传说,世间本无神明,但灾难降临,神明落入凡尘。
如果遇到危机时刻,只需喊一声“伏苓”,神明就会降临在你身侧,护你周全。
“妈妈,这个传说好假。”小姑娘身穿漂亮的蓬蓬裙,仰着脸说,“要是真有神明,为什么我昨天想吃冰淇淋的时候喊她,她却没有睬我?”
打扮清丽的女人牵着她的小手,弯着腰笑道:“都说了是危急时刻啊,你想吃冰淇淋的时候,危急吗?”
小女孩瘪瘪嘴,目光突然被身后的糖葫芦吸引,她指着小推车:“妈妈,我想吃糖葫芦!”
糖葫芦摊子旁边很多人,女人想了想,蹲下身子:“那妈妈去买,你在这里不要动哦。”
女孩乖乖点了点头,她所站的地方是一棵大树下,周围人来人往,巨型的广告牌挂在高楼大厦上,街边开满了各种各样的店铺,一片繁荣的景象。
女孩低着头玩着自己的小皮鞋,突然,尖锐都刹车声和尖叫声从一侧传来,女孩抬头,漆黑的瞳孔中映照着以极快速度向他冲过来的卡车的倒影。
她呆愣在原地,脑中电光火石般想到了刚刚妈妈说的传说。她下意识呼救:“伏苓!”
女人买完了糖葫芦,正准备往回赶却看到了这一幕,她目眦欲裂,凄厉地叫喊着冲过去。
但是已经来不及了。
卡车已经近在咫尺,哪怕猛踩刹车,也不可能停下。她满脸绝望,这一刻,她无比期望真的有神明在世,救救她的孩子!
千钧一发之时,一道穿着红衣的身影如闪电般穿入卡车之间,被巨大的车箱遮挡住了视线。卡车在下一秒砰的一声撞在树上,几乎将车头都砸到凹陷了进去。
“妈妈……”稚嫩的声音从车底传来,女人猛地转头,看到一个漂亮的女孩抱着孩子从车底下慢慢地爬出来。
她呆愣在原地两秒后冲过去,死死抱住了失而复得的孩子,泪水止不住地涌现:“谢谢,谢谢……”
女孩抿着唇,她转头看向小声喘着粗气的少女:“你是……伏苓吗?”
少女短暂地愣了一瞬,笑得眉眼弯弯:“不是哦。我姓梨,梨先雪。”
在无人注意的角落,一条红线缓缓后退,速度不断加快、再加快。红线割破空气,急速收缩。
穿过熙熙攘攘的人群,穿过沃野千里,千岩万壑。
昏暗的空间里,只有头顶的光照入,隐隐约约能看到里面的景象。
宽阔空间的中央悬着一个巨大的眼球,白色的眼皮上坐着一个身着黑衣的少女。
她坐姿嚣张,凭空出现的红线一根根地缠绕在她的左手指尖上,将她不可一世的姿态微微压下些许。
少女的左手每一根手指上都向外延伸出数千数万条红线,而右手却寥寥无几,只有孤零零的四根红线各自缠在每一根手指上。
红线收回,乖顺地缠绕回她的指尖,伏苓眼前还能看到女孩抱着妈妈痛哭的场景,她挥了挥手,将场景打散。
一只血红的兔子从她身后爬上来,顺着她的手臂爬到红线上。
它相对于之前变得娇小了一点,瘫在红线上摇摇晃晃,软着嗓子说:“辛苦啦~”
伏苓看了它一眼:“别夹。”
血兔:“……真是给瞎子抛媚眼,白费我一番心意。”
它有些百无聊赖地弹着红线:“你说其他三个人的红线都动了好几次了,程承那根怎么还是一点动静都没有?”
每一根红线都连接着世间每一个人的命运,每当林随安他们能重新建立起连接,连在福林右手上的红线就能感应到,从而发出信号——一般来说,信号都是颤抖。
而能重新建立连接的条件,大部分都是,转世。
也就是说,其他三人已经转了好几世,程承却丝毫没有动静。
伏苓垂眸着看无名指上的红线,摇摇头:“我也不知道。”
方休在很久很久很久以前就已经去世了,她没有办法去询问现在到底是什么情况,只能这样干等着。
经历过那场灾难的人都活得不长久,哪怕是无能力者。
最开始还会有相识的朋友前来找她聊聊天说说话,后来大家便一个接一个地离开了。
伏苓送走了与自己相识的所有人,最后世间好像就没有人记着她了。
这么多年来,她经常去看看转世后众人的情况,看到他们没有什么问题,才会放心地离开。
但,伏苓从未与他们相认。
转世几次,所有的记忆都会烟消云散,曾经的那段记忆太过痛苦,既然他们早就忘却,伏苓也没必要唤醒之前的记忆。
如果可以的话,那些痛苦她一个人记得便足够了。
只是,似乎一切都是最好的选择,但心中总是空落落的。
可能是因为程承还没有出现,也可能是因为曾经的记忆只有她一个人记得,这件事本身就会令人感到怅然。
突然,无名指的红线猛烈地颤抖起来,像是死去多年的心脏开始重新跳动。
伏苓骤然抬起头,从高处一跃而下,打开门向外飞奔。
是他,他回来了!
一切的交通工具都无法压下疯狂的心跳,伏苓只想飞奔,只想用强烈的运动缓解心脏的疯狂跳动。
街景飞速向后退去。
伏苓突然想。
她爱程承什么?
爱他始终陪在自己身边,爱他能理解自己的情绪,还是爱他始终坚定不移地站在自己身侧?
可他也曾与伏苓背道而行,也曾产生过激烈的争吵,那时候,自己就不爱他了吗?
他消失数百年,伏苓的心脏就不会因他跳动了吗?
她垂着眸,目光落在将自己指尖上猛烈颤抖的红线,脚步飞快。
可是,哪怕他与自己已经数百年未见,她依旧会因为他的再次出现而心动。
她爱的,从始至终都只是这个人的存在而已。
他存在,她便爱。
-
Z大篮球场。
大林跳起来将篮球拍下,球撞击在地面,然后砸在了呆站在侧边的男生的头。
他龇牙咧嘴地喊道:“程承,你傻站那干嘛呢?”
站在侧边的程承身着一身白色篮球服,深蓝色的数字印在后背,他抬手将篮球拍走,摇了摇头:“没事,突然愣了一下,感觉好像忘记了什么很重要的事情。”
大林跑过去弯腰把球捡起来,夹在手臂下,笑嘻嘻地说:“咋了,家里煤气没关?”
程承白了他一眼,向篮球场外走去:“不是,我不打了,走了。”
大林追上去:“不是吧?才打了没一会儿啊,你不出来跑跑跳跳,哪有小姑娘喜欢你?”
听到这句,程承心中涌上一股烦躁。
他很清楚地知道自己心中并没有一个确切的、爱着的人,但却不知为何总是反感一切试图与他建立关系的人。
脑海里一道模糊的身影闪过,仿佛梦中的场景,怎么都看不清。
他心里闷闷的,没心思跟大林开玩笑:“滚,我不谈恋爱。一会儿不是还要去学校大礼堂吗?”
说完,他烦躁抬眼,却撞进了一双乌黑透亮的眸子。
那个瞬间,风霜跨越千年的阻碍,吹散了眼前迷住双眼的风沙,将藏在深缸中酿了千年的陈酒打碎在地,流淌出醇香。
凝固了三百五十七年,十二万个日夜的时间终于在此刻缓缓流动起来。
他耳朵一阵阵的嗡鸣,无数模糊碎片骤然变得清晰。
女孩嚣张却温柔的声音在他耳边浮现又消失,一声一声宛若浪潮。
身侧的人说的话,他已经听不清了。此刻,他的眼中只有眼前安静站在树下的女孩。
“……你有没有听我说话?你在……”大林顺着他的目光看去,两眼发直地看着伏苓:“我超,美女啊。”
他猛地回神,甩了甩脑袋:“不是,美女你也不能直勾勾看着人家啊?你是变态……你哭了?”
程承下意识摸了摸脸,才发现他早已泪流满面。
他再次看向伏苓,仿佛怎么都看不够似的,哽咽道:“……伏苓。”
伏苓安静地看着他,轻轻道:“嗯,好久不见,程承。”
她低头轻笑,摊开手心,将那颗系在黑线上的戒指露了出来:“我来,把东西还给你。”
程承没忍住哭出了声。
他向前飞奔,像那阵裹着记忆的风雪,将伏苓拢在怀中。
与此同时。
某处的一条街道上,身着棒球服的林随遇微微弯腰,笑得漫不经心:“好巧,我们的名字就差一个字诶。”
林随安一身黑衣,头上带着黑色的鸭舌帽,闻言抬起眼,淡淡道:“是啊,好巧。”
林随遇正准备继续,却突然愣在原地。
他猛地抬头,看到了与他一同停下动作的林随安。
两人双目对视,在对方眼里看见了浓郁的情绪。
他们不约而同地朝着前方奔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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牌桌上。
祝无忧笑嘻嘻地丢下一张牌:“你们又输啦!”
另外几人顿时哀嚎:“不是吧?”
“祝无忧,你怎么学来这么牛逼的技术?”
女孩见她愣住没说话,拍了拍她的肩膀:“想什么呢?”
祝无忧猛地站起身,浑身都在止不住的颤抖。
旁边的女孩吓了一跳,连忙问道:“怎么了?”
祝无忧摇摇头,飞快丢下一句:“我突然有点事,先走了。”
说完,她猛地向外冲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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学校的林荫小道上,喇叭滋滋了两声,女主持人甜美的声音从中传来:
“今天是天雨灾害结束三百五十七周年。”
“三百年前,无数英雄豪杰挺身而出,用他们的性命换来了如今的和平。”
“世上没有奇迹,天灾人祸结束的背后,是无数前辈赴汤蹈火,用他们的鲜血浇灌出来的结局。”
“在那个年代,数千万异能者、无能力者都为了结束劫难失去了宝贵的性命。”
“为表尊敬,我们称他们为,赴难者。”
——全文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