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间不会为谁停留,很快就到了沈鹿言与季辰安成婚那日。
依旧没有陆琛的消息。
沈换枯坐在院中双生树下,看人来人往,听宴席喧闹。
日头西沉,月上柳梢头。
连月亮也落了下来。
这天终于彻底过去。
没有预想中的魔界之门大开,沈鹿言依旧健康的活着。
她缓缓松了口气,僵硬的起身向屋内走去。
陆琛一身黑气的站在门口,冷峻的面容与之前一般无二。
沈换有些错愕的看着他,张了张口,无数问题想要脱口而出,说出口的却是,“为什么?”
问的什么,他们两人心知肚明。
“我看到了书案上的血迹……”
陆琛缓缓走向沈换,把她拥入怀中。
“我从未想过,会是我让你那么痛苦。”
声音嘶哑,带着哭腔。
沈换察觉到耳畔有些湿润,她无声的啊了声,“你哭了?”
“没有。”闷闷的声音传来。
一切就好像是场闹剧,连结束都如此戏剧。
沈换不想说话了,她太疲惫了,累到就想就此安息。
“我本来、打算打开魔界之门,让你从此不能离开我分毫,若是世上只有我们两个,那你的眼里就只能有我了。”
不,我就还可以去死。沈换沉默想着。
“可我看到了那片血迹,我看到了你那么痛苦,痛的快要死去,我突然很害怕,我怕你会真的死去。就像那个沈换一样,她死了之后,那个陆琛疯了。我不想我们跟他们一样,我不要那样,那不是我想要的。”
陆琛紧紧抱着沈换,紧到沈换感觉浑身骨头都在疼,可她实在没有力气开口说话,只伸出手指无力的推拒。
肩上濡湿了一大片,陆琛还在颠三倒四的说话。
“我那天被你伤透了,意识消散,化作魔气四处飘荡。那个老头自己逃出来的,他非要破坏重延宗的禁制,我差点就被他蛊惑了。我看到季辰安和沈鹿言说话,季辰安坏事做尽,可沈鹿言还是喜欢他,我能感受到,我也想你那样对我。他们在一起很久了,是不是我们在一起很久,你也会那样对我?”
没有人回答他,已经很多天没有好好休息的沈换靠在他的肩上沉沉睡去。
很显然,陆琛从季辰安身上学到的不止这些。
沈换一觉醒来,就见白花花的胸口对着自己——陆琛穿了件敞领衣服,黑色的衣服把其他地方包裹得严严实实,却在胸口和腰侧大大敞开。
沈换无声的闭上了眼睛,她一时沧桑了不少。
陆琛伸手碰了碰她发红的耳尖,轻笑了声,惹得沈换面红耳赤的缩回了被子里。
有人进来通报,说是季夫人来访。
沈换懵了一下,接着让人把沈鹿言带进来。
季辰安失踪了。
“我本想,成亲之后我就回沈家帮二妹,没成想,洞房那夜,他一夜未归。”
“这不是好事吗?”沈换理了理头发盖住发红的耳尖,控制视线不看向陆琛那里。
沈鹿言在季辰安身上见惯了大场面,她以为陆琛就是沈换新找的男夫,只淡淡开口道,“没人知道他去了哪里,重延宗还有事需要他做,须得尽快找到他。”
“那就你顶上咯。”沈换挑眉,“像我当初那样,这下外面的谣言就不是谣言了。”
“我……”
“她还喜欢他。”
陆琛贸然开口,沈换瞥了他一眼又很快又转了回来,想到沈鹿言还在这,她艰涩开口道,“他是……”
“我知道,你新找的男夫。”
沈换一口血扼在喉咙。
“看来你对陆琛情根深中,男夫都与他一般无二。”
沈鹿言假装淡定,她不想沈换觉得自己不站在她这边。
沈换一口老血堵在胸口,这下谣言是真坐实了。
“哦?是吗?”陆琛温和的看着沈换,指尖捏着她的下巴逼她看向自己,“看来家主大人很喜欢这张脸呢——”
沈换重重咳了几声,挣开陆琛的掌控,她面上泛起薄红,强作镇静,“季辰安他……你没必要逼自己与他分开,我说了,我已经、不计较了。”
“我也说过,我计较,我在乎,我没办法控制自己不喜欢他,但我不能就这么下去,这是我愿意的。”
陆琛有些纠结,他一面希望沈鹿言与季辰安和好,让沈换觉得自己与她也能这般好,一面又不愿季辰安就这样被放过,他害得沈换如此甚至还连累自己,他得生不如死才能平陆琛心头之怒。
沈换叹了口气,她不想再掺和进他们的事,“我会让陆家也仔细找找,有消息会通知你。”
“重延宗那还有陈渔,你、别太累。”
“嗯。”
沈鹿言走后,沈换起身要换衣裳,换完出来见陆琛还坐在那里,他指尖的袖子已经拧成麻花了。
“季辰安在你那里?”随口诈了一下。
“……”陆琛顿了顿,想掩饰还是没好气承认了,“他该死。”
沈换有些无奈,在她看来,那些事已经过去了,如今经历了那么多,又经了前几天那一遭,她已经看淡了许多。
她从来,想要的就只有那么多,可偏偏命运弄人,让她一路坎坷到如今。
能保全自己珍爱那二人,她已经心满意足,若是再多计较,她很怕到最后自己会一无所有——
毕竟,命运从来不公。
若真有因果报应,她又怎会到如此地步。
思及此,她有些不耐烦。
“我都说了,我不在乎了,到底还要怎样,难道非要我把那些欺辱过我的人全杀了,你们才觉得我畅快了吗?”
她深吸口气又重重吐出。
“我从来不是委屈自己的人。”
看到陆琛一脸无措的望着自己,她垂眼,良久才道,“我只是、太累了。”
明明才二十出头,她却仿佛已经过了一生,那些骨子里的疲惫无法消弭,她只想静静坐在树下,吹着风,就这样过完一生。
“放过他吧。”
放过我吧。
陆琛垂眼看着眼前颓废的沈换,脸色苍白得可怕,彻骨的寒意将他包裹,空洞的胸腔发不出一点声音。
是他毁了沈换——
他们毁了沈换。
那个意气风发的少年天才死在了十四岁的某个午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