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那边怎么样？”
赵亦乾出来的时候正好遇到李素准备进去，两个人此时心思各异，一时竟然不知道说什么好。漆黑的牢房里只有几盏一半的蜡烛闪着光，仿佛黄昏一般。
“什么都不肯说。”
赵亦乾做出一副无可奈何的表情。
“你呢？”他同样反过来问李素。
“这边倒是说了很多......不过还是谜语人，很多话说了比不说还复杂，也是没什么可提的了。”
李素的心情更沉重，甚至因为她有相关的经验，越是了解便越是知道对方的棘手之处。她从不怀疑自己，但是她现在真的有些不相信以这个世界漏洞百出的科技水平究竟能不能侦破这个案件......
“没办法，世界上悬案那么多，总有破解不了的。”赵亦乾想着安慰一下对方，可是说完又觉得不太对，连
忙给自己找补了起来，道：“当然，这才几天，你一定会抓到凶手的。”
“没事的，没事的。”赵亦乾连续说了两遍，然后又拍了拍李素的肩膀，道：“这不是还有两个吗，大不了咱们之后吃完晚饭就来这边遛一遛呗，每天来问一圈，她们嫌烦没准就告诉咱们线索了呢，你说对吧。”
“不对。”李素虽然心情不好，但是基本理智还是在的，也很真诚地回复了：“这样只会让犯人脱敏。”
“哈哈，我以为这个和做饭差不多呢，一次失败了大不了再准备材料烧一次呗，总归会成功的。”
李素想了想，一次失败了估计第二次成功的概率会更低，接着随着时间过去各种线索不断消失，成功的概率又在继续地下降，直到有一天凶手死在某个角落里。
“啊啊啊，我现在好想说你那句话。”
赵亦乾思考了一下，问道：“哪句？”
“那就是------”李素稍微卖了个关子，然后有些泄气了一般地倚在地牢的墙上，气若游丝地说：
“我要碎掉了，老师。”
透过烛火，两个人金色的倒影映在墙面的砖上，好像地下的阴冷都少了些。李素抬头看了看天花板，赵亦乾也跟着她看着，虽然最后什么也没有看到。
“没办法啊，你说你会不会是事业心太重了。别把太多的责任揽在自己的身上，凶手犯罪是凶手穷凶极恶，你能做的都已经做了，剩下的只能慢慢磨了。”
“唉。”李素依旧看着并不存在的天空，旁若无人地对着赵亦乾说着：“你现在特别像我高中班主任。”
“哎，”赵亦乾说这个就不困了：“是不是因为你觉得我说话特别有道理，特别触动你的内心？”
“不是。”李素笃定地摇了摇头，然后盯着赵亦乾的眼睛说：“因为你一直都在说没用、并且有爹味的废话。我之所以还在听，是因为想从窒息的晚自习休息一会。”
赵亦乾：“......”
"走吧，再拖晚饭就没了。"李素从墙边的一端站直，然后伸了个懒腰稍微笑了笑：“你最好快一点哦，因为我不会等你哦，到时候你自己跑回去吧。”
“啊，你怎么这样啊。”
赵亦乾一边苦着脸吐槽着，一边脚步不停地选了剩下两间牢房其中的一间走了进去。而这个时候，他却发现自己的胳膊被李素握住，忍不住回头看她。
“怎么了？”
李素握着他的胳膊稍微想了想，最后说：
“你去这间吧，那间的人我有话要单独问她。”
言语间，李素便先一步抬脚进去了。而赵亦乾则稍微想了想，为什么一开始不说呢，万一他第一个选的就是李素想要问话的那间可怎么办.......
简单地想完之后，赵亦乾也走了进去。
此时另外一间先进去的李素已经看见了犯人了。这个犯人也很特殊，特殊的点在于年龄不大，可偏偏根据现有证据来说，她才是她们这场大戏的编剧。
“你还记得我吗？”
李素站在被烛火照到的地方，稍稍俯身问她。她微微抬眼，看见是李素之后露出了不耐烦的眼神，一个人百无聊赖地编着草席上掉了的草来玩。
“我好像说了句没太有用的话是不是？毕竟你对我印象应该很深吧，起码在最初的剧本里应该给我留戏份了吧，现在既然没事那要不要和我分享一下呢？”
李素现在显得很有耐心，任由对方做出各种不尊重的举动，依然仿佛什么都没有看见地问着：
“你还是不准备说吗？”
无论李素怎么问，对方一直是不为所动的样子。
“那好，你不准备说的话，就让我来猜一下好不好呢。不过事先说好，因为是我自己猜的，于是无论对错你都忍着，因为是你自己一直不肯说哦。”
“如果你们顺利完成了计划，那么我现在的位置上应该已经坐了别人吧。那人会在第一天你们遇见张来喜的时候，做出和我差不多的安排，到这里都没什么。只是我一直在想着，为何一定要让我去丁府呢？”
“照理说你们已经在丁府设好了埋伏，想杀丁家大少爷和二少爷不应该直接杀就好了吗？可是你们偏偏没有，故意告诉我们自己的位置，是想自投罗网吗？”
这个疑点事实上也是李素自己想知道的，因为丁家死的那两个人简直的莫名其妙，甚至街上那么多人，为什么偏偏选到了丁家呢，总该有个原因吧。
“从张来喜家到丁家，究竟有什么关系呢？”
李素说到最后的时候甚至走到了牢房的门边，离着对方的距离此时越来越近，她也越发能看清对方。
终于，对方说话了，道：
“你永远都不会知道有什么关系的。”
“是的。”不料李素做出了笃定的神情，冲她得意的稍稍笑了笑，说：“因为根本没有关系。”
“因为我调查了死亡的时间，发现张来喜的妻子和母亲的死亡时间应该是最早的，甚至很巧的是，偏偏就是这个从头到尾不漏面的凶手死活找不到。”
“于是我有一个想法，会不会根本不存在这个凶手呢？”李素说出这句话的时候，观察到面前的对方的神色稍稍动了动，但是立马又恢复如常。
“你的想象力很丰富。”只听对方道。
“我也这么觉得。”李素透过监狱的栅栏门缝，也揪了草席上的一大片草出来叠了叠，同时漫不经心地说：
“所以我还有另外一个想法，你说会不会这个人和你们根本就不是一起的呢？他和你们根本不认识，只是你们利用了他杀人的案件而编出这么一场戏呢？”
“是不是像我猜的这样啊，编剧大人。”
李素说到最后的语气越来越笃定，可是对方的神色依旧如常，甚至还没有最开始李素说没有这个人的时候变化的大，可这反而加大的李素的猜测。
“以你的演技来说，我觉得很难从神色当中找出什么空子，甚至以你的恃才傲物，甚至会反过来欺骗我。其实这就是一种博弈吧，那你猜我博到了吗？”
现在的李素不在看对方的表情，因为她已经不在意这些人，心里已经有了大致的逻辑在，只是自信地说：
“我已经猜了你的故事，那要不你也听听我的呢？从前有一个人，他杀了人，可是有一群小弟帮他收拾。”
“这群小弟用了很麻烦的办法，只为了将罪责揽在自己的身上。但是在这个过程当中，甚至不介意多杀几个人，掩盖罪责的同时甚至也为了实现自己的价值？”
“上次我问你们的时候，你们和我说没有观众，只是现在回想一下，这位观众或许是不是就是他呢。虽然他没有到场，但是一直在某个暗处的角落观察着咱们的一举一动，欣赏着你们这场为了他而作的表演？”
直到现在，牢里的人依旧没有任何表情。
但是李素却已经大致清楚了，甚至不只是这个案子，还有另外一个。上层的尸体只是障眼法而已，包括那场费尽心思的大火，都只是为了掩盖下层的尸体。
“甚至，从你们入狱也都在计划当中的一环。虽然我已经意识到了还有一个凶手，但是凭借着这位大人的影响力来说，你们根本不担心会不会有新的替死鬼吧。”
李素的脑海里此时构思出一个黑影，背后是无数甘愿为了他赴汤蹈火的愚民......甚至这个人不只是一个，正好和先前闯入他们家中的戏子对上了，那句话。
一切清楚之后，李素便出了牢里的房门，虽然对方什么也没说，但是这趟好得没有白跑了。这个时候李素看见赵亦乾已经在门口等她了，便问道：
“你出来很久了吗？”
赵亦乾倚在墙上发呆，见有人叫他一时间还吓了一跳，看见是李素之后连忙说：“这里面这哥们完全不说话，我进去之后嘴皮子都磨破了，可他就是一句不说。”
“这简直就是对牛弹琴，然后我就出来了......其实也没等多久，本来还准备进去找你......这不是怕打断你节奏嘛。”说到后边，赵亦乾有些不好生意地摸了脑袋。
“行，没事。”一切如同李素计划的那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