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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5章 整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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八月初,天气暑热消散了大半,秋阳明媚。

段怀容领皇命为监查使,与秦独自京城启程,准备前往冀州勘察当地灾情、督促治灾。

临近城门时,他们遇上了禁足结束要去冀北边界的鲁潜覆。

北燕有了动作,大军压境。

朝廷终究不放心解安疆,更忌惮秦独再立高功,于是便将鲁潜覆派去坐镇坚守。

段怀容得知消息时冷笑,觉着大魏已经气数将尽。良将本就已经屈指可数,却还被尽数防备疑心谋反,只能让鲁潜覆这种嚣张无能之辈为太平续命。

两方车马交汇,鲁潜覆勒着马游走在段怀容四周,目光攻击性极强,似乎要在现场再行报复。

秦独见状催动黑焰,横身在段怀容身前,冷峻的眸子神色凛凛。

“段先生可要同行?”鲁潜覆挑衅。

段怀容稳坐马上,没将跳梁小丑般的人放在眼里:“世子先行吧,别误了战事。”

鲁潜覆恶狠狠地扫量了眼,一副不会罢休的神色,而后调转马头策马而去。

马蹄扬起尘烟,段怀容望之慨叹:“朝廷防备你,不让你出战,想慢慢减你威信与兵权,却不知是在自掘坟墓。”

“北燕铁蹄比游族厉害得多,鲁潜覆不堪一用只会掣肘与解安疆,到时候这个烂摊子还得你来收拾。”

凌苍与黑焰缓缓走在一起,马上的两个人也并肩。

秦独叹气:“威信也好兵权也罢,其实于我来说都无所谓,我只是不想那些手无寸铁的百姓遭受战乱,不希望这片由无数先辈守下的土地为外族瓜分。”

段怀容迎着秋阳,和煦一笑:“现在的朝廷配不上你。”

如此腐朽的朝廷,怎么配得上这样心骁勇的将军。

秦独为这句话心中翻腾,但当眼当下更多是无奈:“那怎么办?”

他望着段怀容,竟期待这个智谋无双的人能给出个答案。

“对这样的朝廷矢志不渝,还不如转投与我。”段怀容不疾不徐,言笑晏晏:“至少我不会算计你。”

阳光和微风都惬意,任何话好似都是闲聊,可以听过即忘。

秦独一时失神,因为刚才的话无可反驳。天下若得段怀容一般的君主,定会千里同风。

他神色试探,贴近与人附和着耳语:“帮你把小皇帝拉下龙位吗?”

这话太过忤逆荒唐,只能当做两人之间打趣的密语。

段怀容不答,只是解颜一笑。

秦独虽笑着,眸子里却有暗暗忧色。因为他知道,这是他心底早已生根发芽的希冀。

“真打算让契彰去庆州?”段怀容问,聊起别的。

秦独也只当没说过方才话,答道:“嗯,他求了我好久,随他吧。况且之后你我都少在京城,我不放心将他留下。”

战事频繁的边疆,也好过蛇蝎成群的京城。

各州调派的援军已经汇聚在庆州,确实需要一位锐气的将领震慑统率。

秦契彰虽然年轻,但到底是北安侯府的公子,又敢做敢当颇有魄力,确实是个好苗子。

“你弟弟确实像你。”段怀容欣赏,十六七岁的秦独,定然也是这样义无反顾地投身险恶之地。

秦独苦笑:“还是别像我的好,希望他永远能意气风发,随心所欲。”

他对秦契彰的希望,也是他失去的。

段怀容看得清秦独眼中的落寞,但落寞下仍是望向前路的坚定。

……

京城和冀州离得近,骑行几日便已抵达。

不过相距几百里,但冀州和京城似乎是两个世界。

淤泥下倒塌的树木,污浊的土地连野草的踪迹都看不清,放眼望去一片黑灰,没有任何生机。

衣着褴褛的百姓,成了这片土地上机械移动着的蚂蚁,哀弱而忙碌。

他们见了高头大马的人,没有任何情绪,习惯性地跪在污泥里叩首。

段怀容眺望此景时,神情悲悯。

这是百姓的尊敬吗?不,这是能将一个王朝跪进污泥里的悲哀。

他不敢说免礼,因为他还没资格,更怕自己高高在上的声音,将这些毫无生气的百姓,压得更难起身。

他催马,加速穿过这片断壁残垣,直往县衙的方向去。

县城里的街道还像些样子,只有寥寥数人来往,偶尔有挑货郎孤零零走着,无人问津。

段怀容与秦独在县衙门前勒住马,翻身下来踩上被净水泼过的,一尘不染的阶梯。

县衙官邸倒是气派。

“下官焦勤见过监查使大人!有失远迎有失远迎!”一位青色官袍的老县丞忙不迭迎出来。

他上来便对着气势逼人的秦独拜了下去:“见过监查使大人!没料到大人来的如此快,有失远迎。”

上香拜错了神。

段怀容看戏,也不言语。

“免礼吧。”秦独冷目看着奉承的人,也不纠正。

待焦勤起身,笑脸相迎围着他转时,他才往身边示意,悠悠一句:“这才是监查使大人。”

焦勤本没将这个儒气的人放在眼里,闻言后忙抛下秦独,又慌张拜道:“下官眼拙!大人恕罪!大人恕罪。”

段怀容看出这是在存心折腾,于是依葫芦画瓢,说道:“免礼。”

焦勤擦着冷汗起身,又要给段怀容引路。

“你倒也不算眼拙,这是北安侯。”段怀容浅笑着。

小小八品县丞,哪里见过侯爷。焦勤如闻惊雷一般看向秦独,双腿一颤扑通跪了下去。

“参见侯爷!参见侯爷!下官有眼不识泰山!”焦勤连连磕头。

两人还没进门,就让县丞在门口三拜九叩。

段怀容审视着,让这面色红光焕发的县丞,也体会城外百姓跪着的滋味。

但跪得再多,这身鲜亮的官袍上的尘土,也不及城外百姓一个衣角上的多。

焦勤自地上爬起来,左右开弓地给两人引路。

到了正厅,即刻有小厮上了茶。

焦勤识得地位高低,于是躬身请秦独坐上主位。

可秦独却一转身,视若无睹地坐于一旁客位,沉声道:“冀州赈灾一应政事,全由段大人做主,本侯不管。”

说罢,他已然端起茶盏,不再看人。

段怀容不必请让,顺衣坐于主位上,顺手掀了茶盏的盖子。

茶叶紧细、汤底透亮,香味浓郁。

“茶不错。”段怀容夸着,但语气冷冷。

看着这好茶,他眼前全是百姓在草也长不出的荒地上苟延残喘的样子。

焦勤看不出,反而因得了夸赞喜笑颜开:“大人好眼力,这可是极品的阳羡茶,五两银子一两茶,下官前几日才得来的。”

段怀容拈着杯盖的指尖紧扣。

县丞给他们上了好茶,他无法追究,毕竟他现在也是旁人眼中不可得罪的权势。

但是冀州灾情严重、民不聊生已一月有余,当地县丞竟还有心思去买五两银子一两的好茶,着实是令人恶寒。

段怀容将盖子原路掷在盏口上,当啷一声。

他不悦时从不勃然大怒,只是眸子中生起骇人的寒意。

“侯爷和大人先喝些茶。”焦勤总怕怠慢了,连连颔首:“接风宴后厨还在做着,鲜炖鸡和焖肉都费时,估计还有一刻便好。”

秦独将茶盏墩在桌上,盖子叮叮响着:“茶不错,县丞大人平时吃得也不错。”

他黑眸杀气腾腾,将焦勤看了个趔趄。

“接风宴先别做了。”段怀容冷视:“把近一月发放赈灾粮的册子,及处置灾情的记录册拿来吧。”

焦勤冷汗涔涔,宽袖下的手哆嗦,脸上皱起数道为难的褶子:“大人…大人先吃些东西再查?一应文册还未整理妥当。”

段怀容浅色的眸子毫不偏移。

“是没整理妥当,还是没编造妥当?”他轻声质问,却如万钧雷霆。

焦勤吓得跪倒在地,忙告饶:“大人说笑!大人说笑!下官这便取过来。”

待人跌跌撞撞出门,段怀容疏解心中怒气,竟有些悲哀:“看见了么?上不言治国,下又何来勤政。”

秦独记得这句话。

当时在岭州剿匪时段怀容说过这句话,当时他只觉得有理。可现在,才是被这句话在心底划上深深的一刀。

大魏,已经从根处腐烂了。

不多时,焦勤便将两本册子呈上,而后战战兢兢地立在一旁。

段怀容翻看两页,便没心思再看下去。

粮草记录混乱无序,治灾政策更如流水账一般,毫无实际内容。

“焦大人接下来有何打算?”段怀容漫不经心地问着。

焦勤茫然,只将最该干的事情往上堆:“发放赈灾粮,设置粥棚…然后,然后为百姓发放衣物…”

段怀一笑,明明什么都知道,却什么都不做。

他直视过去,言辞不疾不徐:“今日太阳落山前,我要看到城外百姓在粥棚前领粥。”

焦勤哪里听过如此严峻的命令,此刻手脚冰凉如处寒冬,居然病急乱投医往秦独看去求救。

没想到,秦独的眼神更为骇人。

“要本侯替你做?”他饶有意味地问了句。

焦勤骨头都吓酥了,白着面色连连作揖:“不不不不!下官这就去办!这就去办!”

他脚步不利索,三步两步便冲出了门,在院里高呼各处人手。

段怀容难以在此处安坐,起身道:“出去看看吧,指着这个愚人救不了百姓。”

说罢,秦独与他并肩出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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