对危险的下意识躲避令她顾不得其他,撒了手就跑,只是来不及跑远,吴旭的棍子就挥在了后背。
这一棍子是带着恨意的,十足十的力度打得杨又恩整个人都往前踉跄了一步。
求生的本能逼得她在跪倒的瞬间抓住了桌边的凳子,她顾不上疼,人还没站稳就攥着椅子拼尽全力向后扔,使不上劲的左手没有支撑,椅子一偏直接砸在了窗户上,紧接响起玻璃脆裂的声音。
杨又恩像是看见了希望,随即又拿起一个扔过去,玻璃终于碎了,稀稀拉拉地从窗帘下掉出来落到了地上。
吴旭彻底红了眼,迎着凳子三步并两步直冲过来,用凳腿挡着将杨又恩手里的凳子从面前推开,此时杨又恩的力气哪还比得上比她高比她壮的吴旭,没费什么力气就被打偏了方向。
见力气敌不过,她只能边抵着边绕过桌子后退,门口出不去那就只有绕到门口看看窗口了。
她刚转身想往窗边跑,就坐她转身的瞬间,吴旭见机一个跨步上前,流了满手血的右手揪住了杨又恩的头发,扯得杨又恩倒退两步,整个人向后倒仰。
杨又恩被迫离吴旭更近了,她刚抬起胳膊向后伸想要抓住吴旭的手,吴旭手上用力,直接拖着她开始往房间里走。
杨又恩脸上的神情终于绷不住了,被吴旭扯着头发拉拽,顺着他的力度倒退,嘴里骂道:“吴旭,我操你大爷,你放开我,你个狗杂种,有本事你放开我,我跟你没完。”
吴旭根本不理她的叫骂,扯回屋里抓着她的肩膀将人扔到了床上。
杨又恩在碰到床的前一秒便想好了跟刚才一样迅速弹起,可就在她坐起来的瞬间,眼睛撞上了吴旭的视线。
以前看他的脸,只觉得他笑得很假,脸刻意堆起褶皱,眼睛却还是一潭死水,像披了一张人皮面具。
可此时的他,眼神前所未有的鲜活,眼睛里流露着蠢蠢欲动的兴奋。
杨又恩不合时宜地想起了Monika手腕上的痕迹,再去看他的眼睛,像是被一条毒蛇缠上了,浑身冰冷刺骨。
她真真切切的浑身颤抖了一下,前所未有的恐惧笼罩全身,身体忍不住向后缩了缩。
吴旭就这么阴测测的盯着她,右手的血已经顺着指尖滴到了地上,他看都没看,用沾满了血的手单手解开了皮带。
那是一条真皮皮带,锁头上有一个显眼的logo,被吴旭缠在了手心卷了一圈。
等杨又恩回过神来,皮带如毒蛇一般向她挥了过来,然后在她扭头往角落躲的瞬间落在了身上。
“啊…..”与歇斯底里的救命不遑多让的痛呼脱口而出。
床就那么点宽度,吴旭站在床边就已经是堵住了一半的出口,杨又恩蜷缩着身体往床尾滚,可不等她身体翻转,又一皮带挥了过来。
吴旭将那一刀的痛换成每一鞭子的力度,一边发泄一边反反复复叫骂:“给脸不要脸,让你他妈的跑,让你捅我,老子打不死你,让你跑。”
杨又恩抱着头蜷缩起身体来回翻转躲避他的抽打,嘴里伴随着被抽打的呻吟声嘶力竭的喊救命。
可她的每一声救命只换来了下一次更重更响的鞭打。
吴旭一边抽一边骂:“喊,你接着喊,看他妈谁敢救你。”
像是为了应证他的话,墙外响起了一声瓶子炸裂的声音,紧接着有男人粗着嗓子张口大骂:“马勒戈壁的,□□呢,让不让人睡觉了?”
突然闯入的第三道声音像一剂强心针打入杨又恩的体内,抱在头上的双手不管不顾地拍打身后的墙壁。
“救命啊,救救我,来人啊,救救我…..”
皮带抽在身上皮开肉绽的响声与杨又恩歇斯底里的求救声此起彼伏,一声又一声冲破喉咙的”救救我”没有得到任何回应,她拼着浑身的疼痛积攒在喉咙的力气突然就消散了许多。
她的声音很快没了生气,嘴里依旧喊着救命,只是这次,实实在在的求救变成了希望。
她被打得抱着头缩在墙角,身体每遭受一次皮开肉绽的疼,嘴里就会说一句:“姐姐,救救我。”
“爸爸救救我。”
“杨月,救救我。”
“救我,韩澈。”
她反反复复的呢喃,好像只有这样,才能扛得住不断抽打的皮带。
灯火通明的市局门口,韩澈单手插兜站在台阶下一动不动看着大门外的马路,手里的烟徐徐燃着,旁边的垃圾桶上,全是燃到尽头的烟蒂。
两辆轿车一辆越野依次停下,最后跟着的那辆越野是大龙开出去的车,韩澈将烟头摁灭在垃圾桶里,小跑着迎上去。
便衣将人从车里拉出来,第一辆车是拷着手铐的李光耀,第二辆是大龙,刚下车便衣便一左一右的将两人分开了距离。
韩澈浑身透着寒气,握紧了拳头气势汹汹迎面向李光耀走去,便衣看见后立刻往他身前挡了挡。
被便衣侧身挡着的李光耀穿着二中的校服,校服前襟的白色部分浸着血,鼻青脸肿的脸上眼镜也不见了,狭长的眼角一片青黑。
韩澈无视了便衣的动作,长腿一迈伸手拎起李光耀的衣领提拳便打,两拳都打在脸侧的同一位置。
另一边大龙被两名民警拉着依旧一个劲儿往过来冲,嘴里喊着:“往死里打,这狗娘养的,打死他。”
韩澈抬起的第三拳被身旁的便衣截住,横插进两人之间吼道:“别打了,差不多行了。”便衣贾哥说完,又回头指着大龙吼道,“警察面前打人,还有没有王法了,往死里打,打死了就什么都问不出来了。”
刚找着人还没来急及上铐,这大高个直接冲过来拎着人就是一顿打,四五个人强拉硬拽才把人拉住了,不过这种情况警察见多了,无非是泄愤,不会真把人打死了。
面前的年轻人不太一样,他看起来都不像是会动手的人,即使真动了手力度也比大高个轻多了。
可他看对方的眼神里不单单是恨,还有一种鄙夷,有种随时可以捏死一只蚂蚁的蔑视,这种人的手段往往不会是三拳两脚那么简单。
贾哥抬起手掌示意,往后退了一步拉开距离,他看着满脸阴沉的韩澈说:“人我们要带回去继续审,不要耽误时间。”
韩澈没看他也没说话,人却侧身让开了。
贾哥冲其他人勾勾手,带着人往里走了。
始终低着头一言不发的李光耀被便衣左右夹着往前走,他用睁不开的眼睛费力地看向身侧的韩澈,看见他明明恨得双眼通红,盯着人看时依旧如鹰隼般阴翳森寒,即使走远那道视线依旧如影随形的盯着,像黑暗深处的幽灵,令人浑身发冷。
他曾经设想过韩澈会不会出现,直到行动前一直没有下结论,之所以迎面对上他的视线,就是想要探究韩澈的想法,他会为了杨又恩做到什么程度?
更加期待韩澈会是什么表情,那副不可一世、道貌岸然的嘴脸还能不能维持的下去,可他期待的慌张、无措、乞求,一种也没有。
他以为韩澈会认出他,但韩澈从始至终连一个似曾相识的表情都没流露过。
他不甘心,所以进入审讯室的第一句话就是要见韩澈,当着韩澈的面他可以一五一十交代清楚。
贾哥看着这个沉默了一路的男生,对队长点了点头。
李光耀在韩澈进入审讯室刚站定就开始先发制人,平平静静带着点笑意说:“第一次见你动手,看来被飞哥、大龙哥他们带坏了。”
他语气中的熟捻让在场的民警都是一愣,目光在一站一坐的两人间来回。
站着的韩澈已经收敛起了刚才那幅想将人凌迟至死的神情,手依旧插在兜里,就那么平静的看着对方。
他其实在对方擦肩而过的时候想起来了,一年前华子生日,这个戴着眼镜的男生也在,在一众嬉笑打闹的人群中很安静,不怎么说话,也没什么存在感。
能这么快想起来,是因为那天杨又恩打了吴旭后,男生临进去前留在最后看向杨又恩的眼神。
韩澈没理会他的挑衅,抽了太多烟的嗓子有些沙哑,低沉的开口说:“不是要一五一十交代么?说吧。”
李光耀也没再抵抗,垂下视线冷静开口。
他从自己的家庭开始说起,其中大部分是民警从邻居那听来的,那些邻居之间的道听途说从本人的嘴里得到了证实。
只是不同于邻居明里暗里的称赞和对别人家孩子的羡慕,在他的叙述里,成为两家人的骄傲前的他,舅舅不疼姥姥不爱。
养父母,也就是他的亲姑姑姑父,始终将他当作外人,小时候姑父对他非打即骂,他生活在那个家里就是对姑父生不出孩子的时时提醒。
而自己从小喊着舅舅舅妈的亲生父母,老大生了个女儿,羞于不能传宗接代急急忙忙又生了老二,得偿所愿后没过几年好日子意外又有了他,本该儿女双全的美满家庭因为他的到来徒增负担。
亲生父亲将儿子过继给妹妹妹夫后也关心过几天,可耐不住家里还有两个孩子要吃饭,再说送出去的孩子也没有要回来的道理,渐渐地装着毫不知情。
直到家里老二小小年纪不学好,初中就辍了学整天胡混,夫妻俩对老二没了指望,回头终于看见了他,主动提出负担他的生活,所谓的两家并成一家,以后为两家父母养老送终。
李光耀确实也没辜负他们光宗耀祖的期盼,从小到大没让他们操过心,一路拔尖上了大学。李光耀颇为得意地说考上研究生是他第一次跟亲生父母提要求,因为国外的学费生活费太高了,他负担不起,再说,这是他们欠他的。
韩澈听他不紧不慢的说着过去,手掌不停地摸着后颈,神情越来越不耐烦。
就在他站直身体想要开口打断时,李光耀停下来叙述,看着他清冷沉郁的脸轻笑一声,浑身透露出技高一筹的愉悦。
队长见状反手敲了敲桌面,沉声道:“说重点。”
李光耀依旧平铺直叙的自说自话,说他爸为了凑齐他的费用,跟着别人下井采五号煤结果运气不好被炸死了。
事故发生后,煤矿提出的赔偿金只有那么点儿,还得两家人分,远远不及他的预期。
他看着韩澈问:“这点钱都不够你提辆车吧?不对,是不是都不够你换块表?”
不等韩澈开口,他又自顾自说道,“我见吴旭戴过一块表,比我从小到大的开销都多,够买两条人命了。都说人命如草芥,其实不是,有钱人的命才是命,穷人活着只能叫苟且,所以你看,穷人的命都这么不值钱。”
他说得平平静静,闲话家常一般,脸上的神情却像是参透了世间法则,大彻大悟。
如果这一番话是说给其他人听的,那他的目的已经达到了,比如做笔录的小警察偷偷打量韩澈时的眼神。
那些以前他最厌烦的同情、怜悯,自以为是的感同身受,现在产生的效果摆在韩澈眼前,让他觉得前所未有的刺激。
像是不满足于只看着他焦躁,李光耀再接再厉道:“像你这样不食人间烟火,高高在上的有钱人从来没想过这些问题吧?是没想到还是不屑去想?还有华子、吴旭那群草包,每天最大的烦恼就是玩什么最刺激,这种人出生在那样的家庭简直就是暴殄天物,把别人的努力都衬成了笑话……”
韩澈没再容忍他无休无止的东拉西扯下去,冷冷地打断他:“如果你觉得不公平,应该去问上帝。想要在出身寻求公平,只能说明你愚蠢,努力的人没有错,但一个垃圾妄想着一步登天成为所谓的人上人,不如一刀捅死自己投个好胎来得快。”
韩澈站直了身体两手插回兜里,居高临下的俯视他,鄙睨的目光毫不遮掩地投射在他身上,散发的气势里有种赤裸裸的优越感。
韩澈见他鼻青脸肿的脸逐渐开始发青,眼睛里遍布属于这个年龄的恼羞成怒,他嫌弃的挪开视线,抬手看了看手表后,扭头对队长说:“我看我在这里只是起到反效果,接下来就辛苦你们。”
李光耀见韩澈不把他放在眼里,气急败坏的威胁他:“韩澈,你装什么装,我要是不告诉你杨又恩在哪,你找得到她么?她现在还下落不明吧,还能等得到你去救她吗?吴旭看着她呢,他那人什么事干不出来。你的小女朋友还能等得到你去救她吗?”
听到他提起杨又恩,韩澈猝然回头,指着他道:“我就是把y城每一块地砖都扒起来总会找到她。而你,你的这辈子从现在起已经结束了。”
李光耀强扯出笑容,龇牙咧嘴的说:“我只是从犯,没有产生什么严重的后果,判个几年就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