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们该如何定义巫师?这是一个横亘至今的千古疑难。从古希腊刻录在墙壁与瓦罐上的巫术魔法是我们的第一次兴盛吗?还是应当回溯更远,来到古埃及与业已消失的古代帝国诸如亚述与巴比伦中寻觅我们的痕迹。无数人试着定义我们,好破解我们力量的真正源头,找回历史纸页中向天呼唤与向地跺脚的朦胧剪影,可至今没有一位伟大的学者巫师能给出确凿的证据和使人信服的推论。
写到这儿,我的心中浮现了诸多深耕该领域研究的大家姓名,他们的贡献已无需我多耗笔力,我也无意在此为本就纷繁复杂的派系辩论增添一个小小的、忽略不计的注脚。用我的一位恩师,曾任变形学教授、现任霍格沃茨校长的阿不思·邓布利多先生幽默却毫不客气的评论来说:‘这并不能增添真正的智慧,荣光也不会在一本被放到发霉的血统纪事上闪烁。’
虽然我与他在研究和政治领域有着诸多分歧,但在同等甚至更多的其他领域上,我们有时仍不谋而合。这正是智慧碰撞时才能产生的欣慰……”
年逾九十、或许近百的奥德修斯·马沃罗甩了甩魔法羽毛笔,他皱起眉头,全神贯注地盯着不再出墨的羽毛笔尖。他现如今布满皱纹的手中捏着的这一魔法羽毛笔被他珍藏至今,是来自他母亲与另一位母亲的毕业礼物——两人亲手制作,菲比·鲍德温手制羽毛笔,再经由他的母亲梅洛普·冈特施法,除去重要事宜,他一般不会轻易动用这根老古董。但撰写这本已完成的关于巫师起源的历史和思考的书籍序言,他认为有必要采取这一小点仪式感。
他用指腹小心地捻过锐利的笔尖,感受了一下出墨的情况,又探查了一下里面保留的魔法痕迹,果然已稀薄了。他肩膀耷拉着,满不情愿地再一捋过,却没有往里头注入属于自己的魔法。所谓母亲遗留的痕迹在日新月异的世界逐渐被取代,昔日他童年飞奔的街道与房屋也早在几十年前被改建为商业区。他当时本想用保密咒将这幢房屋藏匿起来,但被菲比阿姨阻止了。
菲比微笑着搂着他说:“改变也不见得全是坏事。我们拥有的从来不是这些建筑,亲爱的。”
奥德修斯当时点头称是,但还是趁菲比不备,将童年最爱的樱桃树和一只能上锁的胡桃木书柜用魔法移走了。为此,他不得不连夜幻影移形,从郊区移植一株差不多的樱桃树,第二天状若无事的他沐浴在菲比和母亲好笑却纵容的眼神中,与其他纳闷的工人交谈,应付他们的问题,诸如:‘这树昨天是这样的吗?’
前者是他从小到大最爱爬的树,后者是被他取名为‘拿破仑三世’的宝箱,他喜欢在里面藏东西,且与各位长辈达成协议,谁都不能打开,除了他自己。现在,这只‘宝箱’正稳妥地待在他现在居所的地下室,被加固了各种防护魔法呢!
他的思绪万千,最终决定搁下这支笔,前往地下室再看一眼柜子。他从软绸座椅上升起,巫师袍悄无声息地擦过一只精美雕花的椅子脚,露出了他在对街商场买的毛绒拖鞋。他伸出瘦长的手指,随意在床头的地上一点,木质地板上缓缓浮现出扶手的样式,直至木色越来越深,彻底化作一口深不见底的石井为止。
奥德修斯·马沃罗一跃而下。天旋地转之间,他很快就脚踩大地,并稳步向一只大小可供男孩钻入的书柜迈进。他的手拢在长袍的宽大袖摆下,并无动作,但书柜的抽屉却骤然依次弹开,犹如钢琴的琴键,被演奏者优雅地信手按下。
他向其中一层探头,却惊讶地发现了里面有一张稚嫩的脸庞,同样惊讶、或者说惊恐地瞪着他。
首先,闪过奥德修斯脑海中的是《纳尼亚传奇》,再是冥想盆,又或者是白雪公主的魔镜。等他微微眯起眼睛,稍一打量,发现这长有绿色眼睛的小家伙相当眼熟,尤其配合他的那一头乱发。
一些不好的教书记忆卷土重来。此人父亲在校期间创下了多项壮举,可谓是在每位任课教授的心中留有深刻的印象。
……这不是詹姆·波特的儿子吗!?
“你好。”他亲切地说。父亲是父亲,孩子是孩子。他是成熟的大人了,他不会因为詹姆·波特在他的黑魔法防御课上试图给博格特变形之类的而迁怒他的儿子。
哈利·波特小心翼翼地观察了一会儿,这是一名面容和善的老者,花白的头发与深邃的眼睛为他增加了岁月的智慧。他身披一件哈利已熟悉的巫师袍,正和蔼地望着他。他在这张能看见自己父母的镜子中出现,莫非他也是什么自己不认识的亲戚吗?他迟疑了片刻,轻声说:“您好,先生。”
“你是哈利·波特?”奥德修斯温和地说,“詹姆·波特与莉莉·伊万斯的孩子?”
哈利激动起来,他热切地望着镜中浮现的老者,他果然是自己未曾谋面的亲人吧!不然他怎么会认得出自己呢?他近乎扑到镜子上,手抚摸着镜面,他连声道:“是的,是的,我是哈利·波特!”
奥德修斯觑了一眼他胸前的领带,啊,格兰芬多。反正他也不是教授了,就少管点闲事好了,不过基于一些责任心,他打定主意还是要知会一声霍格沃茨校方。他用亲切又不失严厉的语气责怪道:“小家伙,我就不问你是怎么找到这的了,但在冒险之前,你总得谨慎些。”
冒着宵禁出来夜游的哈利顿时心虚地垂下脑袋,以为他是在责怪自己夜游。然而他对亲人的渴望超过了一切,他抬眼瞥了一眼镜中奥德修斯的形象,祖父应该就是这样的吧?但他以多年和成年人交谈的经验判断,以及奥德修斯神态中的不容置疑,他还是得先道歉,于是他细声细气地说:“我很抱歉,先生。我发誓,我很快就要回去睡了。”
奥德修斯赞许地点点头,虽然他知道这孩子大概率在糊弄他,但有个态度也很不错。他的手沿着抽屉中浮现的景象描摹了一圈,解构着他的魔力波动,试图弄明白这到底是怎么链接到他家来的。他一边暗自咬牙切齿地研究着这道传送魔法,一边分神从哈利的身上套取信息。
“……这么说,你还没去过五楼尽头的空教室?”他温和地说,手中描绘着在古灵阁学到的一种复杂的解咒,“这间废弃教室是当年不少学生聚头的地方,应该遗留了些好玩的。正好放假,你可以去探险一下。”
话音刚落,他的手指陷进了画面。
他心头一跳。
果不其然,又是一阵天旋地转,他霎时间仿佛被管道吸入,与幻影移形的感受差不多,等他站稳脚跟,刚还在和他聊天的哈利·波特就与他面对面了。
而他一抬头,教室外高大的身影映入眼帘,来者蓝得慑人的眼珠正紧紧地盯着他,显然对他的意外造访不大高兴。
他暗暗吸了口气。
该死,是邓布利多教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