吃完饭，两人一觉睡到下午。
夜苟要回自己家一趟。
本来是打算骑个自行车过去，但白羽今天请假没上班也要跟着，于是他就开了车载人过去。
贫民区里治安很乱，路上也都是垃圾，车不好开进去。
夜苟把车停在主干道旁边的一个监控摄像头下面。
防止有人见财起意，把车给拆了偷走。
本来是想让白羽坐在车里等他，但人坚持要跟过来看看。
他摸摸鼻子，很不想让白羽来这边，这个地方跟他的医生格格不入。
俩人下车沿着宽敞的主道往里走，偶尔能看到几辆人力的脚蹬车和推拉车，上面载着很多乱七八糟的东西。
两边房屋布局构造混乱，大都只有一层，越往里面，道路越狭窄曲折，路面坑洼不平，由于早上下过一阵子的雨，地上有很多积水，有些房子直接被泡在污水中。
街头巷尾，随处可见堆积如山的垃圾，散发着恶臭吸引一群群苍蝇和老鼠。
这些老鼠一点也不怕人，小孩三五成群地追赶它们嬉戏玩闹，几个大的孩子直接拿着根铁丝捆了一串准备带回家去加餐。
白羽听了两嘴他们关于战利品如何分配吵了起来。
“不干不净吃了没病，吃不死人的。”夜苟以为白羽是担心那些小孩。
白羽移开视线没有说话，他只是在想，夜苟小时候也是这样的吗？
如果能早点遇到就好了。
“我们走吧。”
一辆废品回收车从旁边开过，上面的旧金属零部件已经锈迹斑斑，沿着车屁股流下一地红褐色的锈水。
越往里面走越乱，空气中弥漫着一种难以名状的混杂气息，有垃圾腐烂的恶臭，也有生活用火的烟熏味，还有几个散发着冲天恶气的公共厕所。
刺鼻的气味仿佛能直接钻入人的毛孔，附在眼珠黏膜上，防不胜防。
白羽整个人都不好了。
他紧闭着嘴，也停止了呼吸，甚至眯着眼睛想要闭上，虽然这不是他第一次去夜苟家，但上次是飞着过来直接降落目的地，并没有遇到这些。
“我们走快点。”夜苟拉着白羽的手加快了脚步。
白羽被熏得晕乎乎的也没有反抗，就任由人牵着。
夜苟住的地方算是这边条件比较好的地段，比前面几个路段要干净整洁很多，打拳赢来的奖金足够让他在这边生活得不错。
其实如果愿意花一笔巨款，他是可以离开贫民区在对岸边缘地带租一间房的。
可能是从小生活在这里，习惯了也没觉得有什么难以接受。
这边没有那么多规矩，恃强凌弱，抱团取暖是常态，而他也长大到完全可以独挡一面，没有人会故意找他麻烦，他也活的自在，心情不好的时候找几个地皮流氓打一顿。
一路上也见到了不少人，有衣衫褴褛、满脸病气的，也有穿着普通的，总之什么样的都有，这边也跟市区一样分成了好几个阶梯人群。
有不少人好奇地打量着他们。
几个小混混懒散地聚集在街角，他们似乎认识夜苟，看到他牵着一个穿着金贵明显是从富人区来的年轻男人的时候，开始肆无忌惮地吹起了口哨。
声音尖锐刺耳，引得周围一阵哄笑，其中一个挑衅地眯着眼睛，上下打量着白羽，仿佛在用眼神剥去他身上精致的外衣，眼底的不怀好意，跃跃欲试。
“快点去你家吧。”白羽拉住了想要过去打人的夜苟。
夜苟冷静下来，也觉得还是早点回家收拾完东西带着医生赶快离开，以后有的是时间收拾他们。
两人拐入巷子，夜苟猛地停下脚步，松开白羽的手往前跑了几步，站在他家门口。
“靠！这谁干的——！”
原本应该好好合上的卷帘门，此刻扭曲地倾斜挂在门框上，屋子里像被风暴席卷过，什么东西都没了，被扒得干干净净。
周围邻居听到这边的动静纷纷跑回家里，紧关上了门窗，生怕他会过来找自家麻烦。
里屋也被人洗劫一空，连床板和卫生间的镜子都被人给拆走了。
白羽从外面抓了个没来得及跑掉的人。
“是前前，前几天，大晚上来了一群人撬了你家的门没找到你就离开了。你一直没有回来，大家都以为你遭遇不测，想着放着也是放着，就把你家里的东西给分了分。”男人跪在地上哭的稀里哗啦的求饶，说自己没拿什么，等会儿就还回来给他。
白羽见夜苟站在原地一动不动的，走上前安慰道：“我们回去吧，以后你跟我一起住。”
“医生......”夜苟红着眼，虽然也没什么特别值钱的东西，但都是他辛辛苦苦挣钱买的布置的。
找了一圈，连上回从医生家里穿出来的衣服也给偷了！
*
夜苟正式搬到白羽的小别墅里后，美名其曰给白羽省钱，把每周过来一次的扫地阿姨赶走了，又把每月来一次的园艺师傅也赶走了。
他自己每天叮叮咚咚忙活得很快乐，做饭洗衣打扫卫生，浇花喂鱼施肥，把之前弄坏的草坪重新铺好，又跑去后面山上挖了不少自认为好看的花草树木种到院子里。
还想把院子的墙给修得更高一点，混入玻璃渣，装上电网，防止有人翻墙进来。被白羽急忙叫停，说不想每天在家里跟坐牢似的才作罢。
白羽看他是真的喜欢做这些事情就没有拦着。
一直冷清空荡的房子，一下子多了很多东西，小到锅碗瓢盆情侣杯，大到各种家电，看着价格还不菲，很让人怀疑这家伙是不是把积蓄都快花光了。
“你今天怎么不去接你的白医生下班了？”
刘瓜稀奇地看着平时这个点早就跑去医院接人的家伙今天居然还在训练室里举杠铃。
夜苟仰卧在举重床上，身体平展如一张紧绷的弓，肌肉线条在灯光的映照下显得格外分明，他双手紧握着杠铃杆，稳稳地支撑着上下移动，说话不带喘气：“医生今天自己先回去了。”
“哎，怎么不过来了？他上回给我的药太好用了，我还想着再要点来着。”刘瓜唉声叹气了一番，然后蹲在人边上，小声商议道：“你给我开开后门，让医生多给我配点呗，我可以额外给钱。”
“我问问医生。”夜苟放下杠铃坐起身，拿过旁边的毛巾擦了擦汗，“他同意的话，你就跟我上去拿。”
刘瓜脸上一喜：“够兄弟，不过不着急，等医生哪天过来我去取就好。”
“我有钥匙。你等着，我打个电话。”夜苟说着走到旁边掏出衣服里的手机。
“哎，也没有那么急啊！”刘瓜站在后面叫了两声，“帮我向医生说点好话哈！”
电话很快被接通。
“喂，怎么了？”电话那头很吵，但白羽的声音夜苟很清晰地捕捉到了。
“医生，你到家了吗？”
“已经到了。”
听背景音，应该是油烟机发出的轰鸣声，医生难道是在烧饭？夜苟有点意外。
“是有什么事吗？”白羽等了一会儿见没人出声便开始询问。
夜苟回神，才想起正事：“嗯，刘瓜说上回你给他的药挺好用的，想再拿一些。”
“你直接去柜子里拿给他吧，我记得还有两瓶的。对了，你今天比赛很早就结束了吧，晚上回来吃饭。”
“好啊！我比完赛就回来。”
白羽应了一声挂掉了电话。
夜苟拿着手机的手微微颤抖，听到白羽让他回家吃饭的那刻，整个人都被一种难以言喻的幸福和激动紧紧包裹着，感觉强烈到几乎要眩晕过去。
“聊的咋样？笑得这么开心。”刘瓜一脸好奇地凑过来。
夜苟嫌弃地推开他：“你现在跟我去楼上拿吧，等会儿我还要回去吃饭呢，没时间陪你。”他嘴角抑制不住地上扬，轻轻哼起来那五音不全的调调。
“医生人就是好，改明儿我得好好感谢他。”刘瓜也跟着笑起来。
“你去找老陈去！别老缠着白医生，烦不烦啊你。”夜苟笑嘻嘻地锤了刘瓜一拳，“不是白送你的，钱给我，我替你交给白医生。”
“哎，知道了知道了，对了我还没有问你，你和白医生是在一起了？什么事这么开心啊？”
“......”夜苟表情一顿，笑容立刻消失，平静诡异地看着他。
刘瓜被他看得心里发怂：“不问了不问了，你就当我放屁吧。”
将柜子里剩下的两瓶药酒给了人后就立刻把刘瓜赶了出去。
他坐在白羽常坐的椅子上，拿出手机，又开始翻阅这段时间偷拍的照片，各种角度场景下的白羽，一个人躲在医疗室里傻笑。
比赛结束后，衣服都没来得及换直接开车一路疾驰回了别墅。
从车库出来就闻到了一股诱人的饭菜香味。
夜苟推开门。
“回来了。”白羽刚将最后一盘菜端到外面餐桌上，开始解身上的围裙。
“医生，这些是？”夜苟明知故问。
“洗个手吃饭吧。”
可能是因为刚从厨房出来，白羽脸上带着被热气熏出来的红，看得夜苟心乱如麻。
“今天难道是什么重要的节日？怎么烧这么多菜啊。”夜苟坐下来后紧张地快要拿不住筷子。
“嗯，不是什么重要节日，吃完饭后我有事情想跟你聊聊。”
“......好，好啊。”
见白羽也盛了一碗汤低头慢慢喝着不再看他后，才慢慢恢复过来。
开始疯狂往嘴巴里塞饭，一桌子菜全进了他的肚子。
晚饭结束，夜苟抢着去洗碗，站在水槽前脑海中已经反复预演了上百次等会儿将要发生的事情。
白羽向他招招手：“过来坐下说吧。”
这件事他想了很久，不是一时头脑发热，而是经过深思熟虑做出的决定。
夜苟紧张地坐在白羽对面。
医生不会是要跟他表白吧？！！
越想越觉得有这种可能，越想越觉得就是这样！他就说白医生对他这么好，肯定是喜欢他的！
他终于要对自己下手了！
夜苟克制住了想要高声狂叫的冲动，心跳如鼓，呼吸急促，冒汗的双手在裤腿上摩擦着，眼睛亮得惊人，眼神中充满了狂热的兴奋，仿佛要把一切都给吞噬进去。
他控制着自己规规矩矩地坐在沙发上，满脸期待地看着白羽。
白羽被他搞得也开始紧张起来，毕竟这不是一件小事。
他身体微微前倾，双手轻轻交叠在腿上，抿了抿嘴唇，开口说：
“我很喜欢你——”
夜苟瞳孔瞬间放大，脑子嗡嗡作响，这半句话像颗核弹在他脑海里爆炸开来，整个世界都静止了，之后白羽说的一大堆话都没听进去。
“夜苟？”
“夜苟？你有在听吗？”白羽看着发呆的人，再次提高音量喊了一声。
夜苟瞳孔慢慢聚焦：“......啊？”
“你是怎么想的？”白羽微笑道，“你愿意吗？”
“我当然愿意！”“你愿意做我的弟弟吗？”
两人同时开口。
夜苟突然拔高窜上天的音量完全覆盖了白羽的声音，但他还是听到了一丝不对劲。
心里逐渐惶恐不安。
“......你，你说什么？”
白羽知道夜苟一定会很开心，但没想到会开心傻了，再次好脾气地重复了遍：
“我很喜欢你，你愿意做我的弟弟吗？”
“......你”夜苟不可置信地瞪大了眼睛。
“你——！你说什么......?!”
“弟弟？”他以为还在幻听，“你是说想要我做你的弟弟，就是哥哥弟弟的弟弟？”
白羽点了点头，以为人同意了：“以后，你可以叫我哥哥。”
“......”哥哥？
“等等——！”夜苟急忙叫住起身准备回房间的白羽，“......让，让我考虑一下可以吗？”
“嗯？”白羽有点意外，压下心绪，轻飘飘道，“好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