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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章 一个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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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

殷因刚搬来熊犬山,是熊犬山的外人,不过外人自有外人的好处。

在人人结伴的环境里独自一人,很容易成为异类,很容易受到审判。殷因习惯一个人也喜欢一个人,这不是什么见不得人的秘密,她也没有刻意去隐瞒,但是别人总会表现出一副不小心撞破她秘密的样子,好像她的行为在别人眼里无异于双手举着“我没有朋友,我很孤独,我很难堪”的醒目牌子,尤其是别人常问她的那句“你怎么一个人啊”,总是充满可怜和嘲讽的语气,她实在讨厌。好在这次终于不一样了,她是新来的,她没有朋友,她就得一个人。

当袁许站在自己跟前,微微皱着眉头看着自己的时候,殷因下意识地以为她会跟那些人一样,问自己为什么是一个人。

“你怎么……”袁许脸上挂着疑惑,“在这儿?”

好吧,她没问。

殷因指尖敲着玻璃杯子敲出清脆的响,笑吟吟道:“我不能来这里吗?我是来吃蛋糕的。”

今天的酒馆,说到底是生日宴,来的都是些亲近的人。袁许不禁再次佩服殷因,换作自己,是绝对不可能有勇气去一个陌生人的生日宴上吃蛋糕的。

“你要不要和我们坐在一起?”袁许问。

“不了,我喜欢靠窗的位置。”说着,殷因忽然一皱眉头,将视线一偏,发现何舟错正在看着自己,换句话说,气鼓鼓地瞥了自己一眼,很明显她讨厌自己。

“怎么了?”袁许回头。

“没什么。”殷因收回视线,脸上露出浅浅的笑。她灵机一动,身体往袁许面前一歪,仰起笑脸,尽全力装出最开心的笑容,露出星星眼睛望着袁许,甚至拉起袁许的手,把她往自己身前拉近了一点——其实殷因的开心并非全是装的,何舟错不想让袁许靠近她,但袁枫耐和袁许都先后扔下她到她身边来了,她再装出一副跟袁许很好的样子,让何舟错再着急一下……一想到何舟错生气的模样,她就是真的开心。

金灿灿的阳光带着一点窗外灯笼的红影子照在殷因脸上,给她漆黑的眼瞳镀上一层暖融融的光,窗外风一吹,灯笼一晃,光影一颤,镀在她黑色眼瞳上的金光也隐隐浮动,含笑的目光霎时温柔了太多,在阳光的照耀下,她的眼睫又如鸦羽般似有若无地亮着点点斑斓的光,一头蓬松炸毛的长发发质很好,阳光一照每根发丝都在耀着光,像是点着碎金箔。

袁许低头看着殷因,目不转睛,她不知道她突然因为什么笑得如此开心,也笑着歪歪头,给了她一个疑问的眼神。

殷因不知道要说点什么,她的目的是气何舟错,索性就问道:“你和何舟错关系那么好,何般博为什么要欺负你?”

袁许的笑瞬间僵住,眼睛里快速闪过一丝惊恐。

殷因没有立刻发现袁许脸色的异样,因为她眼珠子一转,快速朝何舟错瞥了一眼,见她果然正气呼呼地瞪着自己,就不禁笑得更开心了,但等她收回视线,她就知道错了,笑得正欢的嘴角也立刻僵住了,她想起来昨天何般博在跟袁许抢跷跷板的时候骂袁许是小偷,她知道自己肯定戳到袁许痛处了。

一张嘴三天两头的惹人生气。

殷因干巴巴笑了两声,下意识握紧袁许的手,却已不再是为了气何舟错,那笑里也有了点认错讨好的意思,刚要开口转移话题,就听到袁许说:“我和何舟错关系好,跟何般博有什么关系?她哥是她哥,她是她。”

殷因连忙点头如捣蒜,“嗯嗯嗯,我初来乍到,什么都不懂,你说什么我听什么。”

袁许突然感到心累,殷因的心思她真是不懂,一会儿东一会儿西的。她感到手足无措,什么话都没说,就只是微微皱着眉头看着殷因,似乎在竭力弄懂她。

殷因抬起眼帘看着袁许,又垂下眼帘避开她的目光,然后又抬起眼睛看着她,然后又垂下眼睛……她直接被袁许看害羞了。殷因站起来,掰住袁许的肩膀给她转了个身,接着把她往外推去,“我还想让你跟我坐在一起呢?你能只跟我坐在一起吗?人我都不认识,而且你们旁边的那个人是何般博的哥哥吧,我刚跟何般博打完架,我才不过去跟你们坐一起呢。”

刚推走袁许,袁枫耐就回来了。

“我该怎么称呼啊?”殷因往矮柜台那儿一瞥,想着袁枫耐能给自己大致介绍一下谁都是谁,彼此之间什么关系。

没想到袁枫耐先指着老头,又指着袁秀煜,最后指着袁诚话,直接简简单单道:“喊袁叔叔袁阿姨袁姐姐就好啦。”

“好,”殷因扯起嘴角笑了笑,“你家跟袁许家是亲戚吗?”

“不是,我们就是关系好。我家亲戚不多,现在在酒馆里的人很多都是朋友邻居。”

“那袁许家跟何舟错家呢?”

“也不是。”

“我怎么感觉,袁许的哥哥和何舟错的哥哥之间好像有矛盾啊?”

“嗯……不算是有矛盾吧,其实我也不是很清楚。”

“哦。”殷因无奈地笑着,一无所获呢。

袁枫耐激动地搓了搓手,兴致勃勃道:“你问完了,那就该我问你了!”

“问我?你要问我什么?”殷因警惕地笑着,她好像是棵树,马上就要被袁枫耐这只兴奋的猴子抓住树枝荡秋千了。

“你原来住在哪里呀?”

“海边。”

“我喜欢大海!虽然我没有去过。那是什么样子的?”

我家离大海很近很近,连渗透到房间里的阳光都是海面的粼粼波光。每天睁开眼,躺在床上就能看得到大海无限的光景,听得到海浪拍打礁石崖壁的哗啦声,和海鸥日复一日的叫声。阳台就好像是大船的观光板,房子就好像是漂浮在起伏不定的海面上的大船。分不清院子和沙滩,岩石和杂草。走一步,就能从房间地板上走进沙滩上被海浪冲刷,也只需要一步,就能从大海里回到家里,隔得太近,感觉身体永远被黄沙海水裹挟着……

袁枫耐不停地问,殷因也顺她意回答,直到袁诚话喊她去帮忙,殷因的耳根才清静了。但殷因的心情却变得很低落,一股沉甸甸的酸涩感闷在她的心口里。

她回忆起来,有人按住她的后脖颈把她按在海水里,冰凉的海浪在她尚未来得及喘息之际就冷不丁地扑在她的脸上,她挣扎,她想要重获呼吸,但跟那人的力气相比,她的力量简直太渺小,她站不起来,只能一直沉在海里窒息着。一次又一次,跟折磨人的酷刑一样。殷因的家离大海太近了,她指缝里的泥沙永远清理不干净,头发上的水珠也永远拧不干。

欢呼声在酒馆里响亮亮地炸开,所有人都在举杯庆祝,摇晃的酒水飞溅出杯外,正如大家洋溢的笑容。

殷因被吵闹声吓了一跳,心里面越来越烦越来越乱,想赶紧离开酒馆。

2

分蛋糕时,袁枫耐端着薄薄的一小块蛋糕半扔半甩地放在何般博面前。

“这是什么?苍蝇肉吗!”何般博不愿意地喊道。

“爱吃不吃!”她扬起鼻子,转头又把一大块蛋糕放在袁也面前。

两相对比,差的可不止一星半点。

“那我就不客气了。”袁也接过叉子,得意地瞥了何般博一眼。

“哥哥,我这里还有很多,都给你吧。”何舟错看他可怜,就要把自己的蛋糕递给他,她才吃了一口,鼻子上还沾着奶油。

“你吃你的!我不要!不就是一块蛋糕吗!”何般博气呼呼地走开了。

“好吧。”何舟错笑嘻嘻地收回蛋糕。

袁枫耐分完蛋糕,回到矮柜台旁,一屁股坐在袁许旁边,咬着叉子说道:“快到募捐晚会了。”

“募捐晚会不是还有半个月吗?”袁许将蛋糕里的干橘子片挑出来。

袁枫耐伸手画了个半圆,“半个月一眨眼就过去了!很快的!募捐晚会之后就是祭拜山神,我今年攒了好多愿望要向你许呢!”她抓住袁许的手,眼巴巴地望着她。

“攒了好多愿望?愿望还能攒?你别太贪心,小心山神不给你实现。”袁许抽出自己的手。

何舟错含着蛋糕,含糊不清道:“袁枫耐的愿望不都是长高变美嘛。”

“不不不。阿错,我今年有更重要的愿望!绝对不一样了!”袁枫耐挺起胸脯。

“哦——我知道了。嗯!确实不一样了。”何舟错狡黠地笑着,跟袁许交换了一个眼神,二人哈哈大笑起来。

“哎呀不是!”袁枫耐踢着腿,带着椅子吱嘎作响。

袁诚话歪着身子倚靠着矮柜台,胳膊肘撑在桌面上,歪头看着三个孩子闹腾。何船柏放下酒杯,杯底磕在桌面上的声音很响,听起来像是酒杯要碎掉了。“还喝吗?”袁诚话问他。他低着头,摆了摆手。

袁诚话从他手里拿过酒杯,二人的手指短暂地触碰在一起。她劝道:“那就跟他们一起去吃点东西吧。”

“好。”何船柏简单答应着,起身却直接出了酒馆。

她在心里骂了他一句,烦闷得叹了口气。手指不停左右摩挲着酒杯,眼里弥漫开失落。

殷因没动蛋糕。她从角落里挤了出去,一开门看到袁秀煜和何船柏正在外面靠着长廊的栏杆抽烟。听到铃铛声,袁秀煜回过头,问殷因:“去哪儿?”

“回家。”殷因看了袁秀煜一眼,直接向外走。走出远远的一段路后,她才突然转身朝她喊道:“我去哪儿关你什么事,你又不是我爸妈!”

何船柏一下子笑了,“好大的脾气。”

“还笑,你小时候也是一样的熊样子,甚至更厉害。”袁秀煜磕掉烟灰,咳了几声。

“我知道。但不妨碍我笑。”

3

殷因回到家,轻手轻脚地推开门,站在客厅里仔细听着,确定爸妈不在家后她才松了口气。阿姨动作更轻,似鬼一样飘到殷因面前,手举到耳边,向她做了个打电话的动作,声音轻轻柔柔的,“殷因,别忘了打电话。”

“完蛋!我忘了!”殷因急忙冲上楼。

自从搬家后,杂乱的东西还没来得及整理。殷因不许阿姨动她的东西,所以她房间里还是乱糟糟地摆着几个大纸箱子。殷因从中翻出手机,按向通讯录里唯一一个号码。

慵懒沙哑的嗓音从电话另一端传来,拨弄着她的心弦,“你终于想起我来了,殷因。”

直到此时,殷因才真正开心地笑了。

“多出去走走。有空就多出去走走吧,对你有好处。殷因,开心起来……”电话里女人的声音很温柔。

傍晚时分,爸妈早早便回到了家。妈妈一进门就黑下脸,嘴角仿佛也因她的面容而变得像是中毒了一样的黑。爸爸则醉醺醺的,脸微微发红,模样笑嘻嘻的。殷因捧着书窝在沙发角里,借着书的阻挡,暗中嗅着爸妈之间的火药气。

每当酒气弥漫的时候,殷因总会变得迷茫。因为她分不清爸爸到底喝了多少酒,到底醉到什么程度。如果他醉成一滩烂泥,威胁便会小一点,可如果他醉了的同时他还能活动他还能伪装,那就是他最难以琢磨最危险的状态。正如现在。

“告诉你多少次了,让你少喝点酒就那么难吗?”妈妈抱着双臂靠在沙发背上。

“现在谁不喝酒?饭桌上谁不喝酒?兄弟朋友的,聚在一起能不喝酒吗?不喝就是驳了人家面子。”爸爸脸皱成一团,仿佛受了天大的委屈却无处发泄。

“都是些死酒鬼!整天就知道酒,你以后给我少喝点马尿……”妈妈虽然在愤恨地骂着,眼睛却没在爸爸身上,像是那些蹉跎一生受尽生活折磨的老人在低声咒骂。

“好!”爸爸刚要逃离妈妈的念经,又回身指着妈妈道:“好!我以后绝不喝酒了!我以后滴酒不沾!”

“就你还滴酒不沾。”妈妈冷笑一声。

“你给我等着!我说到做到!我真是恨死了!”爸爸狂怒不止。

俩人吵得越来越厉害,怒吼声能掀翻房顶。殷因手捧着书,逼迫自己看下去。书上写到:“我的房子还没盖好,过冬还不行,只能勉强避避风雨,墙上没有涂灰泥,没有烟筒,墙壁用的还是饱经风雨的粗木板,缝隙很大,所以晚上很是凉爽。削好的白色立柱笔直挺拔,新近才刨得平坦的门户和窗框,让屋子看起干净清爽,特别在早晨,木料里饱和着露水的时候,总使我幻想中午会有一些甜蜜的树脂从中渗出……”

4

闹腾到筋疲力尽的三人倒在袁许的大床上。袁枫耐用手掌心使劲拍了拍床,“这么软的床,你是怎么睡着的?”

“软一点的床不好吗?”袁许倒觉得挺舒服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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