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一日过得很快，谢湘灵指点完之后，林厚雪小心地提醒道：“符师兄，薛明衡背后的势力不一般……”

“如何？”谢湘灵平和地问。

“他是薛家的人，”林厚雪大概也不太了解，只知道一个模糊的印象，“你是不是以后得小心一些啊。不过，你为什么要出言讽刺他……我听其他师兄说，平时都没人敢招惹他。”

“其实要是他不出声，我对他没有意见，”谢湘灵想了一下后，回答，“我只是觉得薛无彰的天赋实在很好，无论出身如何，都不该以此侮辱他人。”

“还有……”林厚雪又小心翼翼地看他一眼，继续道：“上次那个，何滔滔师兄被罚来外门思过了，好像三个月呢。”

“与我无关。”

林厚雪其实想问的是，符平师兄你究竟有什么背景，能让夫子多加偏爱，一个内门弟子因你受罚，然而，被这句话挡回来了，只好老老实实告辞。

第二天，林厚雪又带来了几个人。

谢湘灵打开门时，看见门口几个小弟子，正规规矩矩管他叫符师兄。

林厚雪显得很无奈且尴尬：“符师兄，抱歉，他们听说我找你来问问题，也说要跟着来，我实在拦不住。”

外门弟子没有内门弟子那样优越的师资，苦于常有疑惑却无人解答，谢湘灵能理解。

“无妨，”在几双热切求学的眼睛注视下，谢湘灵实在说不出拒绝的话，他转身沏上一壶劣茶，示意众人可以口渴喝茶，然后说：“你们一一讲吧。”

“符师兄，关于入门心法的这里我有些不懂……”

“符师兄，我周身灵力有些流转不畅，却不知为何……”

“符师兄……”

“停！”谢湘灵头疼，道，“以后不必来找我了。”

几个新来的弟子噤若寒蝉，面面相觑。

“我耳朵不好，不喜欢听人说话，”谢湘灵道：“这样吧，你们把疑问写在纸条上，每天从门缝里塞进来，第二天再来拿。”

第三日，谢湘灵睡到日上三竿醒来时，门缝里已经塞得整整齐齐的一叠纸条，林厚雪似乎还帮他分类整理好了。

谢湘灵一一看了，把回答写在纸条上，又帮林厚雪抄完了书，准备出门看看。

他要去清净林。

从前他最喜欢来这里练剑，安静，无人打扰，可以静心自观，悠然听竹林沙沙风声，不巧的是，今日，却被其他人扰了清净。

——“这不是大名鼎鼎的何师兄吗？怎么沦落到内门与我们为伍了？”

这是薛明衡的声音。

谢湘灵面无表情地闭上眼。

你们两位怎么还有私人恩怨啊？

跋扈少年聚众挑衅，只有两个后果，殴打，或者被殴打。

谢湘灵坐在竹林间，遥听风声。

——还有争吵，冷笑，拔剑声。

虽然不知道这两个人怎么结下仇怨的，但显然，何滔滔可能是被殴打的一方。

因为，薛明衡找了帮手。

他在宗内人脉广泛，家世不凡，自然有更多内门弟子愿意来巴结他。

何滔滔即使是内门弟子，藏身中境，也很难处理这种同时对战几个修为和自己不相上下的弟子的情况，渐渐不支，偏要逞强。

剑被当啷一声斩落，薛明衡冷冷道：“好一个内门弟子，原来如此不堪一击。”

“那年若不是你抢了我的名额，我现在也已经是内门弟子了，”他冷笑一声，“废物！”

何滔滔灰头土脸，被按在地上。

“砍断他一根指头，让他不能再用剑。”薛明衡居高临下，俯视道。

就在此时，忽有清风生。

一缕银光闪过，直接打掉了旁边弟子手里的剑，又有一片绿叶如箭破空而来，锋利无比，险些伤着薛明衡。

“这是什么？”

掉落在地上的剑，上面只是沾着些许水痕，其他弟子蹲下来去闻闻，竟有清香：“薛公子，这是茶水！”

再一看，险些割破他面皮的那叶子，也是片粗劣的茶叶。

清净林深处，走出个没精打采的人。

符平戴着面具，道：“你们扰了我清净。”

他冷冷道：“滚。”

话音刚落，几片竹叶又簌簌飞来，奇异的是，这些叶子居然能够顺他心意般凭空飞来，好像几柄飞剑，没入衣间，听得几声闷哼，似乎有血痕。

眼见得打不过，“我们走！”薛明衡狠狠瞪他一眼，道。

待何滔滔抬起头挣扎起来的时候，谢湘灵正倚在树桩旁，站没站相，漠然地盯着他。

“要滚的还有你。”他冷冷道。

何滔滔咬牙道：“你为什么要帮我？”

谢湘灵提起旁边的那个绘着凤凰纹的小茶壶——他本来只是来散散心，虽不会口渴，但想趁着没人试试这个壶，结果被打搅了清净，舍不得摔壶，只好用茶水和茶叶了。

“谁帮你了。”谢湘灵漫不经心地说，提步要走。

“你就是帮我了！”

何滔滔又咬咬牙，站起来要跟着他走，正欲再开口。

“闭嘴。”

谢湘灵面无表情道：“吵。”

何滔滔把话咽下肚，准备跟着他走出去。

“不准跟过来。”

谢湘灵道：“烦。”

他对何滔滔没有什么好印象，懒得多费口舌。

“那你到底要什么？！我怎么感谢你？！”何滔滔忍不住了，大吼道：“你就是要让我欠你人情！不好意思再找你麻烦！符平你心机深沉！卑劣无耻！”

谢湘灵：？

谢湘灵说：“我记得，我好像不太认识你。”

何滔滔似乎仍然不肯罢休。

谢湘灵被吵得烦了，终于回头了。即使隔着一层面具，似乎也能看见这人冷冷莫测的目光。

“我没有要帮你，”符平声音嘶哑地说，“你浮躁，虚荣，废物，洋洋得意，肆意谩骂其他弟子，和薛明衡不相上下，所以我不想看到你。”

何滔滔似乎又涨红脸，一句“你胆敢这样侮辱我”似乎要脱口而出了。

却听见符平说：“你学过《参同契》吗？”

提这个干什么？何滔滔莫名其妙，听见他又说话了。

“如果你要报答的话，抄书吧。”

谢湘灵想了想，又补充道：“字迹工整些，纸张结实些。抄完了放到我门口。”

“我不抄！”

谢湘灵冷笑一声：“哦。我门口还缺个扫地的。”

“等等！你到底要干嘛？”

“我在帮外门弟子答疑解惑。”

“你突破不了境界，经脉滞涩，气息浮躁，”谢湘灵说：“我喜欢待在清净林，所以你不准来清净林。实在有问题要问我的话，跟那些外门弟子一起递纸条，不许吵嚷，安静为好，字迹整洁易辨更好，不来最好。”

然后，他头也不回地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