风无情忙来到诊厅一看,只见耿善和阿三、阿四正紧紧围着易水寒。
风无情走近前,只见易水寒的脸又红又肿,浅碧色的瞳孔也像被血染了一般,红得令人触目惊心。
风无情忙问道:“发生什么事了?怎么会这样?”
耿善道:“易水寒说他刚刚有点鼻塞头痛,以为受了风寒,便去药房找点药服下,不料却误服了治疗体寒的药。”
风无情回想一番适才在药房看到的情景,暗道:“原来易兄刚刚是误服了药。可是他若只单单服错了药,为何脸上又露出那种可怕的笑容?”一面想,一面向耿善问道:“那耿大夫可有办法医治?倘若我用内力,能不能替易兄把药逼出来?”
耿善摇头道:“此药入腹即化,融入浑身血液中,不能强行用内力逼出来,否则会伤害到易水寒的身体。如今只有等药性自己退了。”
风无情忙问道:“那要等多久?”
耿善叹道:“大概十二个时辰。”话刚说完,忽然想到了一个办法,忙又向易水寒道:“你觉得怎样?倘若支撑不住,那我就去弄一桶冰水,让你泡在桶里,舒缓热痛。”
易水寒忙道:“那样的话,那我们岂不是不能赶去青城派给你爹祝寿了?”
耿善听了,不禁为难道:“可是你的身体……”
易水寒佯装若无其事道:“我没事。我们还是赶紧启程去青城派罢,若是连你这个亲儿子都去晚了,你爹就算不生气,也会在武林群雄面前脸上无光。”
耿善听了有理,无奈道:“那好。”又郑重道:“不过一会儿你在路上要是支撑不住了,一定要告诉我。”
易水寒笑道:“好。”说着,支撑着站起身。
耿善又向风无情道:“风公子,这几日怎么不见秋公子来医馆?我本想着邀请他一起去青城派做客,但这几日都没看到他,而我又被各种事务缠身分神,忘了让阿三、阿四去给他送请帖。趁时候还早,不如我亲自去请秋公子随我们一起去如何?”
风无情心里本来也想见到秋庭夜,也想有他陪着同去,但又怕秋庭夜早已回京去了。若果真如此,那耿善去客栈见不到人,一定会回来找自己问缘故,若是让他察觉到自己和秋庭夜之间闹了不和,到时岂不脸上无光?想到此处,便急忙说道:“耿大夫不用白跑一趟了,秋庭夜前几日因急事已经回了京城,你就算去了客栈也见不到人。”
耿善听了这话,望着易水寒笑道:“难怪这几日我们都没见到秋公子,原来他是回京城去了。我们还以为他不来医馆,是因为和你吵架了。”
风无情忙道:“不会的,我们从不吵架。”话刚说完,觉得有点心虚,便即走到大门边,背对着耿善等人,一面抬头望向天际,又说道:“时候不早了,我们该启程了。”
于是众人便带好包袱行囊,一同出了医馆。谁知众人刚翻身上马,正要纵马启程,却见秋庭夜一个人徐徐往医馆走了来。
耿善等人皆是惊诧不已,先是望了望风无情,继而又望着秋庭夜,问道:“秋公子,你不是回京城去了么?”
秋庭夜见如此问,先是微微一怔,随即望了风无情一眼,想了一想,便微笑回道:“我的确是回京办了点急事,这几天日夜兼程,一办完事便又急忙赶来了成都,这不刚刚才到。”
风无情听秋庭夜如此说,显然是帮着自己掩饰,心中不免又惊又喜。而耿善等人见秋庭夜的神情的确有些疲倦,一副没有休息好的样子,心里也都信了他的话,没有丝毫起疑。
秋庭夜随即又见易水寒脸上又红又肿,便忙问道:“易兄,你的脸是怎么了?”
易水寒笑道:“不过是不慎误服了药,不打紧,过一会儿就好了。”
秋庭夜道:“原来如此。”又问道:“那你们这是要去哪里?”说着,望了风无情一眼。
耿善笑回道:“我们去青城派,今日是我爹的寿辰,我本想邀请秋公子去青城派做客,不料风公子却说你回京了。现下正好秋公子你赶了回来,那可否赏光随我们同去青城派一坐,喝一口我爹大寿的喜酒?”
秋庭夜又望了风无情一眼,笑道:“既然耿大夫盛情邀请,那在下便恭敬不如从命了!”话毕,便一径向风无情这边走来,意欲翻身上他的马。
风无情忙道:“你做甚么?”
秋庭夜道:“这里没有多余的马匹,我只有和你同乘了,难道你想让我去麻烦耿大夫他们?”说着,便即翻身上了马,坐到风无情身后,两手抱着他的腰。
风无情心里本来有些不自在,但怕被耿善等人察觉后取笑,便丝毫不露声色。
然而耿善等人见他一言不发,没有不愿意的样子,只当他是心里乐意和秋庭夜骑同一匹马,于是均微笑不语。
半响后,耿善笑向众人道:“时候不早了。既然大家都上了马,那我们就赶紧启程罢。”话毕,与易水寒笑着对望一眼,一同纵马先行。风无情等人便徐徐跟在他俩身后。
一行人刚离开,忽有三个人出现在医馆外,正是张子复和舒月、狄青。
舒月望了一眼远去的风无情等人,向张子复道:“少主,倘若易水寒今日真的杀了耿如云,那我们该怎么办?”
张子复沉吟半响,道:“我们也跟上青城派去看看,见机行事。”
……
风无情和秋庭夜骑马跟在耿善等人后面,见他们走远了,风无情便向秋庭夜冷冷道:“把你的手拿开!”
秋庭夜黯然道:“你放心,我又不会趁机摸走你身上的藏宝图。”
风无情本来并不是担心怀里的藏宝图,现下听秋庭夜如此说,心里反倒起了警觉,遂冷笑道:“知人知面不知心!秋大人今天来,难道不是为了藏宝图么?”
秋庭夜叹道:“在你心里,我真的如此不堪?”略一沉吟,又道:“不管你信不信,但我今日的确是特意来向你解释和道歉的。”
风无情听了这话,心里甚喜,嘴里却依然冷冷道:“解释甚么?你那天不是大大方方承认了么?”
秋庭夜忙道:“其实我那天……”说到这里,怕风无情听了缘由过后,便要查探他的脉相以证虚实,继而发现他功力尽失,心生忧虑和愧疚,于是便连忙咽住。
然而风无情见秋庭夜静默不再说下去,只当他又默认了,心里不禁又动了气,道:“怎么,秋大人是想不到借口辩解?还是压根就懒得与我辩解?你不是特意来解释的么,为何又不说下去了?”
秋庭夜无奈道:“你相信我,我真的没想过拿走你的藏宝图。”顿了一顿,又道:“不错,我的确是奉命离京寻找藏宝图。但就算没有皇上的命令,我也会设法离京来找你。因为我知道,你心里对我有愧,不敢回去见我,若我不来,我们只怕是一辈子都再也见不到了。”
风无情听到这里,心里的怒气便又瞬间消散了,心道:“你若早和我说这些话,我又怎会生你的气?”
正想着,又听秋庭夜说道:“至于藏宝图,我会尊重和听从你的抉择。你若愿意交给皇上,那我们就一起回京献给皇上;你若是不愿意,想亲自把宝藏的财宝分还给百姓,我也会支持你这么做,然后我会回京禀报皇上,说藏宝图被毁了。”
风无情听了,沉吟半响,道:“皇上不会那么蠢,他心里一定会猜疑,认为你想偷偷把藏宝图据为己有。”
秋庭夜听风无情语声变得温柔,又在为自己忧虑,心知他已消了气,当下喜不自禁,柔声道:“你用不着替我担心。就算皇上怀疑,但他若没有证据,至多也只会处罚我办事不力,不会要我的命。”
风无情又沉吟半响,郑重道:“秋庭夜,过去这十年,我一直很想问你:你当锦衣卫,为皇上效命,究竟是为了甚么?”
秋庭夜见如此问,先是微微一怔,随即柔声道:“这个问题你既然想了十年,心里一定有个猜想和判断,那你觉得我是为了甚么?”
风无情叹了口气,道:“我以前以为你是为了权与利,后来又觉得你应当是想为国效力,想除暴安良,为民除害,对么?”
秋庭夜嘴角扬了扬,柔声道:“你说是就是罢。”说着,两只手不由自主地将风无情的腰抱得更紧。
风无情见他承认了,又见他紧紧抱着自己,心中先是一喜,随即又升起一丝忧虑,遂问道:“那若是皇上不信任你了,也不重用你了,你又打算如何?”
秋庭夜诧道:“你这话是甚么意思?”
风无情迟疑半响,道:“我就是想知道: 你打算为国效命到甚么时候?”
秋庭夜想了一想,郑重回道:“如果可以,我当然想一辈子为国为民,尽心尽力,哪怕皇上不信任我,不重用我,我也会留在朝廷上,为国为民,尽我所能,直至身死!”
风无情听如此说,心中大失所望,苦笑道:“好,我知道了。”
秋庭夜听他语声不太高兴,忙问道:“你似乎对我的回答不太满意?是不是我说错了甚么话?”
风无情冷冷道:“人各有志,你没错!”
秋庭夜听他如此说,心中登时不安,忙道:“莫非你不想一辈子当锦衣卫,为民除害,为皇上分忧?”
风无情冷笑一声,道:“我一天也不想当锦衣卫!”顿了一顿,又道:“我没有秋大人那么大的抱负,只想做个寻常百姓,过平凡的生活。”
秋庭夜听了这些话,登时如失珍宝一般,于是黯然道:“那你的意思是……你不会跟我一起回京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