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初吻,送给我的初恋。”
沈翎羽哑声,两人额头相抵,感受彼此的心跳震颤肉/体。
南挽诚摇摇头,支支吾吾半天也才在苦涩之中挤出几个字:“为什么……不后悔吗?”
“因为爱你,我蓄谋已久,不会后悔。”沈翎羽替他拂去眼泪,就像每一个夜晚他替自己擦去不为人知的噩梦,“南挽诚,我没有被迫回应你的好。”
“我没有讨好你,我只是在给我的告白分发预告,你也可以看作是我的搔首踟蹰。”
捧着南挽诚哭得发烫的脸,他没忍住笑了一声:“我是不是应该买盒抹茶百醇?”
不仅如此,悬而不决多年的告白居然仅仅只有一束花和寥寥几字的情语,少了烟花,少了浪漫,少了祝福,什么都少了。
他从昨晚就在犹豫是否拖一拖,最起码等南挽诚状态好一点,可他还是藏着私心选择带南挽诚上了摩天轮,
当南挽诚落下眼泪为他们的关系感到惶恐时,当他牵着的手颤抖时,他蓦然觉得,南挽诚可能是一片雪花,不早点拥抱,就会在眼前消失殆尽。
爱意膨胀了心脏,说出口的每一个字都耗尽了所有耐心,急匆匆给两人的关系画上了句号。
或许是过往太过漫长,总觉得侵占了未来的期限,每晚一步,爱的资格就少了一步。
怪自己的爱意瞻前顾后,又怪岁月的蹉跎欲语还休。
他认真道歉:“对不起,我不是一个合格的学生。”
“你……”南挽诚哭着把花塞进沈翎羽怀里,“你把右手伸出来。”
沈翎羽不明所以,但他现在是南挽诚的了,南挽诚说什么他都照做。
他的手在颤,南挽诚的手也在颤。
银白的戒指从轻微冻伤的左手食指间脱落,像飘落的桃花插入了发丝之间,插入沈翎羽的中指间。
“这是……”戒指闪耀着光芒落入了沈翎羽恍然的眸心。
从27年春天开始,这两只戒指南挽诚除了运动的时候一直戴着,右手中指一枚,左手食指一枚。
“我们的情侣对戒。”
南挽诚牵起他的手,右手四指挤入他的手心,虎口亲吻了痣,食指亲吻了拇指,他回吻了沈翎羽的唇。
又是蜻蜓点水一吻,落章定万年,爱起风散,只有生死无别离。
南挽诚笑不出来,泪水就是他最深情的答复。
“我的初吻,还给我的初恋。”
“沈翎羽,我爱你……”
日月漫漫的思念就此以爱撰写终章,也顺势续写新篇。
下了摩天轮后,两个人只逛了一会儿就回家了,沈翎羽给南挽诚煮了一碗清汤面。
南挽诚口味不好,沈翎羽也觉得没必要带着他去餐厅坏他心情,而且南挽诚已经很累了,机体处于濒临关机的状态。
叮。
手机开始录像,镜头逐渐聚焦,显现白发半湿的南挽诚,站在浴室的镜子前。
录影计时快步跳转,在呆滞一瞬的大脑面前略显浮躁,南挽诚恍惚了好一会儿才开始今天的开场。
“今天……是2029年10月28日。”
刚洗完澡,他的嗓音也湿润了几分,像一朵刚被浇灌的鲜花,在阴天也阻止不了绽放,他看不清手机里的自己,却还是轻笑了一声。
“我和沈翎羽在一起了。”
被潮气模糊的眸心投影着白日的幻梦,他收起强硬与防御,敛眸温声继续着记录。
“他向我告白,我们在摩天轮的顶端接吻了。”
“不是伦敦之眼,他想效仿我写的小说,却又忘了买百醇,很可爱。”
“我喜欢写虐文,但真正轮到我恋爱时,我突然觉得我其实也想幸福,至少当下这一刻如此。”
“幸福是很痛苦的,但如果有你,或许我也能做到甘之如饴。”
“我以前觉得,爱是抉择,爱是遴选,爱终成闭环。”
“我现在也如此认为。”
“沈翎羽,我不再喜欢你了……”
他抬眼浅笑。
“我终于能光明正大告诉你,我爱你。”
视频只录制了不到两分钟,被他收录进了名为日记的相册里,从27年9月1日起,到现在,已经有足足789个录像了,录制地点有客厅、卧室、浴室,全都是南挽诚一个人两分钟左右的独白。
沈翎羽不知道,南挽诚本来也不确定什么时候告诉他,或许是某个明年,又或者是某个明天,甚至也可能是某个秒针的下一个微步。
不过现在决定了,明年元旦,他们恋爱的第一年,他会将日夜潜滋暗长的留恋送给沈翎羽,以礼物的身份。
录像……
他们都喜欢录像,沈翎羽大概会喜欢的。
他们之间的影像太多,只属于彼此。
回家的路上,南挽诚就含着泪问:“翎羽,你录像了吗?”
从出院那天起,沈翎羽也的确如他所言开始记录自己靠近他的各个瞬间,只是慢慢的,这份离别记录变了味,甚至偶尔还会转换了视角。
那是属于他们的另一个回忆录,主人公是沈翎羽。
“没有。”沈翎羽安慰道,“没关系,我用镜头记录你,你用回忆的色彩记录我吧。”
这话带着些许浪漫,因为它出自《枯色逢春》,南挽诚再熟悉不过。
他悻悻低下头,蓝雪花的清香混杂在暖气里,繁冗的思绪来回拉扯,又偏了轨。
“这束花可以不丢吗?”
沈翎羽每次要送他花的时候都会把他的花丢了。记得第一次收到花的时候他开心了一整晚,当场订购了一个花瓶,结果花瓶还没到,花就被沈翎羽默默丢了,不知情的他难过了一整天甚至以为家里进贼了,直到晚上开门,某人拿着新的花束解释了这一奇怪的行为。
“枯了也没关系,我可以把它做成书签。”
南挽诚认为自己并不是一个爱惜物品的人,不喜欢收藏东西也不会可惜得失,他这一生除了文字和眼泪好像从来没真正拥有过什么,东西会损耗,记忆会淡祛,感情也有阶段,所以他经常丢弃买的小饰品,下意识忘了童年的种种,自觉与主动靠近的人都保持一定距离,但……他还是想把沈翎羽送给他的一切珍藏下来。
这束花是一个开始。
也许呢,也许这次他真的可以拥有永远。
他坚信永远是感情的期限,而非时间的量词。
就像花朵的永恒在于珍藏,而非盛开与凋零。
他们以吻代章,盖过章,永远就算数了。
“在浴室想什么呢?洗这么久?”
南挽诚一出浴室就被沈翎羽拉进了暖好的被窝,还没反应过来,腰身就被抱住,水汽冰凉的脖颈被鼻息亲吻,身体陷入强硬而温柔的桎梏里感受软云的柔软。
“想你。”南挽诚轻轻回抱,闭上眼蹭了蹭他的头发,“姿势错了,郁期应该是你抱我。”
沈翎羽喜欢南挽诚对自己提要求的样子,南挽诚需求越多就越不离开自己,他希望南挽诚只跟他一个人有那么多无需宣之于口的规矩。
希希嗖嗖。
体位调换,夏日的风叶拂过耳畔,南挽诚似乎也没有那么厌恶这种声音了。
沈翎羽把南挽诚往怀里揽了揽,真挚道歉:“对不起,我太亢奋了。”
“没关系。”南挽诚环住他的腰,“我也很开心。”
谢谢你告诉我,郁期流下的泪也可以脱离痛苦。
沈翎羽垂眼,手掌轻覆南挽诚的后颈,他想了想,还是憋不住事:“我原来准备的恋爱礼物你可能要过段时间才能签收。”
窗帘紧拉,黑暗缠绵体温,呼吸豢养心脏的律动,南挽诚感到前所未有的宁静。
“没关系,我的枯色已经逢春。”
枯色逢春,一句话告白能换来如此高的评价,原来南挽诚这么容易满足,可他应该是最有资格不知足的那一个人。
沈翎羽靠近南挽诚的左耳,悄声私语现在秋冬皆知的秘密,羞红了春夏的双耳。
“你才是我的春天。”
“南挽诚,我爱你,爱到离远了就会窒息,靠近了就会爆炸。”
“南挽诚,我今天在摩天轮上心脏差点就爆炸了。”
“南挽诚,谢谢你,愿意等我这么久。”
“南挽诚,你为什么会这么好呢?”
“南挽诚,我现在是你男朋友了。”
“南挽诚,你好可爱。”
“挽诚,我爱你。”
……
南挽诚还是第一次在十分钟内被叫这么多次名字,也是第一次聆听如此多的告白。
原来沈翎羽谈恋爱时是这个样子的。
翎羽,你ooc了,南挽诚安静缩在沈翎羽怀里这么想着。
忽然,赤诚的情语戛然而止,聒噪的心跳声继续倾吐年深日久的爱意。
“南挽诚……”
这次的呼唤不再兴奋,回归了平静的忧虑。
南挽诚闷声嗯了一声。
“你是真实存在的,对吧?”
温存荡然无存,灼热的泪先行溢出泛红的眼角,南挽诚略感窒息地睁开了眼。
【你……真的存在吗?】
怦——
怦——
怦——
……
南挽诚把脸埋进沈翎羽的肩颈。
“我觉得,这一刻,我是存在的。”
【你存在,我就存在】
存在,梦魇般的一个词,分不清梦与眼。
荒诞主义思考的起点,虚无主义批判的终点,贯穿每一个精神病患者茕孑的灵魂。
江念和宋香也问过他,是不是把梦境与现实搞混了?是不是病情加重了开始出现幻觉了?是不是这么多年只是自欺欺人?
【你那天离队其实是想自杀吧?】
【啧,我说这话你别激动,但你口中的那个男生会不会根本不存在?】
【只见一面真的可以喜欢这么久吗?】
【挽诚啊,我觉得你还是不要把精神寄托在嗯……没有实感的存在上】
眼见不一定为实,梦见也不一定为虚。
就算是梦又怎么样,那他就一直睡下去延续梦的期限。
“翎羽,你知道紫藤的花语吗?”
“我不知道,你会告诉我吗?”
南挽诚抬抬头,吻了沈翎羽的下巴,他们在黑暗的雾纱中对视,泪光荡漾脉脉温情。
“为情而生,为爱而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