尹郁欢将之前那块排骨转夹到佟依一碗里,“你吃,太油我吃不惯。”而后她又十分不给面子的将萧烛年盛给她的汤也转赠给了佟依一。
不知道触碰了哪个机关,屋内的气氛开始变得其乐融融起来,但莫名让佟依一感到一阵阵的毛骨悚然。
“你倒是挺好学。”尹郁欢也不看赵德馨,反而拿起手帕擦起了手指。“既然嫁到了王府,那也算近水楼台,以后我手把手的教你,保证让你事半功倍。”
“那就多谢姐姐了。”赵德馨微微欠身,举止十分得体。
“客气。”尹郁欢嘴上礼貌,行事可就不太周到了,她直接站起身,“你们先吃吧,这桌上也不知谁抹了一身香,熏得我头疼。还有你,”尹郁欢拉起萧烛年,突然换了一副语气,学着赵德馨的样子,恭敬道,“王爷,郁欢有事同你商量,我们回屋谈谈吧。”
赵德馨表情僵了一下,略显尴尬。尹郁欢话中深意明显是在针对她,但她多年养就的城府,告诫她一定要维持住贵府千金的脾气秉性。
一回来就给了尹郁欢这么大一个“惊喜”,萧烛年岂敢不从,他立马放下筷子,脸上还要摆出那副持重的王爷架子,“那就走吧。”
刚要跨过门槛,尹郁欢一下停住脚步。她回过头,煞有介事道,“对了依一。”
佟依一正想自己要如何单枪匹马面对这个不知深浅的新“情敌”的时候,就被上一任赢家点了名。她立马端正坐姿。
“以后不要叫我姐姐了。”
没头没脑的一句话,佟依一一时听得有些懵头,“为什么?”
赵德馨也抬头望过来。
“没什么,就是这两个字听起来茶里茶气的,不舒服。”
尹郁欢留下这不咸不淡的一句评价,便转头走远了。佟依一僵直的脊背可没有片刻放松,她默默瞟向刚刚“姐姐姐姐”叫个不停的赵德馨,那张艳丽的脸上慢慢爬上的阴鸷神色,让佟依一禁不住打了个冷颤。
这头,萧烛年和尹郁欢一前一后进了屋,刚一关上门,没等尹郁欢发问,萧烛年便自发开始招供。
“你去怀山后没多久,皇上就突然下旨赐婚说要将赵德馨许配给我,我跟宰相私下没有往来,跟赵德馨更是话都没说过一句,她甘愿到我宁王府做妾我也是万万没想到的。皇上对我的态度虽有所转变,但你也知道,我要千依百顺,才能皆大欢喜,我若有丝毫违逆,那不光是我性命难保,整个宁王府恐怕都要跟着遭殃,所以皇上不管说什么,我再不愿意都给应着。不过你放心,我可以发誓我绝对没碰过她,她嫁入王府这一个月,我除了去她屋里看过她两次,其它什么都没做,不信你可以问府里管事,再不行齐安也可以给我作证。”
萧烛年声情并茂说了这一长串,还要时刻观察尹郁欢的神色变化,话说平时的尹郁欢虽喜怒无常,但面上的情绪还是容易看出来的,可是今天,她不笑也不悲,第一次让他有了一种云雾遮掩的感觉。
尹郁欢沉静了两秒,她很少有这种自己都难以界定的情感,神奇又古怪。过了很久,久到萧烛年误以为她要无休止的沉默下去的时候,尹郁欢才慢悠悠脱出一句,“府里人恐怕早就被她收买了吧,不可信,齐安,你手下第一狗腿,更不可信。”
守在门外,听见王妃对自己诚恳评价后的齐安在心里默默地汪了一声。
萧烛年心想不妙,还要再解释什么,尹郁欢却率先道,“行了别说了,我知道了,你不要命我还给要,为一个赵德馨牵连整个王府确实得不偿失,皇上一生气把你砍了倒霉的不还是我。不过她跟佟依一可不一样,看她刚进门就一通整顿的架势,她嫁来王府应该绝不止于小情小爱,其中绝对有某种利益牵扯,那么怀孕生子一定也是她的必要一环,你放着刚进门的美娇娘独守空房,她就什么举动都没有?”
说到这个,萧烛年反倒不慌不忙拉开椅子,甩袍落座,“我会让她得逞?”他言语间还有点得意,“我买通了医师,在她饮食中下了点药,明面上就是感染风寒后有些体虚,短期内不宜行房事。怎么样,你夫君的手如今都能伸到宰相府邸了,是不是越发厉害了。”
萧烛年一脸求夸奖的模样让尹郁欢不禁皱起眉头,她没有一句赞赏,反而嫌弃起来,“你何时变得如此贫嘴了?不会是我出门这几个月被鬼上身了,或是有人剥了你那张讨人厌的皮囊在这儿跟我演戏吧?”说着,尹郁欢就想上手去捏一捏萧烛年的面皮,看看此人是不是如假包换的蜂窝煤。
萧烛年提前拦住伸向自己的那只魔爪,一把握在手里。他的眼中好似闪过万千星辰,犹如沉睡的夜空骤然苏醒,“不用这么麻烦,不如我们到床上,让你好好验验真伪。”
“不必!我信了。”尹郁欢向上吹了下碎发,第一次对萧烛年也产生了无奈的情绪。纵使千帆过尽,这个人龌龊的心思还真是半分没洗干净。
“但你这招能哄骗赵德馨几时?她自己的身体自己最清楚,真到了不得不同房的地步,你还真能守身如玉。”
“所以才要快点把她送走啊。”萧烛年自知此等谎言定瞒不了多久,归根结底还是他的声名越来越大。
赵秉才此番嫁女也是未雨绸缪,只是他如此笃定将赌注压在他身上,与他的家族势力脱不开关系,萧烛年多少已洞悉其中内情,顾这赵德馨更是久留不得,只是光靠他一人做局是万万不够的。
尹郁欢反应也快,立马警觉起来,“你不会是要我帮你吧。我看起来很像喜欢追人屁股给人收拾烂摊子的样子么?”她最近只是修身养性很少发脾气了,但不代表她就是变得很好欺负了啊,浮生门那群蠢货敢蹬鼻子上脸就算了,萧烛年他怎么敢的啊。
“能者多劳嘛,把她赶走对你也有好处不是?”萧烛年赶忙奉承起来,他出门在外伪装的那副和气的怂样换在尹郁欢面前倒是一点表演痕迹都没有了。
本来点到为止刚刚好,萧某人偏又自作聪明添油加醋了一句,“为她生气不值当,吃她的飞醋更不值得,你我合作该是更得心应手才是,无关人士,还是早些清出去为妙。”
尹郁欢现在最烦他提合作的事,上次还被莫名其妙骂她没脑子,那事儿还没翻篇呢,现在又为此给她找事儿!有点权势了就到处给自己惹风流债,娶进门的还一个比一个有身份有地位,这不是衬托的她很没有头脸。“笑话,我吃她的醋?她还不配与我相提并论,我是你求着娶进来的,她是自己求着嫁进来的,能一样?”
她转身一脚踹开门,“哼,我还约了人,懒得再听你废话。”
她也约了人?萧烛年今晚也要出门,正想有缘,看可否顺路同行,忽觉不对。回城当天就大晚上去见朋友,这人是男的女的,他认不认识啊,她怎么背着他有这么多朋友的。
“不是,你要见谁?能不能带我一起?”萧烛年试探道。
“我的私事什么时候也轮到你管了,再说你都妻妾成群了,我想约个小公子出来调调情,很过分吗?”尹郁欢疾步向外走。今晚正是她跟合轩楼老板约谈的日子。要说罗微意的动作也是快,刚收到指示就连夜跟合老板传了信,那边似乎对浮生门提出的条件也很感兴趣,立马就定下了时间地点,约在合轩楼详谈。
难得见到萧烛年如此焦急的模样,尹郁欢嘴上更是胡说八道起来,“你不要挡着我办大事,听说那公子可是个美人,我可不好让人久等了。”
听及此,萧烛年更是紧跟不放了。“不是吧,你连人家面儿都没见过就敢去赴约,万一他是个登徒浪子……”
“诶?”尹郁欢一巴掌拍在他嘴上,堵住了他的话,“登徒浪子的美名还是安在你自己身上比较合适。你放心,即便有了他我也不会忘记宠幸你的。”她挑逗般的在萧烛年的下巴上一勾,“乖,晚上等我。”扔下这暧昧一语,她就一个闪身,直接越墙溜走了。
被人调戏了的宁王殿下一个不留神,就叫自己王妃跑没影了,她轻功极好,晚一步再想追人那定然是追不上的。按说尹郁欢的脾性,他还真拿不准她言辞间几分真假,唯一能确定的是,出门在外,她肯定是吃亏不得的,左右人也抓不回来了,即便抓回来那也是控制不住的。好在听她的意思她今晚还是会回来的,只能先去办正事,回来再向这祖宗刨根问底了。
尹郁欢为躲萧烛年脚程飞快,不一会儿就到了合轩楼。说来也巧,这次约定的包间正是她与萧烛年第一次见面的地方,她提前到了一会儿,便独自参观起来。之前倒是没注意,这其内摆放的雕花瓷瓶,琉璃玉盏,还有这各式木质博古架,倒是跟萧烛年的品味很是相近,不知这合老板究竟是个什么样的人,不会跟萧烛年一样心机讨人厌吧。
罗微意作为浮生门中唯一与合老板有过接触的人,按他所说,合老板应该还是很好说话的。
没过多久,房门被推开。尹郁欢正在屏风后观摩一套鎏金茶器,听见动静,她便将器皿归位,打算与合老板正面打个招呼。
“让门主久等了,该是在下礼数不周了。”不想未见其人,先闻其声,只是这温润的嗓音,附上这客套的言辞,为何如此熟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