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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9章 轻点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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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

第一场秋雨终于来了。

半地下的窗户外,有着奶白色花瓣和天鹅黄花心的野花被雨水重重砸击,惨败的身体从泥土缝隙处折伏到潮湿的水泥地上。擦不干净的窗户里,昏暗的光线在阴雨天的加持下愈发嚣张。

踩着晃悠的板凳,女人将接在一起的长绳绑在窗户两边的不锈钢围栏上。在房屋中唯一的光亮前,窗户前的绳子好像一条光彩夺目的项链。美好的事物太沉重,拿不起留不住,残酷的东西却像讨厌的柳絮一直往身上粘。

女人抬起绳子,将项链套在了自己脖子上。

窗户正对的地板上,有一个男孩赤脚盘着腿坐得端正。

他有圆滚滚的脑袋和圆滚滚的身体,是个小胖子。

雨水渗进半地下里,房间里的积水已经有两指高。

小男孩一直坐在湿漉漉积水的地板上,好像全然没有感觉到雨水已经把他的裤子湿透,他反而笑着,从故事绘本上撕下来一张纸,三两下折成纸飞机,对着悬挂在窗户前的人身上扔去。

纸飞机卡在女人的衣领中。

男孩哈哈一笑,从潮湿的书本上撕下来更多张纸,“妈妈喜欢纸飞机啊!我给你折好多好多纸飞机!”

半地下的积水越来越多,软塌塌的纸在手指间变换面貌,却已无法重生,纸飞机再也飞不到妈妈身边了。

2

雨伞挡住了袁许整张脸,只露出了她的下巴。

连绵不断的阴雨未有停歇的迹象,空气中弥漫的水雾包裹住行人,坠落的雨滴像是一根根囚笼的铁柱。

忘记带伞的袁枫耐急忙冲进雨伞下,打着哆嗦紧紧抱住袁许,上牙不停碰着下牙咔咔作响,“好冷啊。”

何舟错则不紧不慢地靠过来,视线停在学校门前花花绿绿的雨伞上。

寒冷的秋雨不停往脸上飞,袁许缩着脖子把雨伞压得很低,低头慢慢走进校门,突然,视野里闯入了一双。

她疑惑抬头,见杜天旻正不情愿地站在自己面前。

宽大的黑色伞面几乎包裹住了杜天旻的整个上半身,袁枫耐瞧着她支支吾吾的样子,故意大声道:“杜天旻,你向袁许道歉为什么要遮遮掩掩的?是怕别人知道吗?”

袁枫耐的大嗓门一出,周围顿时传来了窸窸窣窣的议论声,夹杂在雨声中令杜天旻又烦又恼,当即冷下了脸。

袁枫耐不理会她的愤怒,挽起袁许胳膊就拉着她走了,“校长也不管管自己的女儿,放纵得杜天旻都快成不良少年了。而且她竟然敢往你身上泼粥!我当时要是在那儿,我能把一整桶粥都掀在她身上。”她用力跺着脚,气愤道。

袁许低头轻笑,“袁也就把一桶粥全倒在她身上了。”

“做的好!”袁枫耐喊道,骤然舞动的双手差点将伞掀翻了。

开学第一天,许许多多人跑到袁许跟前热情地打招呼。但是,袁许不再向往常一样露出笑脸回应他们,而是故意视而不见,或者冷眼朝他们瞥一眼。袁许的家世注定了她会被殷勤巴结。从前,她以为在献殷勤的人当中,是有人真心愿意跟她做朋友的,并非全都是假装的热情友好。直到项链一事发生,切身感受到身边人对自己的恶意后,她才真正看透了那些虚伪的目光和笑容,且直犯恶心。

何舟错担忧的目光黏在袁许身上,袁枫耐则搂住袁许的脖子紧紧抱住她。

“虽然故意忽视别人的招呼也挺让人头疼的,”黑伞下,袁许翘起嘴角微不可察,“但总比笑脸迎人来得轻松。”

从前是出于礼貌,现在她彻底不想理了。从前受到那些人目光的束缚,谨小慎微地表现着自己的一言一行,不敢有所逾矩,像是一只金丝铁衣束身的雀儿,将囚牢穿在身上假装自由飞舞,有什么意思呢?

雨中的教学楼入口,像是一头石狮子张开的漆黑的大嘴巴,吞噬掉一个又一个少年。

3

秋过冬去春又来,万虫躁动的夏在阳光下燃起烈焰。

虽有风动绿枝拂起千层浪花的凉意,但闷热的空气扼住了干渴的喉咙,细密的汗珠糊住了清澈的双眸,天实在热得惹人烦。

一场暴雨的突然来访,冲刷掉蒸笼一般的炎热。

袁许托腮靠在车窗上,盯着窗户上成股成股流下的水痕。

小麦黄的屋顶和青草绿的墙壁,殷因的家在雨雾中显得格外神秘。

“殷因今年会来熊犬山吗?”

袁许心里有期待再次见到殷因的喜悦,也有怕再也见不到殷因的失落。她曾想象过殷因的变化,却惊讶地发现自己记忆中的人脸已经变得不再清晰。

殷因,变成了袁许脑海中的一个背影:殷因总是背对着袁许,她穿着一身宽大白净的衣服,瘦了许多,干枯的手臂上有道道伤痕,隐藏在袖口里,乌黑的长发已到了腰,随风颤巍巍摆动。而在殷因身边,是虽然模糊却满院灿烂的花朵。

暴雨瞬间淋湿了全身,一双手似老鹰利爪按住殷因的后勃颈,将她一把推出门外,然后暴力关上了大门。

那双利爪的力气太大,殷因在雨中踉跄着走了两步,雨水刺痛眼睛,她却缓缓睁大了双眼,仍以一种被压制住后勃颈而不得以驼背张开双手维持平衡的动作,机械地转身望着紧闭的大门。

“等等!”袁许猛地直起身,抬手掰住驾驶位的座椅,不可置信地看着暴雨中的人。

嘭的一声,撑开的雨伞被递到袁许手里。瓢泼大雨淋在地面上,她下了车,流淌的雨水瞬间湿了她的脚底。她握紧伞柄,走上前,将伞举过面前人的头顶,迟疑着开口:“殷因?”

雨珠砸落在雨伞上的声音太大,耳朵里吵闹的幻听又没有消失,殷因根本听不见袁许的声音,一动不动地背对着袁许。

袁许伸手碰了碰她湿漉漉的肩头,更大声道:“殷因。”

惊叫声从遏制不住抽搐的身体中迸发,剧烈跳动的心脏仿佛在胸膛里撞成了碎片,殷因瞪大惊恐的眼睛猛地回头,颤抖的身体同时向后躲避。

“哐当!”后背在铁门上撞得生疼,殷因缩起胳膊,被吓得失了力气的膝盖忍不住弯曲,差点跪在地上。

雨水顺着眼角滑进眼眶,她害怕地抬起眼皮,望着半张脸都隐藏在黑暗中的人,迟钝的意识百思不得其解,“袁许?为什么……”

袁许低头看着畏畏缩缩的殷因,举着雨伞的手臂停滞在半空中。

“你为什么要来……我什么都没做……对你……”混乱的句子断断续续的从殷因嘴中出来,呜咽声似针扎在袁许耳边。

“你怎么了?哪里不舒服?”袁许在她面前蹲下,抓住她冰凉的手指。

“不要……”似雨水一样潮湿的哭声从殷因喉咙中挤出,“别碰我!”

她甩开袁许的手,起身冲向雨中。可因为害怕,她的四肢毫无力气,没几步就摔在雨水泛滥的地面上。

凉气一瞬间渗进整个胸膛,让殷因混乱的意识清醒了几分。

雨水像是数百只小虫子胡乱地爬在脸上,她从冰凉的地面上抬起头,望着陌生的四周,绝望感铺天盖地地袭来,“我要离开……我得去什么地方,我不知道……”她嘴里念叨着,爬起来,紧接着像是被电流击中一样僵直了身体,再次惊恐转身,如同忘了自己刚刚跟谁说过话见过面一样,对着袁许说道:“你为什么在这里……”

袁许看见殷因失魂落魄的样子,脸色一沉,二话不说冲上前拉着她的胳膊往车里拽。

殷因愣了神,“你做什么?”

“先带你回家!”袁许把无用的伞扔给司机,按下殷因的肩膀,强行将她塞进车里。

“什么……我不去!我不回家,我不能回家!”殷因挣开时手肘一下子打到车门,疼得她顿时散了力气。

袁许再次抓住她,喊道:“回我家!”

“哪个家我都不去!我不想去家,我不能回家……也不能去医院,她会生气的……不管我去哪里,她都会生气!”殷因又突然像是抓救命稻草一样反抓住袁许的手腕,仰头道:“袁许,你带我去别的地方好不好?我保证不去医院我不想回家,我得小心点,我……”

她的眼泪同大雨混在一起分辨不清,但越发通红的眼眶却万分清晰地印在袁许眼里。

“好。你先冷静下来,乖乖的。”

4

金光镶边的青色雨伞烙印在漆黑锃亮的高楼上,如同优雅高贵的天鹅颈上的刺青。青色的雨滴恍若流转变化的祥云,好似奇幻缭绕的云雾,斜对着青色雨伞,在黑色大楼上如藤蔓缠绕。大雨倾盆,水雾中黑钻一样的高楼,时刻用青色的眼眸审视着缓缓降临的夜幕。

主厅内,衣着光鲜的年轻男子一眼瞧见了一熟悉的身影,本就挺直的腰背立马又刻意挺了几分。

“给我一间房。”袁许刚一踏进门,声音就已穿过了整个主厅。

小祖宗们最怕等了。

男子连忙转身取出卡片恭恭敬敬地递了出去。

袁许抽过卡就向电梯走去,身后跟着抱着殷因的司机。

暴雨天,闷热的夏。

数字不停跳跃,电梯里,殷因大汗淋漓胸闷得越来越严重。凉丝丝的雨水被皮肤烘烤,似乎是赖皮的海水带着海沙粘在自己身上,十分难受。她张开口大喘着气,那声音有点像行将就木的人倒吸气,在电梯封闭的空间里很响。

袁许不忍心看她,她盯着不停跳动的数字,一手夹着房卡,一手五指攥得关节泛白。

出了电梯,清脆的脚步声在光滑的墙壁和地面间不停弹跳,刺激着殷因的心魔。她张开眼,被吊灯晃了眼,腿脚挣扎了几番后,又垂下胳膊安静下来。

袁许打开门,看了一眼卧室的床,说道:“把她放在沙发上。你出去等着。”

关门声响起,空调开始发出微弱的轰鸣声。她从浴室里拿出一条浴巾,又从卧室衣橱里取出一件像是病号服一样的睡衣,回到沙发前,坐在殷因面前的茶几上。

“把湿衣服换下来吧。”袁许用浴巾大致擦了一下殷因的头发,伸手碰着她的脸庞又试了试她的额头。

湿漉漉的黑发贴在苍白的额头上,殷因抬眼小心翼翼地看着袁许,睫毛都在瑟瑟发抖,她什么话也不说,一副可怜无辜的样子。

袁许胸口一紧,紧接着叹了一口气,食指挑起睡衣在她面前晃了晃,“换衣服。”

殷因好像根本听不明白袁许在说什么,她抱着自己的擦伤的胳膊肘,紧并着双腿,缩在沙发上,低下头,避开了袁许的视线。袁许困惑地歪歪头,直接伸手去掀她的上衣。

殷因双手猛地抓住她的手臂,惊慌的大眼睛用难以相信的目光盯着袁许,“你也……”却吐不出完整的一句话。

来不及反应间,袁许肩前一疼,视野瞬间旋转移到天花板上——她被殷因推倒在茶几上,而后摔在地板上。

殷因胡乱扯掉浴巾,连滚带爬地冲向房门。

袁许在茶几上翻了一圈,膝盖向下磕在地板上,她顺势站起来,在殷因拧开房门的瞬间抽掉她的手抱着她的肩膀和她一起结结实实撞在门上。

门把手回弹的声音加上房门关闭的猛烈声音,在殷因眼前勾起了黑乎乎的人影,引出了她的幻觉,她双手抱住垂到胸膛上的头,不停往墙角缩。

袁许紧抱住她,手指抚摸着她的后脑勺,下巴贴在她的手背上,耐心安抚着,“没事了殷因,不会有人要伤害你,已经没事了。你现在是一个人,不要害怕。”

怀抱中的人一直在颤抖,半是嘀咕半是喘气的声音从颤抖的嘴唇中不成调地蹦出来。

袁许轻轻掰开殷因的双手,将其放在自己的肩上,让她有个可依靠的东西不再一顾地缩着身体。而她自己则贴在殷因耳边,轻抚着她的后颈,“没有人了。殷因,冷静下来,睁开眼睛,现在只有你一个人了。放松下来,没事了。”

殷因用力深呼吸着,胳膊搂住袁许的脖子,将额头重重的抵在她的肩上。

门外,平稳有力的脚步声从空荡荡长廊的另一侧带着瘆人的回音缓缓逼近,一声、一声压迫着人心。

脚尖旋过光滑的地面,转身站定,一名单环不紧不慢地停在门外。他与葵羊看守人的装扮相似,只是腰间的“S”成了“K”。

“什么人?”单环微微歪头,盯着站在门口的司机,声音轻飘飘的,也很瘆人。

“袁许。”司机礼貌笑道。

单环向后退了一步,再次问道:“声音?”

“关门急了,一不小心动静就有点大了。”司机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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