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灵子一路小跑着赶回家中,四处寻找夏芝秋的身影。
夏芝秋从正堂刚出来没几步,就见白灵子着急忙慌的,不由奇怪:“灵儿,今日怎的这么早便回来了?”
白灵子回头,赶忙走近询问:“芝秋,可有见着姜书梨?”
夏芝秋有些莫名其妙,不知她为何这般着急,还是应声道:“你今日出门后她曾出现过,去地窖拿了些药材就离开了,至于现在何处,我便不得而知了。”
听她说罢,白灵子心下更觉急切,若再耽搁下去,姓宋的指不定要出事,那大牢可是堪比阴间地狱,关押进去的犯人生死未卜,就算活着出来,不疯也会与疯子无异!还不待夏芝秋反应,她转身欲离去。
夏芝秋一愣,立马伸手拉住她问道:“发生何事了,你去哪儿?”
事情紧迫,白灵子来不及告知更多,她拂开对方的手:“现在没时间细说,我先去寻姜书梨,一切等我回来再跟你解释”。”
既然上午有出现过,那该是还在庆元县内,白灵子稍稍冷静下来,想了一想,紧皱的眉头忽地舒展开来——她心念极快,旋即施法飞身寻找姜书梨而去。
果真被白灵子猜中,姜书梨此刻仍在梨林中继续潜修。
“姜书梨,姜书梨……”
见白灵子前来寻自己,她直接现出了真身,不解道:“白灵子?你怎么来了?”
白灵子道:“你先别问我,快,你赶紧跟我去一趟县衙。”
“县衙?我作何与你去那?”
“宋子安被衙役带走了。”
“什么?”姜书梨一怔:“她所犯何事?”
白灵子摇了摇头:“我不清楚,本想向衙役打听的,可他们一个字也不说,哎呀,先别管那么多,我们赶紧过去,设法见到她,再看看有什么办法将她救出来。”
姜书梨皱了皱眉,看向白灵子:“我能有什么办法,再说官府不会无缘无故抓人,或许她犯了事才落得如此下场也未可知。”
“啊……”白灵子面色一滞,却是没想到她会这么说。
要知道,在自己所谓的认知中,姜书梨秉性倨傲,是个不动声色有手段,冷脸冷心的主儿,天生骨子里藏着一份不屈的执着与傲气。
凡接近她时,哪怕未曾言语,周身都透着一股生人勿进的感觉……
可自从认识了宋子安,行事仍会不择手段,但好似没了百年前的凉薄与无情。哪像如今,不仅减去了几分疏离感,就连脸上的表情亦是丰富了许多,居然会笑了。
这不是因为爱还能是什么?!!
所以当宋凝霜被衙役押走的那刻,白灵子首先想到的便是找到姜书梨,因为她始终觉得,那人对姜书梨来说,是不一样的存在。
直至此刻,自己的告知却换来对方这样一句话,瞬间让她不知该如何回应。
白灵子有些不解,疑惑地望着姜书梨。姜书梨避开她打探的目光,心下抵触非常,仍旧说道:“国之有法,天庭也好,妖界也罢,不论大小,都必须有其自身的法规,才能有所遵循。宋……宋子安既已触犯律法,也是她命中有此劫难,我们妖界一族,还是少管人间之事,免得惹祸上身。”
姜书梨所说的,白灵子根本一个字也不会相信!
谈国法?姜书梨皇宫夜盗宝珠,弑杀皇兵是触犯律法天条。北巷救人,姜书梨出手相救,宋子安才免遭劫难,要知道,她早已插手了凡间俗事。如今,冠冕堂皇同自己在此义正言辞论律法,还真是可笑至极!
白灵子明明能感觉得出来,姜书梨与宋子安之间,有着非同寻常的牵扯,就如当初,她同夏芝秋那般,隐隐意动,浅浅欢喜。
此刻呢?为何说得这般决绝……白灵子的视线认真地凝视着姜书梨的侧脸,良久,唇角一勾,这才有了几分笑意。
莫非,她在逃避?!
姜书梨亦犹自出神,方才所言,别说白灵子,自己也是不信的。
当初被救之恩,铭诸肺腑,与她宅院初初相见,历历在目。那样的人儿,会如此的与众不同,一身男装,清秀儒雅,卸下长袍,又是眉清目秀,钟灵清婉。北巷里,当她遭遇危险时,自己想也未曾多想,现身施救……之后的一次次遇见,竟不知何时开始,那人便莫名入了心。
时常连自己也不曾明白,自梨林一别后,心中似长满了晚秋的枯草,即使清风吹拂,亦能带起阵阵哗哗颤动。她清爽含蓄的笑容微微向上扬,那左唇边里漾出的酒窝,给她的面容更增添了一抹俏皮与灵动。
这样的女子如何能不喜欢呢?不,从一开始便不曾厌烦过——
如今意动,他日只会越来越多,唯有及时斩断这场羁绊,从中挣脱出来。她怕,总有一日,自己将落入退无可退之境地。
一晌贪欢,终会万劫不复,怪只怪自己道行尚浅,定力不足。
“这样吗?”白灵子忍住笑意,点了点头道:“好吧,既然你无意出手,那我也不好强求。只是可怜了宋先生,女子之身,肉体凡胎的,进了牢里,怕是不死也残呐……”
闻言,姜书梨蹙眉问道:“你刚刚的话是什么意思?”
白灵子道:“县衙大牢可不仅仅只是关押人犯的地方,你可听说过十大酷刑?”她看了看姜书梨,见其不语,只得继续道:“”大牢里堆放着各种刑具,只要犯人进去,牢头可以放肆的对其进行拷打审问,极少数人能从那里活着出去,就算出去了终其一生也忘不了在里面的极惨经历。哎,宋先生受鞭刑都算是最轻的了,若是其他刑罚,简直说起来都害怕,就比如,髡首、割劓、杖刑、剔膑等等……”
姜书梨仍旧不语,面色却蓦地森冷下来,还不待白灵子说完,冷冷道:“她在何处,我同你前去。”
白灵子心下一笑:虽然说得夸张了点,目的达成了就行。
县衙的大牢里,宋凝霜坐靠着墙,无助地看着那一方小小的门窗。一墙之隔,墙外明媚,牢里腐霉,还夹杂着臭不可闻的糜烂味道。
她完全不知道自己犯了什么罪,为何被关押至此。她心下畏惧但又无可奈何,想到此处,宋凝霜眸中一片黯淡,一种前所未有的绝望。她闭上了眼,抱住自己的膝盖蜷缩着,将头埋进臂弯里。
过了片刻,牢房的走道上传来密集的脚步声,为首的是身穿烟墨襕衫,头上戴着青色缁布冠的中年男子,露在帽沿外边的几撮头发已是灰白,而身后站着几名衙役,几人出现在这充满死亡的腐臭气息的大牢里。他们穿过道道木栅栏,终于来到了宋凝霜所在的牢房外站定。
“宋子安。”男子唤声道。
宋凝霜闻声缓缓抬头,对上了男子略带审视的眼神,一双瞳仁灰黑,却是深不可测。
“您是……?”
“某乃庆元县县衙师爷田祖和。”
宋凝霜看着他,站起身来,靠近木栅栏,抬手揖了一礼,道:“田师爷,不知小民所犯何罪,为何会被你们扣押来此?”
身处牢狱,处事仍旧临危不惧,行止有礼,田师爷心下暗暗点了点头。
“我正为此事而来,宋子安,某且问你一句,六月北巷命案,是否与你有所牵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