御幸倒是不会无聊到真去猜,真要做了什么泽村那个家伙绝对藏不住的。
两人之间的谈话并没有影响第二天和大阪桐生的练习赛,倒不如说两个人都稳得一批,任谁也看不出发生了什么,照样一起做赛前准备运动。
大阪桐生作为甲子园常客,是很强劲而不可多得的对手,和他们打比赛必须全力以赴才行。
泽村是知道今天比赛先发是降古的,但也没闹,只是睁着大眼睛盯了片冈教练一路,最后被亲哥强制拖走。
气鼓鼓地待在休息区,泽村看着降古走上投手丘,忽然老气横秋地叹了口气。
克里斯好笑地看着他,“我以为你会不甘心,但是……”
也会担心降古能不能撑过啊。
泽村托着脸,表情纠结,“emmm”
他的手指在椅背上打转,目不转睛地盯着场内。
大阪桐生很厉害,他记得上一世他和降古被打的很惨。
只不过降古的性格执着,把所有责任全扛在自己身上,即便四坏已经很多了却仍旧不肯投给对面打,在第四局就被打下11分。
该说是实诚还是傻呢。
泽村现在也终于能体会到降古那时候的心情了。
他应该很没底吧,即便去了职棒这个家伙仍旧很黏青道的大家,泽村就知道了,青道带给他的不只是棒球技术,还有团队的归属感。
只不过这种成长,是很残忍的。
泽村纠结得不行,他在后半场上场,要不要投的差一点,这样降古可能没什么落差。不过马上他就否决了,他投的好不好御幸一接就知道了啊!
有时候太优秀也很烦恼啊。
泽村的小脑袋一想,又叹了口气。
不同于休息区的氛围,此时的投手丘仿佛在下雪。
降古冷着眼睛,一股生人勿近的气场。
球场的布局,队员的位置和呼喊声在降古耳里好像忽近忽远,朦胧不清。
他的眼前好像只有打者,即便手臂酸涩到难以忽视,他也想把他们投出局。
“嘭——!”
“四坏,保送!”
裁判无情地喊出声。
丢下球棒跑得轻松的大阪桐生选手皱着眉,四坏那么多,他还以为这位传说中的速球手有多厉害,这样连练习都算不上啊,而且青道这边的选手怎么回事,竟然没有一个人安慰那个孤零零的投手。
青道这边,伊佐敷抱着手站在中外场,结成也面无表情,亮介则是无聊地踢着脚下的泥土,饶有趣味地看着降古。
正选中只有增子大喊了一声加油,仓持附和了两句。
“呼——”
降古长长地呼出一口气,正午的阳光很热,可是他连心都是冷的,他恍惚想起初中时,没有一个人陪他打棒球,甚至连给他蹲捕的捕手都没有,他也这么过来了。
可是这里是竞争激烈的西东京,是青道,如果不停止丢分自己会立刻被换下去,到底该怎么做?
怎么做才能不会继续丢分?
他抿了下唇,用手扶着帽子遮住眼睛,
“暂停。”
他的声音不大,但几乎所有人都在关注他,裁判当即暂停比赛。
御幸暗道一声不好,取掉面罩跑上去。
因为两个人都用手套遮住了嘴巴,所以也无法猜测他们聊了什么,泽村好奇得不行,眼睛都不带眨地盯着两人看,最后看到御幸偷笑着跑回去,降古的状态似乎也调整了。
他不是滋味地吧唧了一下嘴,防守的队员回来了。
伊佐敷最后的长传十分精彩,一回来就被队员们拥簇着,只有泽村悄悄地挪到降古旁边,“御幸给你说什么了啊?”
怎么跟神药似的一下子就打通任脉了。
“?”
降古还微微喘着气,听见这句话不由得看了泽村一眼,“他没说什么。”
泽村皱着眉一副你在逗我的表情。
降古只好道:“他让我相信队友。”
泽村眨了眨眼睛,真的那么简单?御幸这种时候都会哄人的吧,他到底说什么哄降古的啊,泽村不知道为什么心里就是莫名地想知道。
“荣纯。”
“啊?”
降古低声道:“是你的话,会怎么投?”
“我的话……”泽村思索了一下,露出小虎牙笑道:“夏训很累人吧?”
“?”忽然换了话题,降古愣住,但他还是遵从本心地点点头。
“本来就很累,你还投了100多颗球不更累嘛,既然这样为什么不交给前辈们呢,我们的体力储存本来就不一样啊。”
说着他一脸可惜道:“你也太笨了,可着一根鱼竿就上钩,要是我先发,绝对把他们累趴下……”
说到后面他的脑袋上突然挨了手刀,泽村顿时住嘴,僵硬着笑容往后看,就看见亮介正笑眯眯地盯着自己,手抬起来似乎还要给自己一下。
“哇啊!,我错了我错啦!”
泽村立刻起身,一边道歉一边飞快地溜到克里斯背后,看动作已经做得十分熟练。
御幸看了也想笑,不过他还是先对降古说:“这下你明白了吧,你太用力投,球不一定很犀利,像你这种速球派最需要的是力量的分配和控球。”
他算是剖开要点给降古讲了,毕竟练习赛更多的是学习而不是输赢。
降古因为这句话愣住,似乎在给大脑反应的空间,过了会他才点点头,是真的明白了。
这时候御幸戴上手套,阳光照耀下让他英俊的脸庞显得更加帅气逼人,他嗤着笑,“接下来,就来得个几分吧。”
“为了场上的某个人哦。”
接着他走向打击区酷酷地留了个背影。
还没走远,就听见一句抑扬顿挫极具感情的噫声,他的背影明显顿住,走向打击区时都有些僵硬。
降古扭过头,才发现泽村不知道什么时候出现在他身边,刚刚那句正是他发出的,见被发现了调皮地对着他眨眨眼睛。
“你觉得他会打中吗?”
降古抿了下唇不好发表意见,忽然球棒打中的声音响起,他看过去,那颗白球直直地砸在投手丘前方进入了敌方投手的手套里。
“……”
像是预料到一般,泽村捂着嘴噗噗噗地笑起来,仓持在旁边吐槽了一句好逊。
世界很热闹很熟悉,降古垂下眼帘,他却感觉他的世界无比安静。
荣纯的身边总有很多人围绕着,独独好像没有他的位置。
“降古,准备好了吗?”
听见这句话降古恍惚间回过神。
从打击区下来的御幸仿若无事发生,他一边给自己套上防具一边说:“桐生的投手馆广美是一位优秀的投手,越在后期球质反而越好,但这并不代表你比他弱。”
他勾起嘴角,“怎么样,要不要试试你最近正在练习的球类?”
这种跃跃欲试又全然相信投手的表情,让降古确实没办法拒绝。
他握了握掌心,因为跟泽村练习变化球的缘故,他的指叉球已经能好好地投出来了,不过正式比赛上好像还是第一次。
不知道为什么想起指叉球他便想起了泽村,那个总是在他身边吵吵闹闹想把他介绍给更多人的家伙。
明明是竞争对手……
降古垂下眼帘,看不清情绪地回答,
“嗯。”
“馆!”
“加油!你的笑最迷人了!”
“一发轰出去!”
球场上加油声此起彼伏,烈日炎炎,站在投手丘上并不好受。
降古缓缓地呼出一口气,冷漠地注视着打击区,这就是大阪桐生投打全能的王牌,甲子园的常胜将军,广美馆。
“可不要对我投出四坏球哦,一年级菜鸟。”他邪笑着挑衅。
降古并没有理会,见御幸给出了指示。
竟然第一球就是指叉球?
只有一瞬间的愣神,他在指示出来后就毫不犹豫地投了出去。
白色的小球裹挟着风极速地飞驰过去,
“嘭——!”
那球的速度与变化之大连裁判都有点反应不过来,直到听见球进入手套的声音才下意识地看了一眼位置。
“好,好球!”
“唔哇——”
青道观众席顿时倒吸一口气,接着都欢呼起来。
“降古不错嘛!”
“你小子投的太好了!”
降古此时也愣住了,不可置信地看了看自己的手,竟然一次就成功了?
他抑制不住地嘴角上弯,眼角余光在休息区寻找着那抹熟悉的身影,看到那人露出虎牙也为自己高兴着,他才有一种真正的喜悦之情。
太好了。
心底仿佛都跟着雀跃起来。
御幸无奈地看着在投手丘上冒泡泡的降古,瞥了一眼对方的休息区,跟青道的氛围不同,大阪桐生休息区正在讨论着什么,教练也站出来作出手势。
他收回目光,猜测到对方的战略应该是等球。
而在打击区的广美馆在刚开始的震惊后,脸上的笑容全不见了,他理了理脚下的碎土,站好姿势,一副要打的样子。
御幸挑眉,他能肯定大阪桐生在看过指叉球后会趁着好球的余地再多看几个球,那广美馆又是什么意思,他想打吗?
但不论他打不打,御幸知道对上这样的对手千万不能失去志气,如果能在此劲头上三振对方是最好的。
他将手套往下摆,抵了下地面。
压低,再投一球。
降古点点头。
棒球从投手丘上掷出,迎面朝着打击区飞快地驰来。
是直球?
御幸皱眉,刚想移动手套,结果白球急速地往下拐,啪地一声撞在地面上,又弹出去。
这是……
他愣神一瞬,身体先行反应,马上行动起来,另一只手抓住了弹起来的球,猛地向一垒扔去。
“嘭——!”
白球越过跑者到达一垒的手套中。
“out!”
长空中响起裁判的判定声。
场内有刹那间的寂静,接着爆发出巨大的欢呼,就连场外的ob都激动地鼓掌。
“这是今天最棒的一球。”结成赞赏道。
“有这种球怎么不早点投出来啊!”伊佐敷气呼呼地说。
“今天就承认你很厉害啦。”
“呜嘎呜嘎!”
看见跑者被出局后,御幸才放松下来,他不自觉地笑了,这是二十世纪最出名的魔球,快速指叉球。
高速旋转的棒球会在靠近打击区时极速下坠,诡异的变化连联盟的很多选手都拿它没办法。
御幸没想到降古能在投出指叉球后又投出这种让人意外惊喜的球。
不过现在,就让他好好享受队友鼓励的话语吧。
降古此时正是一副懵了的表情,他的手指并没有用力,以为会是爆投,没想到会是这样的结果。
全队的人都在为他欢呼,他正想和泽村分享自己的喜悦却看见对方正抱着手看着自己。
眼神是前所未有的认真和专注。
笑容渐渐消失在脸上,他即刻明白了,他们是竞争对手,做不到真诚地祝贺对方进步。
如果是他自己,恐怕也会这样。
但这又如何?
降古握了下拳,他脑海中忽然显现出广美馆的身影,投打全能,球队支柱。
既然无法携手并进,那么只要一直往前走,终有一天会在顶峰相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