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时候要弦一郎师父拉她起来说不定会被直接无视,害得她出糗,既然如此,她选择——
深月一手按住手冢,一手按住迹部伸来的手掌,双臂施力一压,身躯轻盈地高高跃起,在空中优雅地翻滚出一个完美的圆圈,而后稳稳落地。
“呵,走吧。”
深月施施然地轻撩长发,却没等来什么捧场的声音。转过头,站在原地的两人已然对上。
透过金边眼镜投射出的目光冷静而锐利,相对的,泪痣上方紫灰色双眸中射出的目光轻傲而暗含挑衅,两道视线在半空中对撞,空气也跟着凝滞。
像是刀与剑的交锋,四周陷入了诡异的静寂。
无人打破这股剑拔弩张的氛围,直到迹部挑了挑眉梢,嘴角勾起一抹轻蔑的笑容,声音如惊雷般炸响在所有人的耳边:
“手冢,胜者只会是冰帝,今天恐怕要让你失望了,啊恩?”
手冢扶了扶眼镜,径直无视了迹部的宣战:“走吧。”
......
抵达赛场,深月才得知大石送临产妇去医院的事,手腕受了伤,青学的黄金组合不得不临时替换成了桃城菊丸组合。
在冰帝浩荡声援声的环绕中,关东大赛初赛,青学VS冰帝,正式拉开帷幕。
第二双打,青学6-4胜出。
第一双打,冰帝6-3胜出。
第三单打出了点小意外。
【“如果在这里输了的话,我们三年生就要引退了吧......所以,我们不会在这里结束!”】
赛场上的两人完全无视了手臂承受的负担,一球接一球地回击。
“为了在引退前打出不后悔的一战,大家都好拼命啊......”深月扒着看台围栏喃喃感叹着,鼻子突然嗅到一股血腥味。
“啊啊啊,不能再打了!”深月慌张地揪了揪身旁人的衣袖,“师父,手冢部长,河村流血了!”
幸好河村不是她的攻略对象,否则她恐怕就当场自曝身份了,然而,鲜血的味道依然该死地充满诱惑力。
此话一出,众人方才注意到拍柄上的斑斑血迹以及少年被鲜血染红的掌心,血液顺着手指一路向下滑落,在指尖汇聚成一颗血珠,而后砸在蓝色的硬地上。
很刺眼。
深月张了张嘴,却发现自己说不出什么夸奖的话,也说不出什么苛责的话,只有训练时的一幕幕像跑马灯一样从脑中闪过。
在血族,这种程度的小伤,即使是低阶混血种,痊愈也只需几分钟,根本无人会在意。
人类则不同。他们受了这样的伤,要很久才能恢复,再严重一点,甚至还会留下后遗症。
人类很脆弱......也很顽强。
第三单打以平局结束,深月作为经理飞速给河村包扎好伤口并打上了一个漂亮的蝴蝶结。河村和桦地一起被龙崎带着去医院,需要有人担任临时教练的角色。
“我去我去!”这可是师父的正式比赛。
深月自告奋勇,其他人的表情却有些诡异,她茫然侧过头——有人已经先她一步坐在了教练席上,居然还拿着ponta在喝,姿态闲适得要命,看着就让人觉得不爽。
嗯?越前这个家伙什么时候坐过去的?
“真不错啊,这里的位置也有靠背。”
深月气势汹汹地冲到教练席边:“越前!这里应该是我坐才对!我是经理!”
越前毫无惧色地压了压帽檐:“黑木前辈,真是抱歉,我已经先坐到这个位置上了。”
“不行!师父的比赛当然是我坐在这里才对!”
“不要。”
“不行!”
“不要。”
无意义的小学生吵架行为持续进行,后方的青学众人以及不二裕太不约而同地捂住了脸,眼看着手冢又将说出那句“越前,黑木,绕场五十圈。”——
“越前,我劝你好好思考一下。”深月冷笑了一声,“我真的要把你从位置上拽开,你挡得住吗?”
居然还敢和她作对,看来这个臭屁的家伙过去这段时间受的教训还不够,等比赛结束她一定要光明正大地修理他一顿。
越前龙马的身躯僵硬了一秒,接着屁股不情不愿地向边上挪了一格。
“这还差不多。”深月大喇喇地坐下,朝着场上的少年一通挤眉弄眼,“师父加油!”
慈郎挠了挠头,满脸困倦:“黑木,我们不是朋友吗......”朋友应该为朋友声援吧。
深月冲着对场俏皮一笑:“慈郎你也加油!不过,你是不可能赢过我师父的哦。”
其他人也就算了,在师父的比赛,她是不可能两碗水端平的。
“啊,是吗......”慈郎仍是一副没醒来的模样,冰帝众人整齐划一地抽了抽嘴角。
“是!因为......”
深月忽地噤了声。
不二:“深月,怎么了?”
因为她的师父不二周助是一个很厉害的人,很有天赋。
更重要的是,今天的比赛决定了青学能否进入全国大赛,这是他们一直以来的梦想和目标,师父他为了伙伴和大家,一定会尽力而为。就像当初她和后援团的比赛,为了帮助她赢,他毫无保留地传授自己的绝技。
只要是为了伙伴,师父总是......
可是这样的话太长了,等说完也没了气氛。
她思索着,像是被什么感召着,一阵微风恰好拂过,吹动少年的蓝白色衣摆和发丝摇曳不止。深月站起身,视线锁定着那张噙着清浅笑意的脸,狡黠地眨眨眼:
“师父,今天的风很好呐。”
四目相对,仿佛持续了一个世纪那么长,却又仅仅是短暂的一秒。
不二笑着点点头:
“嗯,今天的风很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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胜利的风最终吹向了属于风的人。
赛场上响起潮水般的掌声和欢呼声,深月难掩激动,直接飞奔向场上的少年:“虽然慈郎也很厉害,不过师父,你果然是最厉害的!”
不二失笑,张开嘴刚要说些什么,身后响起了一道不和谐之音。
“还远远不够呢。”
是谁在这里睁着眼睛说瞎话!深月恶狠狠地扭头。
“越前龙马你说什么!”
“越前,拿上球拍。”
“黑木前辈,你的眼神很恐怖诶。”越前无所谓地站起身,“来了。”
视线中,一高一矮两道身影渐行渐远。
远处飘来熟悉的交流声,深月转过身,不知何时,赛场上聚满了人。职业网球教练,高中生选手,还有其他学校的正选们,当然,也包括了立海大的三人,她刚才听到的是柳和真田的对话。
“师父,我走开一下。”
深月身手轻巧地纵身翻过看台围栏,走到了三人面前。
“弦一郎师父......”她小心翼翼地喊他。
真田弦一郎面无表情:“我不是你的师父。”
深月疯狂摇头:“是的是的,上次我那么说是气话,弦一郎师父,你别生气了,好不好?”
切原:“真田副部长,黑木她......”
“赤也,你别插话。”真田扫了一眼,切原赤也立刻识趣地捂住嘴。
“黑木,你......”真田弦一郎开了个头,与那双亮晶晶写满渴盼的红瞳对视上,后半句话怎么也说不出口。
昨晚,他再次收到了来自祖父的严厉警告。
【“弦一郎,你绝对不能再和那个女孩子有任何接触。”】
他按捺不住心中的不解再次询问原因,得到的却是一句“这不是你该了解的事。”,祖父不可能做有害他的事,不允许他和她接触必然是为了他好。
真田闭了闭眼,放在大腿上的双手默默攥紧成了双拳,终于下定决心——
“冰帝的迹部?水平顶尖,品行下流。”
不知是哪处席位上发出了这样的一句评价,深月的耳朵却极快地锁定了目标,顾不得和真田的对话,她飞奔过去,揪起出言不逊者的衣领,眼神凶戾:“你说什么?”
迹部才不是这样的人!
“你谁啊,关你什么事?”被瞪了一眼的少年一哆嗦,意识到居然被女生恐吓了,不满地嚷嚷起来。
深月随意一松手,人摔回座椅上。“这和我是谁有什么关系?迹部不是那样的人,我就不许你那样说他!”
一旁的千石清纯早就注意到她,以及她的身份:“漂亮的小姐,你不是青学的经理吗?怎么在为冰帝的部长说话?”
“是啊,这个人刚才不是坐在青学的教练席吗......”
“不,这个人原本是冰帝的经理......”
“诶?!那为什么现在去了青学,居然还能当经理?”
四周响起形形色色的议论,不解、质疑、震惊,意识到自己的声量太大之时,所有的目光都向这边聚焦了过来——自然也包括迹部和刚结束热身赛的手冢。
深月丝毫不怵,和她比嘴皮子?还远远不够呢。
“我只是反对你这种诋毁选手的行为,和我是哪所学校没有关系,你这样乱说的人才是品行有问题呢。”
说罢,她面色自若地往青学赛场的方向走去。
唉,弦一郎师父的事就等比赛结束后再说吧。
身后,少年狼狈地整理着被揪得皱巴巴的衣领,嘴上仍不服输:“诋毁?呵,待会儿比赛开始之后你就知道了。”
小插曲告一段落,单打一的比赛正式开始。
只是,这场比赛的发展,彻底、完全颠覆了她的想象与认知。
并不是因为紧张刺激咬紧不放的比分,并不是因为两人风格各异的技能,而是因为......
“迹部故意拖长时间,目的是为了通过持久赛摧毁手冢的手肘。”
不用旁人说,她也看出来了,可是,怎么会?!迹部为什么这么做......
【“冰帝的迹部?水平顶尖,品行下流。”】
【“诋毁?呵,待会儿比赛开始之后你就知道了。”】
数分钟前的嘲讽之语一遍遍冲击着她,脑海中的思绪纠结成了一团杂乱的毛线。深月怔怔地望着赛场上的两人,手心突然被塞了什么冰冰凉凉的东西,她低下头,是一瓶ponta。
越前:“黑木前辈,比赛的目的是什么?”
“是为了......”
胜利。
这两个人,都是为了胜利才做出了此刻的决定,即使,即使——
手冢膝盖一软,重重跪倒在赛场上,捂住肩膀的手剧烈地颤抖着,冷汗顺着脸颊滑落,浸湿了他的发丝。
他屏退了即将冲上赛场的伙伴,以一种近乎执着的平静拿起掉落在地上的球拍,回到裁判席坐下。
深月把手中未开封的ponta按在手冢的肩膀关节上,敏锐地观察到他的嘴唇抿了抿。
唉,手冢部长,痛也一声不吭,冷着张脸是能拿到什么冷脸冠军奖金吗?
她是这么想的,也就这么说了。
“手冢部长,你是在参加什么冷脸比赛吗?痛的话也可以不用忍着的嘛,你又不是忍者。”
他侧过头,眼中闪过一丝愕然,却依旧沉默。
教练席后方不远处响起了同伴们满载着担忧的问候和规劝,劝告他胜率渺茫,不要勉强,不要继续比赛,深月却突然回想起一句他们初见那天,她本想说出口却没找到机会说出口的话。
几乎是在一瞬的心念之间,深月意识到,此时此刻,是说出这句台词的最佳时机。
“手冢部长,如果你想继续比赛下去,就继续吧。”
手冢神色微动。
“你是不是很好奇,为什么我没有像别人那样劝你不要继续?”深月收回ponta,将球拍放回到他手中。
于是手冢国光听到了一句话,一字一句,清脆而真挚。
“因为喜欢一个人,就会给他毫无保留的信任。”
这是一句半真半假的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