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位掌柜也是人精,厚着脸皮跟到了任掌柜的知味楼。
进了雅间,任掌柜吩咐伙计让后厨制出一桌上等酒席来款待黄冬生。
马大厨得此“噩耗”,颠勺的时候被热油烫伤手背,猜出任掌柜往后恐怕要重用姐弟俩,心虚的不行。
他猜的没错,不仅是任掌柜想合作,就连童、李两位掌柜从衙门里逃出一劫,都后悔贪便宜和曾仕强做这买卖,但也同时看到了新的商机。
如意菜被曾仕强毁了,只怕城中百姓一时半会儿都不会再买来吃。
但他们相信,今日公堂上,只要有人漏出口风,黄冬生所卖的如意菜并没有问题,那他家的生意接下来恐怕就如火如荼啊!
这个时候若是不先下手为强,那后面可就晚了。
三位掌柜想到此处,腆着老脸看向黄冬生,但、但眼前这傻小子真的能明白他们的意思吗?
好酒好菜一上桌,大伙儿还没聊到正事,就瞧着黄家这小子,端着碗筷狼吞虎咽的大吃特吃。
任掌柜举起手中酒杯,眯着眼,告诫自个不急。
索性他晓得这买卖是沈瑶做主,更何况沈瑶不是说想从东郊采石场赎回家人吗?
正好可以借此机会做个顺水人情。
童、李两位掌柜一左一右的给黄冬生夹菜,又顺势灌了他两杯薄酒。
黄冬生盛情难却,两盏酒水下肚,晕晕乎乎的起身同众人拱手告辞。
童、李两位掌柜怎会轻易放过他,趁黄冬生醉酒之际,说出合作之事。
砰——咚——
先是凳子倒地,再是黄冬生靠在门窗上,跌坐在地晕了过去。
“这……”
“嘿,这傻小子关键时刻还晕了,那我这买卖和谁去签?”
童李两位掌柜怔在原地,气得胸口起伏不断,又拿黄冬生没办法。
任掌柜老神在在的起身吩咐伙计扶起黄冬生去后院醒酒,“两位掌柜回吧,这买卖今日看来是做不成了。”
“哼,姓任的,别以为我不晓得你打的什么算盘,你要是从中作梗,那咱们都别想好。”
“对,没错!”
童、李两位掌柜放下狠话拂袖离开。
任掌柜朝着二人背影啐了一口,下了楼往后院去寻人,可谁曾想,他今日竟也被人摆了一道。
后院哪还有黄冬生的身影。
伙计说,那黄冬生一到后院就醒了,连醒酒汤都没喝,挑着担子就急急忙忙出了后巷。
离开酒楼,黄冬生马不停蹄的就在城墙根下找了辆牛车,舍了一文钱,赶紧坐车回村。
这顿饭吃得他是心肝颤颤,什么大买卖,他得赶回家将此事告诉表姐。
牛车晃啊晃的到了村口,黄冬生挑着担子一进村,就惹得村里人议论纷纷。
准是生意不好做,出了啥大事儿。
不然冬生这娃怎回来这么早,东西都没卖完呢?
村里脸皮厚的就凑上前去打听,但黄冬生嘴严实着,什么都不肯说。
“表姐、表姐!”还没进院,黄冬生就冲着屋里喊人。
沈家众人听到外头急切的呼喊声,以为黄冬生出了什么事,纷纷跑了出来。
“表弟,你这是喝了酒?”众人打了个照面,沈瑶就闻到黄冬生身上的酒气。
黄冬生在廊下放了担子,扯着沈瑶往主屋里进,压低了声音将今日发生的事情一一告诉众人。
“快给冬生倒些水。”沈青山看他老是舔着唇就晓得他嘴发干。
屋里一时间静默下来,只听到黄冬生喝水的咕咚声。
“表姐,我没惹祸吧!”黄冬生心有余悸的问道。
沈瑶一张俏脸止不住笑,站起身来大力拍了拍他的肩膀,“哪是惹祸,你这是给家里带财啦。”
黄冬生听表姐这话也跟着傻笑起来,没给家里惹祸就成。
“那两位掌柜确实说要和咱做大买卖,但我想着这事情得回来和大伙一起商量,所以才装醉逃了。”
沈瑶朝着表弟竖起大拇指,称赞的话跟不要钱似的一个劲儿往黄冬生身上夸。
都快把黄冬生夸回胎、盘了。
“我估摸着明日三位掌柜就会派人去东市寻你,到时我和你一块去。”
“表姐你必须得和我一起去啊,不然我字都识不全乎,那三只老狐狸都能把我吃得渣都不剩!”
一旁的杨文英被逗笑,忍不住开口:“若真能做成这买卖,家里的黄豆恐怕不够了,咱们得花钱买了吧。”
“是、文英说得没错,咱得花钱买,不仅得买黄豆,咱还得再买些粮和菜囤起来过冬,娘会腌酸菜吗?”沈瑶看向坐在榻上的夫妻俩。
黄杏点点头:“你这孩子忘了幼时吃过的泡萝卜和干豆角吗?娘都会做。”
沈瑶嘻嘻一笑,称许久没吃过,便将此事给糊弄了过去。
夫妻两人却是将此事记在了心里,愈发觉得愧对女儿。
沈青山捏了捏自个的腿看向孩子们:“若这买卖真成了,阿瑶可以先紧着咱们村收黄豆吗?”
“这是自然,但粮菜什么的,还得靠表哥帮忙去外村收。”
“表姐,菜就和白大哥家买呗,他家地里种的菜多,若是咱买的多,我让他给咱便宜些,成不?”黄冬生扯着沈瑶袖子哀求。
“成啊,那明日事成后,这买菜的事就交给你办。”
大伙儿聊完正事,又细点了家中的黄豆,黄豆只剩百来斤,但家中的钱匣子要不了多久就能装满,年前应该就能将舅舅和杨继宗接出来。
翌日,清晨。
沈瑶带着全家的希冀同表弟进了城。
时隔多日不见,白老大看见沈瑶还有些意外,黢黑的脸庞悄然染上一抹红,结结巴巴与她打了招呼。
沈瑶瞧着时辰还早,就在集市上随意逛了逛,等她再回来时,可不正好碰见知味楼的伙计。
“白大哥,麻烦您帮我们看下摊子,我们去去就回。”
“你们放心去吧,我帮你看着。”白老大望着姐弟俩的背影出神。
到了酒楼,上好的茶水点心摆了一桌。
任掌柜猜到沈瑶必定会来,也不同二人绕弯,直接开门见山道:“如意菜我要加量,你必须得保质保量。”
有了曾仕强这个坑在前,任掌柜这买卖做得更加谨慎些。
“可以,掌柜要多少,咱们重新拟定契书便是。”沈瑶也很干脆,没提他和曾仕强合作一事。
原本签订的一月三百斤如意菜,今日直接翻了一倍,六百斤。
等两人签完契书,摁了手印,沈瑶就被楼下的争吵声给打断。
伙计上楼来报,说是童、李两位掌柜要见黄冬生。
“见我?”黄冬生险些被糕点呛着,接过表姐递来的茶水顺了顺,“表姐,那我下去见见?”
任掌柜拦住起身的黄冬生,愿做个好人:“他们估计也是来和你们谈买卖,不如就在我这雅间内?”
“成,那就借任掌柜的贵宝地一用。”沈瑶也并不扭捏,瞥了眼黄冬生,黄冬生立刻给出反应。
“我下去迎一迎。”
黄冬生一走,任掌柜就从袖子里掏出十两银子搁到沈瑶面前。
“任掌柜这是何意?”
“之前是我看走眼,多有怠慢沈娘子,这银钱算是我先给沈娘子的定金,若沈娘子日后再钻研出新鲜物,还请第一个想到我老任。”任掌柜起身拱手。
十两银子说不心动那是假的,有了这银钱,她今日就能去东郊采石场将人带回家。
但任掌柜抛来的真是橄榄枝还是陷阱呢?
不容沈瑶多虑,就听见门外传来表弟和其他人的谈话声,任掌柜也趁着间隙走了出去。
“表姐,童掌柜和李掌柜来了。”黄冬生领着人进来。
沈瑶迅速将桌上的银子收进袖子里,但还是被眼尖的两只老狐狸瞧见。
两人心里止不住吐槽任掌柜老奸巨猾,被他抢先一步。
众人入座,童、李两位掌柜告知来意,原本还以为要费一番口舌,没想到眼前这位沈娘子直接问他们要多少如意菜?
“那沈娘子可否透漏下,这知味楼要了多少?”
沈瑶掏出契书递给二人瞧:“任掌柜要了六百斤,但各家酒楼经营不同,我们的如意菜能保质保量,除非有质量问题,否则不接受退货!”
二位掌柜皆是一愣,没想到一个种地的,还是个女的,做起买卖竟能如此干脆利索!
沈瑶话说到这份上,又把契书摆在明面,俩人来之前商量着压价一事就不好再提。
于是童掌柜便要了五百斤,李掌柜则是不甘落后,要了六百斤。
这契书签好,又议好日后送货的时间,各自给了一个月的银钱。
事毕,两位掌柜却不肯走了。
“听闻沈娘子之前做过腐竹,要卖两文一根,若是我满江楼采买,这价格能不能?”
第一次和这两人合作,沈瑶信不过他们,正当着面数铜钱,于是在桌子底下踢了踢表弟的腿。
黄冬生笑着站起身来给两位掌柜倒茶,接过话茬:“童掌柜,一分价钱一分货,我们都是老实本分的庄稼人,不像曾仕强那奸商,不然任掌柜也不会让我们每日给他送四十根呀。”
“啥,老任定了四十根?”还每日。
“是,咱这腐竹制作不易,卖了这些日子,也只有我家再卖,这可是头一份。”黄冬生哪里还有昨日的怯场,吹起牛来半点不输城里人。
原以为在他的三寸不烂之舌的吹捧中,能给家里再签下两张大单子,谁晓得这两只狐狸居然油盐不进,说再考虑考虑。
黄冬生送两人下楼,回来想不通就询问表姐,“他俩为啥不同咱家采买这腐竹啊?”
沈瑶看着桌上堆放的钱串子直皱眉:“估计是他们酒楼里的大厨不晓得拿来怎么做菜吧。”
黄冬生面露遗憾,末了还不忘发表见解,怪不得两家的生意不如任掌柜。
“表弟,你去请任掌柜来一趟。”
“咱们这买卖都做完了,表姐怎么还要见任掌柜?”
沈瑶掏出一个小小的银元宝,“任掌柜给的,但咱不能不清不楚的拿着,你去把人请来吧。”
黄冬生看着那锭银子眼发亮,下楼时都有些腿软,这钱若真能揣兜里,那爹说不定明日就能回家了。
但等他听到任掌柜和表姐所谈之事后,高涨的情绪渐渐下落,这银子果然烫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