等到第二天真正踏青，那些雀跃的人都熄火了，不过是绕着城市最边缘的绿化公园走几圈，然后绕城走。
左桑榆规规矩矩的走，只是一直跟着君氏，也没人一直闲聊了，都很累。
路边偶尔出现一些同学的家长，来看望，还有卖水的。其实都是白忙活。
君氏虽然心里觉得他们没必要，但看到了身边的左桑榆，已经保持不了‘端庄’了。
“渴不渴，渴的话我去买水”
小左摇了摇头，但整个人还是看起来没精神得样子。皱着眉头。
君氏有些担心。
“不舒服？”
左桑榆摇了摇头没有讲话。
“坚持不了，你就拽拽我，我带你去找老师说说，能坐校车回去”
左桑榆还是摇了摇头。
君氏也不说话了，等到了最大的休息场地，大家坐下休息，已经中午了，临时搭建的台子上，廉价请来的主持人还在尝试活跃气氛。
但是大家都很累了，没有人去回应，最后还是在老师以吃饭时间推迟的威胁下，男生们去烘托的气氛。
不出所料，和去年一样死气沉沉。学校食堂的人开着车，把午餐送过来，每人一个盒饭，还有一杯酸梅汤，只不过是学生组织的盛舀。
乱七八糟的，这让一部分学生无从下手。
君氏吃了一会儿，觉得有些饱了，就不再想吃了。看了看旁边的左桑榆，吃起饭来，让人相当有食欲。
男生很快都见底了，有好些女生都吃不完，事先扒走了一半给男生。
君氏知道老师在垃圾桶旁边看着，不会允许浪费粮食的。
“小左，够吃吗，不够吃我这里还有”
左桑榆两腮鼓囊囊的，看向小右的饭。
“我饱了，吃不下，你还吃吗？”
左桑榆孤疑的看着君氏，见君氏不像说谎的样子，点头艰难的说了句“吃”
君氏看他这个样子，心底没来由生出来几分温柔，又是如往常投喂后的温柔。
君氏把自己的饭递过去，自己拿起了小左的一次性饭盒。
“好，不喜欢吃的菜可以不吃，别勉强，我去扔饭盒。”
等君氏回来的时候，小左已经吃完了，而君氏手里也多了两杯酸梅汤，其实就是食堂买来的配料冲沏的。
君氏递给小左一杯，然后自己挨着他不近不远的坐下。
“食堂似乎小看了学生的能力，就光那群男生，就不可能是一人只喝一杯”
吃了那么多米饭，小左早就渴了，那一小杯哪里够解渴。
见他喝完了，君氏把手里的那一杯也递了过去。
左桑榆连连摇头。
“我不喝了，你喝吧”
“我不渴，我一天不喝水都不会渴的”
“那你的意思是你是骆驼吗？”左桑榆以为他在逞强，笑着揶揄去帮他掩饰。“平时一天不喝水那倒没什么，可你都走了半天了，哪有不渴的道理，你喝吧，我再喝就撑着了”
“真不喝了？”
“嗯，你喝吧”
君氏还是喝掉了。
其实他没逞强，他之前在家里的时候，后爸老是罚他不吃饭，使唤他在店里帮忙，其中有一次，连续两天，他连水都没得喝。
最后渴到不行，拿了店里的水喝。被养父看到，把水抢走了，还被打了一顿。
自己好像一直凄厉的喊着“把水给我！水！”
但当时他眼里只有水，只知道自己的水被抢走了了，愤怒的使尽所有力气，抡起板凳，砸了过去。
他年岁不大，又饿了两天，本来就没多大力气，自然砸的也不狠，兴许是觉得不够解恨，又扔了好几个凳子。
君氏轻笑了一声，像是在自嘲。
左桑榆有些好奇的问“也没有这么好喝吧，你竟然好喝笑了”
小左与人交往浅，什么都不懂，即使他也曾自嘲，可他并不知道自嘲是什么样子的。
“没有，就是突然想笑了”
“难道是，想到了什么好事情？”小左天真的发问。
“不是”君氏看到他一个半大孩子，这么天真的样子，严重不符合，觉得有意思，更想笑了。
“那你为什么笑啊”左桑榆看着他含笑的样子，试探的问“是我脸上有什么东西吗？”
“没有，行了，歇着吧”
等到一天下来，每个人都很累了。
“呼，这么累”
“累死了”
“啊…怎么这么累啊”
小右听着大家此起彼伏的哀怨，心中麻木，小左和别人的笑声有点刺耳，让小右更加想远离这个地方。
突然有几声嘈杂突兀的出现。
“啊”
“怎么办啊”
“要不找老师”
“谁搞的的啊，不长眼睛的？”
“那个傻＊搞的”
“怎么了怎么了”
“有个傻*把×××的眼镜踩碎了”
“放地上了，就被人踩了”
“服了”
“那咋办”
一群人开始乱七八糟起来，受害人一脸烦躁，又无措的拿着坏掉的眼镜，脸色苍白，也许是不知道怎么跟父母交代，这无妄之灾，平白无故的又要出好多钱，又也许是被吓住了，脑子里复盘别的事情。
坏事传千里，很快很多人投去探究好奇的目光。
那几个女生团团围住，把手放在受害人臂膀，表示安慰，玩的好的几个男生也在安慰着，出谋划策。
“没事刚好换了”
“快去找老师去吧，别傻站着了”
对于女生久久不行动，男生已经有些许不耐烦了。
“啧，哎呀，快去吧，找老师请假”
“对啊，趁今天没课，还好请些假”
“快点吧，在不找他，他就该坐车里歇了”
“去啊，快去啊”
女生终于有些反应了，询问老师的位置，然后去找老师了。
众人收起时不时探究的目光，开始小声讨论，然后接着说自己的话，唉声叹气。
小左和小右沉默着，反倒是没那么多话，其实也没什么可说的。
小左试探着说出声“怪倒霉的”
“嗯”
又是沉默。
“你以前在哪里读初中”
“一中”
“重点啊，那里的学生和这里一样吗”
“不一样”君氏随便回着，低着头躲刺眼的太阳。
左桑榆摆好听故事的架势，眼睛亮晶晶的询问。“哪儿不一样？”
君氏改了改姿势，左手在地上支着，任由阳光晒着，眯眼看着远方。左桑榆看他在想，更有兴趣听他讲讲以前了。
“哪里不一样了？你不一样还是人不一样”
君氏其实对初中的人没什么大印象，上初中只记得初三最后的那个同桌，人很良善，温温柔柔的，也很戏精，他总搞不懂那个同桌每天都在想些什么，可他有时候还是配合他了。
左桑榆眼看着君氏的表情松软了些，却被君氏扭头带着笑敲了脑袋。
“啊”左桑榆夸张的捂着脑袋。
君氏看了他这样，更忍不住笑的明显了些。
“不告诉你，戏精”
然后戴上帽子，耍赖靠在左桑榆肩上，“困了，睡觉”
留下左桑榆独自不解。
“到底有什么不能说的？”
没什么不能说的，只是君氏不想讲美好的从前，这样只会觉得现在的自己可怜，也确实不算很美好的事，和当时的同桌闹了不愉快。
“我跟你讲，那个好好玩儿……”
“你会弹琴啊…古筝也是琴啊…”
“哎，你考怎么样啊”
“君氏，出来玩儿啊，我带你打羽毛球…”
“热不热，小风扇给你啊…”
“你睡吧，我给你拿着吹…”
“嘭，你没了……你来，我受伤给你看”
“啊，你给我碰伤了，哎呦~我的波棱盖…”
“你出分了没…”
“我们还去一个学校啊…”
他是一个很开朗活泼的人，很照顾君氏，可是后来他怎么做的，他好像对小同桌说，他不想见到他，说他很烦，然后直接把别人联系方式删了。
小城市不大，可还是没遇见过，在这个学校里似乎见到过，可他没资格打招呼。那个同桌的教养，家庭，生活，都是君氏无法接触的。
也许更小的时候，他的生活也是那样，也许，父亲还在的时候，那时妈妈还没有那么软弱，温柔善良很体贴。
如果他就那样长大的话，就能和他做很好的朋友了，也许从小就会认识他。如果不成立。
剩下的时光，左桑榆是用眼睛不停描摹地砖度过的。肩上的重量不可忽视，让他不敢轻举妄动。
太阳伴随着烦躁，让人发狂。
“都坐好，像什么样子！歪七扭八的！！”
一个检查纪律的老师从后面往前走，不停的批评学生坐姿。
“一天天的没个正形！”
“都坐好！”
个别班主任也开始往前让学生坐好。
“都做好点，无人机拍着呢”
封闭式教育，学校会搞一些自认为好的娱乐，比如现在，踏青一半，一群人整齐坐着吃盒饭，坐在冰凉的地板上，顶着炽热的阳光休息，然后给同学们准备了一些无聊的表演。
也许是有意思的，但在这些已经麻木的学生眼里，都不如让他们放假自娱自乐。
这是一个公园，这里有仿古的城门，没有门板，这处大概是古代小国的宫殿，被改成了大型公园，大门在突起大平台，平台做过很多大型活动的舞台。
台上的表演接近尾声，现在表演的是变脸，学生实在太多，只有前面一部分学生近距离接触了，等到表演者回到舞台，正式表演完。
领导的大片发言，让刚有些热拢的气氛又降了下去。
“哎~没意思”
“又发言啊”
“怎么还不结束啊…”
“还不如在学校…”
“普通话一点都不标准”
…………
同学们怨声载道的，对着领导无可奈何的挑刺，然后学着校领导的口音，自娱自乐的高兴。
等到全部结束，学生们又原路返回，心境又不一样了，竟然有学生开始感叹那些来看望学生的家长。
有的家长趁他们中午集中没移动，去买了很多零食，同学们一个个投去目光。
“怎么了，你也想吃了？”
“啊，没…”左桑榆扭过头来，继续走路。
“想吃回去路上买”君氏体贴的说。
“好”
其实他也不是多想吃，只是看一看别人家的温馨，可君氏知道，所以想自己给他那些个温馨。小左想要，所以没拒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