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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7章 第 37 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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受伤的时候小保安第一时间就来医院看我,后来又和小伙伴一起把我送回出租屋。

之后几天更是隔三差五来,有一次很夸张端了一个大铝蒸锅。

揭开盖,撕开蒙在外面的一层保鲜膜,里面的鸡汤还飘着油花呢。

“你是怎么带过来的啊?”桑弧和小梅两个惊讶连连,凑到锅跟前疯狂吸味道,悠悠指着铝锅也流露出一丝惊讶。

“坐公交就可以。”何朔旅没事人一样,“我给他们看,公交保安让我喝一口,我就凑在锅沿喝了一口,还问他要不要喝,就让我上来了。”

“什么公交保安,人家叫公交安全员。”我跟他抬杠抬惯了。

“同行嘛。”小保安笑嘻嘻。

我俩斗嘴,这回桑弧和小梅都向着小保安:“人家这么大热天来,可不容易呢。”

外面正是北京最热的七月天,小保安端着一锅热气腾腾的大锅来看我,也不知道他是怎么小心翼翼护着那锅鸡汤,想必肯定不容易。

我倒是习惯了,还问他:“怎么没带西瓜来?”

“你生病了还想吃西瓜?”小保安一边找碗一边念叨我,“南唐一个皇帝被俘虏后就是吃了西瓜去世的,你是比皇帝还厉害?”

“被俘虏了嘛,说不定是有人下毒。”

我们一边斗嘴一边喝汤。

在北京后什么都好,就是吃得很一般,鸡没有鸡味,菜没有菜味。

以前在乡下,地里随便掰半截萝卜吃,都能吃出清甜味,我们小孩子把地里的各种蔬菜当零嘴吃,可在北京连水果都没有那种清甜味。

超市里鸡肉虽然便宜,但吃多了我甚至觉得自己嘴里一股鸡粪味。

但是小保安带来的鸡很好,煮成鸡汤后上面飘着一层黄澄澄的鸡油,不是肥腻那种,是走地鸡那种鲜亮的黄。

鸡汤则散发着阵阵浓香,那种香气浓烈袭人,让人一闻都觉得是大补的好东西。

喝进嘴里特别鲜,没有冷库陈年老鸡肉味,全然是新鲜的鸡肉鲜美味。

我一口气喝了一大碗。

小保安给我盛第二碗,洋洋得意:“这可是我们老家的鸡,我有个老乡在超市里卖土鸡,我专门从她那里买的。”

我们这些打工人背井离乡,老乡就成为了我们在异乡新的故乡,有事有需求总是优先找老乡。

吃完后他又要背着锅走,小梅喝了他好几碗鸡汤过意不去,就帮他把锅洗了,还说:“ 锅放这里吧,我明天送外卖时带着,到时候给你。”

“不用,你们那电动车后备箱才多大,还要装人家客户的餐品呢。我正好坐末班公交就过去。”小保安摇摇头。

他走的时候大约是十点,有的班次公交车末班都没了,我看着他的背影,有点担心他。

他后面又来了几次,每次都带各种吃食。

夏强对此表示了感谢并回绝:“我们餐馆什么好吃的没有。”

但是小保安还是执意自己带食物过来。

就连北京老太太都笑着调侃我:“这小伙子精神,找他当对象的话倒不错。”

他们老年人,喜欢把男朋友说成对象,很老派,但自有一股老派的郑重在里面。

我就笑眯眯:“他人可好呢,我配不上人家。”下回他生病的时候,我也会还礼回去。

桑弧也很赞同:“就是,几顿饭就感激,那还早着呢。”她现在每天在网上刷各种自强话术,出口就是“爱自己”、“不做讨好型人格”、“学会拒绝”之类,恋爱观也跟着发生了变化。

夏天的蝉鸣阵阵,我很庆幸看不到蝉。

外面暑热袭人,我躲在屋里看书。中午老太太会好心给我端一碗,当然我也跟她说明了按照每月五百的价钱跟她购买。

都说塞翁失马焉知非福,我在床上躺了四十天,一来好好避开了北京的暑热,二来呢,有了充足的时间学习。

以前看书都是抽空挑零碎时间,现在一下有了整块的时间,学习效率大幅度提升。

等我腿上伤口开始痒痒时,阅读部分的书我居然也看完了。

小梅检查我腿上粉红色的肉,满意点点头:“痒痒是好事啊,说明要结疤了。”

于是我开始接单。

等单时遇到我一开始的师傅,他看见我笑着点点头,问我:“腿伤好了吗?”我们外卖员群里消息灵通,几个站点之间发生什么鸡毛狗碎的事情都能传得哪哪儿都是。

“多养几天,别看现在天热,落下病根老了可难受。”

我冲他笑笑:“刚好利索,坐不住就来接单了。不过还没完全开始接单,系统有单子我就接。”

师傅就指点我:“你放心大胆接,超时也无所谓,就算一半超时了,超时的也就扣一半单费,剩下没超时的单子也已经先赚了一笔。”

现在系统越发严苛,所以外卖员群体之间也总结出了很多对付系统、算法的“小诀窍”。

我谢过师傅教诲,但自己不打算那么做。

那样会导致失误率过高,影响后台算法评价,次数多了,系统不给我优先派优质单子怎么办?

二来,多接单是能赚钱,但误单的客户多可怜啊,就那么眼巴巴等着吗?

送外卖时经常遇到那种嗷嗷待哺的客户,一会给我一条留言:“师傅我的单子什么时候送到?”还小心翼翼加一条:“我不是催啊,你慢点,安全第一。”,在收到外卖时两眼发亮开开心心说“终于能吃了!”。

人心都是肉长的,我也希望送货时收到的是感谢和赞誉,而不是咒骂和抱怨。

我好了,悠悠也该走了。

老太太舍不得悠悠走,给她买了一个乐高积木,听说要好几百,是商场里买来的正品,引得我们几个啧啧称奇。

小梅给老太太回了同等价位的礼物——一个她想要的按摩仪。

她不放心悠悠一个人回家,于是悠悠嫂子来接悠悠。

嫂子人很好,性格爽朗,说话利落,一看就是阳光正直坦荡的人,怪不得小梅性格这么好,她全家都是这种性格啊。

小梅张罗着带嫂子出去玩,毕竟来都来了,不能白跑这一趟不是?

于是她们去了南锣鼓巷买了15块钱的糖葫芦,还吃了北京烤鸭,去北海公园划船,逛了前门大街。

那是我给我妈妈定制的路线,预备着她来玩时带她玩的,现在她不来,我正好把计划都给小梅。

小梅甚至还给嫂子定了瑞蚨祥的衣服。

嫂子回家后还念叨呢:“那么贵的衣服,你这妮儿可真是泼费。”

“好看就行,再说悠悠回家说是爸妈带,其实还不是年轻人带,我可是真对不起你和哥哥。”小梅说着说着眼眶又要红。

“快别哭了!”嫂子给她抹眼泪,劝她,“孩子迎风长,快得很,没两年你散心散够了回老家,到时候说不定还要嫌她烦呢。我现在就烦气我家那小子,淘得跟个猴。”

瑞蚨祥的衣服取回来时,我们几个都凑过去看热闹:秋香色的真丝重缎在室内光线暗淡的情况下都熠熠生辉,泛着好看的光泽,虽说现在人造丝也能仿制,但只要肉眼一看就知道两者的光泽不一样,桑蚕丝的光是温润的、骄傲的、自信的,似乎有生命蕴含其中,跟人造丝天地之别。

衣服的样式也好看,外套上身大气简洁,一看就是件体面衣服,五个盘扣是精致的葫芦状,古色古香,据说盘扣都是手工做出来的。

我们几个看得目不转睛,虽然不懂衣服造价,也不懂时尚,但我们懂“显好”,那件衣服看着就显贵,穿在嫂子身上,一下就让陋室多了光彩,也让她一下子庄严肃穆。

“像电视剧里的贵夫人。”

“好显贵,这得好多钱吧。”

嫂子就一脸笑吟吟:“是去瑞蚨祥二楼量体定制的,裁缝老师傅围着我量尺寸,先选料子再选款,花了二十天才做出来。”

听说手工定制加上衣服料子,总共花了两千块钱。

“我说不要,小梅非给我买,吵架打仗一样给我买。”嫂子不好意思。

“是应该的嘛。”小梅笑嘻嘻,“再说嫂子也给我省钱,面料里挑最便宜的,款式也挑最便宜的,我都不好意思了。”

“这孩子,那也贵啊。”嫂子伸手要去摸衣服,又怕手上倒刺碰到衣服收了手,用目光代替手在衣服上反复逡巡,"这二十天也是待的做梦一样,逛了电视里的天安门,去了梦里都没见过的西洋景,还做了这么好都能当寿衣的衣裳,真是沾了我们妮子的光。"

“以后日子还会更好的。”小梅笑嘻嘻。

她现在笑,第二天嫂子带悠悠回家时就是哭。

哭得昏天暗地,在火车站上站都站不起来。

我和桑弧一左一右搀扶着她,岑坚摇头跟着抹眼泪,夏强安慰她:“你现在哭得太严重了,悠悠怎么想,不如轻描淡写,让孩子心理阴影减轻些。”

小梅听进去了,努力抬起头不哭,笑着哄悠悠:“悠悠要回去上学,妈妈在北京挣点钱就回家陪悠悠怎么样?”

她是不哭了,我眼泪流下来了。

我和夏强留守在老家就是这样,时不时就要父母分别,小时候每次在车站都哭得昏天暗地,父母为了脱身,每次离开都会骗我说是走亲戚或是去地里忙活去了,导致我每次都要面对突如其来的离别。

所以我有很严重的分离焦虑,一看到离别的场景就忍不住情绪崩溃。

我扭过头,夏强递给我一张纸巾。

夏强或许也有所触动,他拿出一个自己做的台历递给悠悠:“这上面有数字,悠悠学算术,学会15的时候,妈妈就回去看悠悠。”

小梅是打算两周后就回家看趟悠悠,没想到夏强还记得。

日历被他加工过,贴心在上面贴了艾尔莎公主和小马宝莉的贴纸,还每过两天就有个奖励,“巧克力”、“贴纸”、“房车巴士”,配套的礼物也一起交给嫂子:“到时候劳烦您给她。”

悠悠本来撇着嘴想哭,可是现在已经变得好奇,不住看舅母拎着的玩具兜。

有一个明确的目标,分别就变得不那么煎熬。

等从火车站出来,小梅对夏强千恩万谢,送玩具很正常,但是这么用心设计礼物、帮悠悠克服分离焦虑的心意实在是难得。

夏强轻描淡写:“没啥,看见她就想起我小时候。”

小梅叹口气:“我一定好好赚钱,不让我家悠悠做留守儿童。”

送走悠悠后她好几天都茶饭不思,不说话不吃饭,人很快就瘦得下巴尖尖。

倒是悠悠适应性很好,听嫂子说在家待得很开心,因为老家大,她有了自己独立的房间和衣柜,姥姥姥爷又宠爱她给她买了好几套衣服,还有嫂子家的孩子陪她玩。

悠悠乐得合不拢嘴,也就晚上临睡前哼唧两声,之后就平顺适应了。

小梅听说后又怅然若失,半天叹口气:“看来不是悠悠离不开我,是我离不开悠悠啊。”

我们院子里小小的出租屋人员也来来去去。

又过了一年,夏天的时候,卓娆姐又回来了。

她回来时脸上还带着伤呢,但卓娆姐很自豪:“我也把他脸挠花了,现在他手腕子算是重伤。”

原来卓娆姐丈夫回来后,卓娆姐跟亲戚聊天无意间知道现在小孩也能过户房产,当即回去要求丈夫立刻过户。

但丈夫唧唧歪歪不愿过户,争吵起来说了真心话,原来之前服软认输只不过是缓兵之计。真实原因是外面的小三跟新人不清不楚,他回家是为了气小三。

合着卓娆姐是他们恩爱的一环?

这还能忍?

卓娆姐打电话找了亲戚朋友来,一起怒揍渣男,最后逼着他写了财产分割协议书,开始了离婚诉讼。

儿子也是争气,考上了北京一所大学,心疼妈妈不容易,主动改了母姓。

“现在在法院诉讼呢。我在家里待着丢人又闹心,索性又来北京了。”老院子大家都认识,闹出了这么大动静,卓娆姐就不好意思在老家待着了,索性来北京干起了老本行。

于是第二年夏天,我们外卖员小院又凑齐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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