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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5章 谎话游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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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

往后很长一段时间里,袁许和殷因谁都没有主动找对方说话。

她俩平日里会遇到,或者说,邪门的是,经常遇到。在熊犬镇广场上,在河沟街中央主街上,在公园大树下的长椅上,在酒馆里……

袁许几次都想主动跟她和好,但殷因每次都十分冷漠地移开视线。

2

这天,殷因走在河沟街中央主街上,不经意间——其实就是故意的——她停在当初被打的巷口,看向巷子里面。

阳光夹杂着浮动的树影亲吻在她脸上,躁动不已的知了声催促着她额头上的汗水,从小巷人家门前的水沟里传来的潺潺流水声再次传到她耳朵里,声音跟那天晚上一样。

街头那户人家的墙壁上,挂着一块简单的新木牌,上面用红色油漆写着“糕点”二字。戚鸯从木牌旁的大门中走出,一边瞧着殷因,一边朝殷因缓缓靠近的模样像是在观察一只藏在草丛中的小猫,“哎?你不是那天晚上的那个孩子吗?你怎么样了?”

戚鸯年纪在四十多,模样上看着更年轻,中等个子,身材偏瘦,但看着有劲儿,头发一丝不苟的在脑后挽头成低丸子头,留着中分刘海,慈眉善目的,很有亲切感。

殷因转过视线,一时间没有想起来她是谁……

戚鸯揪着围裙擦了擦手,将新烤好的糖饼放在殷因手中,“尝尝吧,刚刚拷出来的!”

殷因手捧着热气腾腾的糖饼咬了一口,细细咀嚼着。屋子里没空调,戚鸯将电风扇提过来,对准殷因放着,接着又弯下腰,大拇指头柔柔擦过她曾满是血痂的右脸,半是感叹半是安慰道:“伤好得差不多了呀。”

厨房里,氤氲的水雾积攒在屋棚顶和窗棱间,在从小天窗斜照进来的阳光下翻滚。新烤的面饼香味缭绕在鼻尖,暖融融甜丝丝的,包裹住心房,又软绒绒的,面点的香气,是殷因觉得最好闻最有温度的味道。

她抬起头,“你做的糖饼和我奶奶做的,味道一模一样。”

戚鸯掌心轻拍了拍她的脸,心中只当是客套的夸赞,“那你可得多吃点。”

她低头又咬了一口,“嗯。”

殷因从戚鸯家里出来时,袁枫耐恰巧从门前经过。

袁枫耐一看见殷因,就露出大大的笑容,灿烂得连猛烈的夏日都显得逊色了。

面对她似火的热情,殷因略显无措。

其实殷因之前挺活泼开朗的,每次遇到认识的人,都会笑着打招呼,但后面就不会了。现在如果她想装出一副开心的样子跟袁枫耐打招呼,也是能装出来的,但看到袁枫耐开心的模样,她不想装。

“殷因,你有空吗?”袁枫耐蹦到殷因跟前,笑嘻嘻的,一副要拿殷因当工具使的表情。

“我能说没有吗?”

“你肯定有。”

3

“熊犬山桐心区天幕府”九个红字如火红的烈日高悬在头顶,殷因仰望着面前依山而建错落有致的宅院,如同隔着时空望见了古代的避暑行宫。

跟熊犬山葵羊监护疗养中心一样,嚣张跋扈的名字和建筑风格都彰显着无上的威武霸气,与绝不容侵犯的庄严,乍一看就是权贵之地。

住在熊犬山已将近一个月,殷因心里也逐渐明白——或许这就是熊犬山的行事风格,它有权有势肆意张扬,它指尖捏着绝对力量脚底镇着满山信徒,随心所欲,还蔑视一切。

“这是哪里?”殷因打了个冷颤。

“养老院。”袁枫耐挽着殷因的胳膊,同工作人员热情的打招呼。

“养老院?你带我来养老院干什么?”殷因摸不着头脑。她跟着袁枫耐的脚步,在古色古香的走廊中几下转折,便停在一间宽敞明亮的房间前。

“我常常来这里陪他们,一见到老人,袁枫耐面上天真灿烂的笑容忽然就变得沉稳了许多,“陪他们聊聊天玩游戏,或者,推着轮椅带他们四处走走。我会为他们读书念报,为他们读信写信,听他们一遍一遍讲述往事。每个月,都有信送进来。殷因,你能帮他们念一下信吗?”

说着,袁枫耐领着殷因坐到一位满头银发的老人面前,并将殷因的手放在老人手中,弯腰附在老人耳边大声且缓慢地说道:“奶奶,我们今天来读信了!”

老人循着声音的方向抬起头,用浑浊的眼睛看着袁枫耐笑,嘴里不停说着好啊好啊,殷因觉得老人可能并没有听懂袁枫耐的话。随即,老人抚摸着殷因的手,视线同样摸索着朝正前方看去,对她说:“好姑娘,辛苦你了。”

老人的眼睛虽已变得浑浊不清,但目光依旧温柔。

殷因低头,展开第一封信:

“妈妈,我好久没有给你写信了,你在那边还好吗?我最近都有按时吃药,好好生活。而且我还搬了新家,就住在大海边。一看见一望无际的大海,我的心情似乎就会一下子变得舒畅许多,不再像平时那么憋闷。可是,我却觉得更冷了,心里也更加空荡荡的。妈妈,生活太难熬了,我感到日复一日的疲惫。若不是有牵挂,我真的会撑不下去。小仔很喜欢大海,她说如果大海能成为她的浴缸就好了,这样她就不用担心她的橡皮小鸭子跑远了。妈妈,如果我当初真的丢下她离开了,是不是太残忍了。可是妈妈,我不是一个好妈妈。我甚至不知道该如何去成为一位妈妈。难道,只有爱就够了吗?我不想我的小仔成为下一个我,可我现在已经预想到了未来我会对她的伤害,我将会亏欠她太多。妈妈,或许我从前应该多陪陪你,或许你从前也应该多陪陪我,那样的话,我现在就不会如此不知所措了。我爱你,妈妈,我真的爱你,可我就是个坏孩子。时至今日,我脑海中几乎所有与你有关的记忆,都形似噩梦,所以,我不知道该如何成为一位母亲,但是我又不想我的小仔重蹈覆辙。不好,无形之中,我好像又在埋怨你了。妈妈你看,我是一个坏孩子。对不起,妈妈,对不起。”

殷因的声音戛然而止,房间归于死寂。她的指腹摩挲着信纸上的泪痕和晕开的笔墨,以及在最后的最后,那个笔锋狰狞笔墨最深的句号,仿佛写信人用尽全身力气划上的一刀。

袁枫耐怀抱一摞信,背靠书柜低头静静听着,一如房间中所有人。不知从什么时候开始,偌大的房间中,不再有人说话或是做其他事情,大家都在静静听着殷因的声音。

薄薄的一张信纸上,笔迹一段潦草接着一段工整,凝视良久,殷因才猛地回过神来,望向四周。

面前的老人捏着手帕擦掉眼泪,叹气道:“可怜的孩子。”

有位老爷爷忙开口缓和僵硬的气氛,“我从前读书的时候,就百思不得其解,专门去请教先生。我就问:‘人千千万万种,爱也千千万万种,所以父母之爱,才会总有偏心。所以我要是喜欢一个人就要迎合一个爱人的法子,那不得累死。’先生当时就追着我骂了一顿,说我以后肯定是个负心汉。她说,爱啊,谓之虹彩坠幽谷,爱人,则譬如砒霜裹蜜糖,二者,形似神不似。母爱,是所有人心里头的爱的诞生源泉,是灯火长明的烛芯,是每个人都能有的。她是一个极端的人,她认为人生来无论男女都是一具血肉空壳,是母爱给了每个人灵魂,让人学会爱人爱自己,所以千千万万种爱,无论哪种爱都是母爱的延伸变形,是母爱的影子,若往回追溯,所有的爱都源自母爱一种。小时候缺爱,灵魂不完整,余生都痛苦。我就反驳她,我说父爱呢,她又打我,说我没认真听她讲话,她人一有意识,接收到的第一件东西就是母爱。我其实直到现在都弄不明白我那个老师的意思,她太偏执太愤世嫉俗,我心想着我一个堂堂男子汉,哪儿来的母爱?哈哈!真是笑话。”

4

出了天幕府,袁枫耐就拽着殷因直奔熊犬山桐心区孤儿院,“再去玩幼儿园的小朋友。”

殷因颇为无奈地笑道:“你真忙啊。”

袁枫耐吐吐舌头,“因为我是救世主!”

殷因捧场地瞪大眼睛,迎合道:“袁大救世主真忙啊!”

如果说养老院是饮了美酒惬意沉醉在金黄原野上的秋风,孤儿院便是复明的双眸中映出的绿意盎然的春芽。孤儿院,是熊犬山的掌上明珠。

“我发现,熊犬山有很多孤儿院。”殷因说。

“熊犬山给了许许多多人活命的机会,”袁枫耐的视线落在孤儿院庭院中央的山神雕像上,喃喃自语一般说着,“它外冷内热。”

殷因一时没反应过来,“谁?”

“熊犬山。我说熊犬山,外冷内热。”

一扇门被徐徐拉开,刹那间,房间内鸡飞狗跳的场面就令殷因眉心一跳。一群幼儿园的小孩子吵吵嚷嚷地闹腾着,乱作一团。殷因瞥见一个坐在地上哇哇大哭的男孩,鼻涕长得都快滴在地上了。一见到袁枫耐,他们就争先恐后地撞进她怀里,硬生生将她扑倒在地。殷因肚子上挨了一击,腰和大腿又被几个小朋友缠住,一个趔趄,同样被撞倒在地。

小朋友们接连不断地像是猴子一样压在殷因身上,他们瞪大眼睛好奇地瞧着她,笑靥如花,声音洪亮,“你是新姐姐!”

5

“姐姐,你胳膊上的伤好像梵高的油画啊!”小男孩手里还攥着积木块,却只顾眨巴着亮晶晶的眼睛望着殷因,不停惊呼,“你脸上也有一幅画!好漂亮!”

殷因正小心翼翼搭着积木的手顿时悬停在半空中。

男孩嗓音一出,顿时吸引了周围小朋友的兴趣,他们一呼啦全涌了过来,碰倒了刚搭好的房子,如席卷而来的浪潮一般挂在殷因身上。

“白色的小鱼!”,“飞鸟!”,“一簇鲜花!”,“是流动的星光!”小孩子们喊的五花八门,层出不穷。

一女孩将脸蛋贴在殷因胳膊上,抬眼笑嘻嘻问道:“姐姐,到底是什么呀?”

殷因低头看着他们眼中期盼的目光,不忍拒绝,但又不知道该如何回答,“我不记得了。”

“不管是什么,一定是很漂亮的东西!”

6

明明是老鹰捉小鸡的游戏,殷因头晕眼花的竟然玩出了海盗船的感觉。她扮演的是鸡妈妈,但全程被身后的小朋友们死揪住衣服拽来甩去,如同一只断了线失控的风筝,而且还得尽力稳住身形不让自己倒下。

最终还是挺不住,筋疲力竭地趴在了地板上,而一旁的袁枫耐还在被小鸡仔“追杀”。

“好累……”殷因脸贴在地上,视线正巧落在一个小女孩身上。

女孩瘦小的身影几乎被天蓝色的玩具箱完全挡住了,她一个人孤单地坐在落地窗前,脑袋埋在双膝间。

她看着女孩,就像是看到了从前的自己,随即嘴角露出一抹自嘲的笑。

“哐当!”

身旁传来一声响,女孩吓得抬起头,看到殷因整个人背靠玩具箱瘫坐在自己身边,扭头问自己:“没有人和你玩?”

女孩脸当即一红,支支吾吾说:“我不想跟他们一起玩。”

殷因伸手将女孩拉近,“那我和你玩。”

可要命的是,殷因根本不知道如何逗人开心。逗人开心既费心思又费力气,太难办了。所以殷因不得不装出一副开朗活泼的样子,去不停地跟女孩玩两个人就可以玩的游戏,才能勉强奏效。但是她知道的游戏也不多,万不得已,最后搬出了一个她从小时候就很讨厌的游戏。

“我先告诉你一个词,然后我会说一句话。如果我说的话里有这个词,那么我就是在说谎。一个非常简单的游戏规则,你明白了吗?”

“嗯嗯!”

“比如,我选的词语是‘地板’。那么我说我今天早上刚擦过地板,我是在说谎吗?”

“说谎!”女孩毫不犹豫喊道,双手雀跃地抓住殷因的胳膊,那架势,倒真像是捉拿犯人。

殷因手指下移,“地板是黄色的。我在说谎吗?”

女孩突然迷茫了,她低下头盯着木地板,“可地板就是黄色的啊。”

“在游戏中呢?地板是黄色的。我是在说谎吗?”殷因引导着女孩。

女孩愣了一会儿,然后一下子明白了这个谎话游戏的乐趣所在,“说谎!”。

女孩灵机一动,抿着嘴笑道:“我选的词是‘女生’。”

殷因已经能看出她的小心思了,“你说。”

“我今天遇见一个女孩子。我说的是谎话吗?”

“不是。”殷因可不会轻易上当。

接着,女孩趴在殷因身上,抱住殷因的脖子,调皮笑道:“姐姐你是女生。”

瞧!这就是殷因不喜欢这个游戏的原因,因为玩游戏的人可以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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