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普阿的部队人数不断在变少,他们在回撤。”契克木说,
“有可能是真的,发现把我们困在这里是无效的,再等待下去除了在冲突里两败俱伤外没有好结果,所以就往回拨了。”
“继续守着对他而言也没有坏处。”
“我明白您的意思,但我想起一个流言。”
“流言?”
“卡米基的贵族谢克利斯最近要成年了,他没有父亲,您记得我们小时候都听说过普阿在卡米基有一个执着迷恋的情妇吗?”
萨切森沉默地想了片刻,“那时候她还是皇女。”
“是的,而如今她已经权势滔天。我猜想普阿的这次回撤有可能就是为了准备去到卡米基,如果谢克利斯真是他的儿子的话。”
“准备一次漂洋过海可并不容易。”萨切森微微皱起眉头。
“我担心如果是真的,他会离开得比我们想象中更早。”
萨切森静默地考虑了片刻。
“一旦我们确定这里剩下的部队威胁性已经过去,我们就马上去普阿的港口。”
“好的。”
“要在他离开之前见到他。”
“是的。”契克木应声之后静下来,又过去了一会才低声说,“昨天是我的过错,我不会再做同样的事情,保证再也不会有任何干涉。我恳求您的宽恕,殿下。”
“契克木。”萨切森看着弟弟的脸,“我理解你的心情,但也仅是如此,你要如何缅怀我并不干涉。只要你能明确我们之间唯一的界限,我就不会记住这件事情。”
“我很明确了,现在。”
“很好。今天我和你一起去看看外面的情况,如果情况好的话,我们会更早离开。”
凯瑟亚在帮萨切森套外装的时候,虽然佯装自己并不在意,但实际上一直注意着契克木,她没有流露出什么敌意的态度,不会感觉正防备他。
契克木看到自己在凯瑟亚脸上留下的淤青,不得不说,即便有这么吓人的痕迹,这也的确是一个极有价值的女人。他和萨切森一直苦寻不到能赠给普阿的事物,而眼下其实正存在一个绝佳的选项。
“在门外等我。”萨切森吩咐他,于是契克木就在门外等待。
只剩下他们两个人的时候,凯瑟亚就显得轻松起来,萨切森摩挲她的侧颈,在她的唇齿间依偎了一段时间,恋恋不舍一样碰着她的鼻尖,“我会迟一点回来。”
“好的。”
“希望你已经休息好了。”
凯瑟亚微微笑着,眼睛弯弯的,“很难说呀,大人。”
萨切森和契克木一同出去,契克木坐在狼背上,他在门外时都在揣摩萨切森的意思,但他二哥的态度永远是难以琢磨清楚的,“大人。”
萨切森看向他。
“您会带她走吧?”契克木含蓄地问。
“当然。”
这个回答让契克木稍微放心了一些,现在不论是出于新鲜感或者什么,只要萨切森愿意把她带走,那后面再如何改变的事情都可以之后再想办法。
他们来到莫里鸢的谷地,这里和凯瑟亚记忆中的已经大不相同了,河谷下层叠的岩石暴露在空气中,淤泥也被冲刷干净,不用说一朵鲜花,这里连花朵扎根的地方都没有。
从前到后,近千米的花海变成凹陷下去的褶皱和伤痕,空无一物。
萨切森驱使着□□的狼在还算平缓的地方前行,偶尔巨狼会奋力一跃,契克木紧随在后。
“这里已经被我们搜了个底朝天。”契克木说,“挨家挨户也是,没有任何一个地方可能出现威胁您的传说存在。”
这里变得荒凉又惊人了,他们走完了完整的河谷底,随着上坡的趋势来到在春日后会慢慢开放莫里鸢的平野。
但这里也四处狼藉,狼卫把这里彻底清扫了,挖掘得很深,可以想象这里之后的春天绝不会有任何美丽出现。
凯瑟亚会怎么想呢?萨切森环视着这空阔的废墟,她把他领入这里,而结果就是也许一年、五年都不会再开放一朵莫里鸢。好在她永远来不及知道这件事了。
“这里并不难寻找。”
“是的。”契克木也露出一些奇怪的疑惑神情,“但我们确实在之前无法发现这个地方,就好像不得到指正,这里就会被一直藏匿下去。”
“走吧,去城外。”
这座美丽的城堡被冰雪覆盖着,也许这里的冬天也是缤纷的,但很可惜,因为狼族的到来这里变得人迹罕至,“食物怎么样?”
“这里的牲畜已经全部屠宰完一段时间了,孩子们吃掉了越来越多人。”契克木如实地汇报道,“一开始他们只悄无声息地吃掉了流浪汉,后来是最次等的居民,最近有几个饿疯了的连城主府中的佣人都吃。”
“他们饿坏了。”萨切森冷漠地谈论道,“人也是。”
“普阿和我们的对峙没有任何好处。”契克木说,“莫里之外的近处只有荒村和海水,那些村落现在已经一人不剩,普阿的军队已经吃掉了自己的一支队伍。他们比我们更焦躁不安地无法等待了。”
“什么时候的事。”
“三天前。”
萨切森和契克木来到城外,巨狼在这里可以拔足狂奔,所以他们很快就来到了其中的一个村落里。
空气是非常冷的,但对他们而言并没有什么特别。萨切森从狼背上下来,看着契克木用巨大的断木撇干净了一块地面,毛绒绒的积雪下原来掩埋着被咀嚼得干净的骨骸,一点残血的痕迹也没有。
太饿了,那些狼吃得太干净。
“春天降临的时候这里看上去会像是地狱。”
“王宫里也将如此。”
他们一处一处地查看,敌人的气息已经变得很薄,少有的新鲜气味数量稀少。
“他们在不远的地方。”
“我知道。”萨切森毫不在意地回答,敌人们根本不敢过来。
当他们把外围转过一圈,天色就慢慢转暗了,“我们什么时候离开?”契克木问,问完后没有听到萨切森的回答,他就扭头去看他。
他的王兄远远眺望着落日,大地和远处的山峦浮动着幻觉似的金光,广袤的冰天雪地仿佛是耀目的长卷,唯有尖林和房屋的顶端露出原本的颜色,像是野生的菌丛熙熙攘攘从雪地下冒出,色泽很深地融在和谐的视野里。
“三天后。”萨切森说,他看了弟弟一眼,“确保万无一失。”
“什么时候告诉他们?”
“现在去吧,告诉他们再忍耐三天,别把这里吃得人去楼空。”
契克木去通知的时候,萨切森已经回到了凯瑟亚的家里,他看到凯瑟亚的女佣卡维,她正用一种食草动物般可怜的目光在看他,那种悲哀太深刻了,似乎再多看他两眼她就要落泪了。
“凯瑟亚呢?”
“小姐在厨房里。”
“让她过来。”
卡维又一脸哀情地去请她的小姐,凯瑟亚从厨房里出来,看到他,本就染着笑意的脸此时笑得更明显了。那份之前藏在发丝里、眼睛里的生机抽枝似的在她的身上生长,几乎要长出色泽稠丽、鲜艳欲滴的花苞了。
“大人。”
“过来。”
凯瑟亚奇异地望着他,就顺从地跟他去到门外,她理所当然地以为他带回了食物,不过门口空空的,什么也没有。
“怎么了?”她莫名地睁圆眼睛看他。
“看看天空。”萨切森把她压在自己身前,凯瑟亚因此靠在他的怀里,“你很久不能安心地呆在外面了。”
凯瑟亚笑着看了他一眼,“……是的,我已经很久没有心神安宁地站在外面了。”
他看到她在笑,觉得天边此时波澜的紫红也黯然逊色,刚才为什么觉得这一切是美丽的,还要让她出门看看?此刻他只觉得他们应该呆在卧室里,天空并不值得一看。
他垂下头亲吻她鬓角边细软的头发,凯瑟亚痒得稍微躲了一下。
“我给您烧了热水……”凯瑟亚悄声说,他稀奇地看着她少见的内敛和躲闪,“您上午出去得太仓促了。”
他们回到屋里,凯瑟亚去拿他的衣物,萨切森泡在热气腾腾的水里等她回来,她也确实回来了。
“靠近一点。”
“我没有拿换洗的衣物进来。”
“脱了放在那边。”
凯瑟亚看了看萨切森所指的地方,犹豫着考虑了一下,最后还是摇头,“会着凉的,大人。”
“那么靠近一些。”
凯瑟亚来到他的身边,他拿过她的手,轻轻泡在水里,看她非常美的手泡在水里是一种享受,萨切森静静地看了一会。
他们在热气氤氲的水中触碰着手指,凯瑟亚似乎是被他拿在手中把玩着,她看了看自己的手,又看向萨切森,萨切森这时抬起头,“……过来。”
他们的呼吸很近地摩挲了一会,凯瑟亚才浅浅地亲吻他,在这个吻变得危险之前她退开了,萨切森于是松了手,“你先出去。”
他盯着凯瑟亚说,“现在就把晚餐准备到卧室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