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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8章 第 38 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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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年的时间,说短不短说长也不长。

等卓娆姐跟我们一起在小馆子里聚会感慨出“一年了”时我才意识到已经过了一年。

原来在乡下时间流逝非常清晰而漫长:在甘蔗地里扒甘蔗,紫红色甘蔗皮上一层白露的霜;夜鹭站在水里盯着水面一动不动,一站就是半天;水牛顶着两个大角在田垄下面吃青草,缓慢而迟滞,忽然一下抬起头含着满口草一动不动;一旦下了雨,泥地里所有鸭子就会全部静止站立。

你能听见时间踏实走过身边的声音。

然而在北京,都是外观相似的苏式小红楼,都是外观一样的购物中心,里面连锁店就那几个牌子,周围人也都顶着一样疲惫的脸和一成不变的纯黑色羽绒服,就连奥森的绿头鸭和天坛公园的松鼠都保持了一模一样的讨饭姿势流程。

时间似乎是静止的,又似乎是无限循环的。

我感觉所有大城市都像一个无限流副本,无限时间循环,无限恐怖。

外卖员的电动车小轮子转了又转,时间从车轮子上流淌过去,波澜不惊。

这一年里发生了很多事。

悠悠进了老家幼儿园,学业很好。

招娣攒了五万,岑坚攒了五万,严国栋两口子终于将孩子和父母又接回了北京,小梅往返老家和北京的车票攒了一箩筐,夏强也是。

忘了说,夏强和小梅开始谈恋爱了。

他们两人是什么时候看对眼的呢?我不知道,只知道悠悠走了以后夏强就常帮小梅买各种孩子玩具绘本,十一小梅回河南,夏强跟着也一起买了车票。

小梅父母对夏强评价倒可以,说他看着厚道本分,眼神清澈,是个值得托付的人。

小梅哥嫂担心夏强嫌弃小梅离婚身份,夏强赶紧保证绝不会嫌弃。

两人这就算正式交往了。

小梅羞答答站在院里告诉我们几个小伙伴时,桑弧啊了一声捂住嘴,岑坚拍拍夏强肩膀“我就知道你总买绘本有情况。”

我则是警告夏强:“虽然说你是我亲哥,但我可是向着小梅,你俩闹矛盾我肯定判给小梅的。”

夏强憨笑,连连点头。

两人散发着爱情的芬芳,夏强没跟家里说过小梅的事,他闷声闷气告诉我:“那是我俩的事。”

我明白他的想法,如果爸爸妈妈知道,爸爸会跳脚于夏强找了个二婚女人让他在村里抬不起头来,而妈妈则会盘问小梅能不能不要彩礼。

他们无法给孩子任何情感上和经济上支持,却总是以独裁者的态度支配一切。

比起夏强的恋爱序曲,我的故事要简单的多:我终于学完了所有课程,进入了真题测验环节。

我在网上搜到很多人学课程要不了一年半,但我底子不好,所以学得很慢。

而且一年半就已经让我惊讶又高兴了,我从来没有坚持一件事情这么久,这让我觉得身上渐渐有了力量。

我开始整理真题,从网上购买真题模拟机考系统,开始用真题检验自己。

房东老太太更老了,不过跟儿子关系似乎不大好,两个儿子都不来探望,过年时接走她吃了个午饭,年夜饭都是跟我们一起吃的。

小保安还在继续喂猫,他考过了那个消防什么证,现在每个月工资上涨了两千,喂猫的猫粮也已经升级为进口货,时不时还能自己煮点鸡胸三文鱼给猫咪加餐,加餐后就抓走小区的流浪猫绝育并在网上帮猫咪找领养,被我们戏称为“蛋蛋杀手”。

我爸妈也有新消息。

父母要在老家起房子。

妈妈很生气:“真是有钱烧包,手里有几个钱就在鸟不拉屎的地方起房子。谁要去住。”

爸爸则很认真:“村里谁家富贵了不盖房?”

爸爸升职了,成为了线长。

工厂里一条流水线配一个管理人员,被称为“线长”,收入要比旁人高一点,担的责任要更多,而且有点小小的权利。

爸爸一下就抖擞起来。换了苹果最新款新手机,衣服要去商场买牌子货,每天张罗着请自己的狐朋狗友吃饭喝酒,买了一辆电车开起来。

样样都要富贵,房子自然也要跟上。

深圳的房子他是不考虑了,就把主意打到了老家。

我们老家的确有换新房的,在外面做生意赚了大钱,扭头就将祖先留下的垒屋铲了,自家建两到三层水泥小楼房,风风光光摆席大宴宾客。宴席上主人家一脸红光满面,是比结婚还要荣耀的人生高光时刻。

爸爸自然惦记这种风光,富贵不返乡,跟锦衣夜行有什么区别?

妈妈极力阻拦:“虽说福田的房子我们买不起,但远一点买自建楼也是买得起,要不然去惠州也行,总要给轩轩一个结婚的落处。”

这时候就显现出来了,即使是不着调的男女,妈妈也比爸爸更靠得住。

两口子因此爆发了巨大的争吵,一个不让一个,听说爸爸还砸了东西。

然而他还是拿不到钱。

妈妈到了深圳以后见识到外面女性是怎么管老公的,因此非但自己的工资不拿出来,连爸爸都要每月固定上交一部分。

这钱被她牢牢捏在手里,爸爸就算吵,就算闹都拿不到。

爸爸气得摔门而出,跟自己狐朋狗友喝酒到深夜,又烂醉情况下给我拨了电话,骂完妈妈骂弟弟。

这时候又意识不到弟弟是他的好大儿了。

他也是有意思,一切都是他的工具,在繁衍男丁时弟弟让他在乡亲们跟前有了面子,所以弟弟重要;可是当弟弟妨碍了他的建房摆阔行为时,弟弟又成了阻碍。

我将手机挪到一边,专心看题。

等过去二十分钟,他一味抱怨没有回应,掐断电话又打了过来,我装糊涂:“可能就这一会信号不好。”

爸爸没生气。

很快我就明白他为什么不生气了,他开口:“乖女啊,现在爸爸就指望你了……我手里有二十万,起房子怎么也要五十万打底,你那里支援点,我就够了。”

给我气笑了。

我还未成年就一个人孤零零北漂,他们有支援过半点吗?偶然的关心也从来都是嘴上说说“注意保暖”“要按时吃饭,少吃外卖”,就这还有脸要钱?

我不知道注意保暖吗?外面寒风呼呼我骑着电动车送外卖怎么保暖?

我不知道按时吃饭更健康吗?可是用餐时间正是送餐高峰期,我不赚钱吗?

我不晓得自己做饭少油少盐吗?可是我哪里有时间有空间做饭?我连个厨房都没有。

甚至连这种只是嘴上说说的关心都没有多少,我跟孤儿一样艰难在事件求生,到要钱的时候忽然记清了我不是孤儿?

摊上不爱孩子的没良心父母,比当孤儿更惨。

孤儿至少不用情绪内耗。

我宁可父母死了也不愿意他们天天膈应我,提醒我父母不爱我。

我嘴巴敷衍了两句,就听爸爸说:“你留在我手里有五万。”

我一下警觉起来,血都凉了。

刚毕业在深圳时,我的工资大半都交给了父母。

美其名曰“替我保管”,帮我攒嫁妆。

我离开深圳时在北京过得艰难时他们也没给我那笔钱,但偶然我提起那笔钱时,妈妈态度都很好,说是还给我攒着呢,等我结婚一定给我。

我就相信了他们。

可现在听爸爸的意思,那五万块钱是要不回来了?

我脑子迅速转了好几圈,现在钱在他们手里,我要是态度强硬是要不回来钱的,不如先嘴上甜一点哄哄他们。

所以我开口时语气也很温和:“爸爸,咱们一家人,不说两家话,就算你得了那些钱还是不够,重点还在妈妈头上,要看妈妈怎么说。”

提到关键节点,爸爸愤怒起来:“都怪你妈,不给我钱。”

骂了半天,我从他的话里梳理出好几个信息,一是他现在钱还差好多,二是妈妈把我的五万块钱存了起来,现在钱在她手里。

那要拿回这些钱,只有做妈妈的工作了。

至少暂时不会被红着眼睛要“光宗耀祖”的爸爸挪用。

我并没有因此松口气,挂了电话就去问小姐妹们这事应该怎么办。

桑弧摇头:“估计没戏,我刚来工作时攒的几千块钱给我爸妈,他们绝口不提,30万还要我从新攒齐。”

小梅义愤填膺:“要!起诉他们!”

卓娆姐最有智慧:“我们从长计议,先琢磨个法子慢慢把这钱哄出来,他们在什么情况下愿意给你钱呢?”

什么情况下?

这把我问住了。

肯定不是我需要帮助的时候。

我刚来北京没地方住、我买电动车、我腿伤时他们都没有给我这一笔钱。

“他们说我结婚的时候做嫁妆……”

那就没招了,难道我非要结婚才能拿到这笔钱吗?再说了,万一结婚他们还是不给呢?

卓娆姐沉吟:“不然你就骗骗他们,说同事之间有高回报的项目……”

“那不行,我爸妈防骗意识可强了。”这种一听就是骗子。

“那,就说你找了个男朋友呢?”

“反正是骗人,他们也不知道真假。”

“对,就说男朋友愿意给你在老家建房子,还愿意在深圳买房,写你名字,还愿意拿出几十万彩礼,只不过男方父母势利眼,得你这边也有点诚意才好。”不愧是爱看小说的桑弧,一个点子接着点子。

我想来想去,她这办法却可行。

反正是隔着遥远距离,他们也无从验证。就算他们不给我钱,我也没什么损失。

只不过我不能打完电话就这样,难免让父母警惕。

于是又磨磨叨叨过了一个月,我在跟妈妈打电话时候装作不经意透漏“我常去取外卖一家咖啡店老板娘对我很照顾,还给我喝了免费的水呢。”

接下来几次电话陆陆续续都聊起了这位好心大姐。

在我的叙述中,这位大姐热心助人,而且跟我很投缘,要我去她店里工作,还关照我,请我吃过饭。

这一年里父母意识到我和夏强对他们的冷淡,所以待我们殷勤了不少,今天寄点槟榔果,明天寄点小苹果,总归是“礼轻情意重”。

我也在每次收到礼物时都“随口”说要送给老板娘一点,答谢她的照顾。

三五次过去,我爸妈都知道了我生活里有这么一位好心老板娘。

鉴于对方是女性,我爸妈就没有什么反对意见,只叫我警惕一点,小心被坏人骗。

我偷偷笑,外人还没骗我呢,父母先骗了我。

现在我要骗回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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