认真干活的小孩没有注意到,背后的猫咪脸上露出极为人性化的复杂与沉重。
虽然早有预料,这样小的年纪在擂钵街讨生活,小孩的境遇总不会太好。只是一天相处下来,瞧见小孩尚且保留几分纯真的性子,以为至少身边有个大人监护着。
但是,屋内各方面细节透露出的细节和闻到的气味都表明,这只人类幼崽一直是一个人生活的。
抬头就看见屋顶的洞,最大的洞都容得下小孩的身体,其他地方也星星点点的分布着。
在擂钵街,这样的事情并不稀奇。
只是,让一个孩子这样艰难的生活,总是大人的失职。甚至不只是眼前这一个孩子,擂钵街里到底有多少这样的小孩,谁也不知道。
三花·夏目漱石·猫思索良久,叹了口气。
以后有空的话,就常来看看吧。
没有办法对每个孩子都负责,但既然遇见了,偶尔照看一二也是没什么问题的。
负责的成年猫矫健地从微一家里窜出来,不带一点动静。
没多久,又叼着一袋面包踩着猫步回来了。
面向墙角背对着它的小孩依旧在沉浸式的进行着清理工作,完全没有发现猫咪的消失。
在小孩的床边放下面包,并且用力按下一个猫爪印在床边地面上,再次环视一圈屋内的情况,并且记住小孩的气味与小屋位置。
这次是真的离开了。
勉勉强强将废品一个个擦拭了一轮,决定今天的工作就进行到这里。
微一伸了个懒腰。
“小花,我做完了!我们来玩……吧?”
终于发现了猫咪的离开。
女孩扁了扁嘴。
虽然预感到猫咪不会一直停留,但是还以为至少今天能和猫咪玩一个晚上呢。
又没有事情做了,只好朝着床的方向走过去了。
一望过去就发现了有个东西枕在床上,疑惑的走过去,就发现了清晰的猫爪印和一包面包。
对于猫爪印,小孩没有一丝困难的理解了意思:
是小咪留下的面包,并且担心她伤心,留下个爪印对她说再见。
尚且没有被知识污染过大脑的小孩波澜不惊的接受了关于猫咪会投喂人类这件事。
倒是床上的面包……
小孩震惊的高呼一声,趴在床上看着有着包装袋的面包,就是那种在商店里摆着的面包,看起来就像是没有打开过的。
小孩的脑袋凑在面包周围上下左右观察,稀奇的不得了的样子。
观察的结果是,真的没有打开过!!
咪咪好强!怎么做到的??
微一也不是没有吃过包装没被打开的食物,曾经就在兰兰姐那里打开过一包小小的饼干,但是这样的商品,连兰兰姐那也很少。
像瞧宝贝一样瞧着,快把面包瞧出花来了,才伸手小心的拿起一看就很新的包装袋,然后鼻尖就闻到了一股浓厚的甜香,又将鼻子凑近嗅来嗅去。
就像拿到了乐趣十足的玩具,沉迷于把玩着手上这袋面包,完全把猫咪离开的失落抛之脑后了。
每闻一下,这股甜香就像是让小孩大脑上瘾般,真是快乐无比。
于是在这股使人快乐的气味伴随下,迷迷糊糊的渐渐睡过了。
梦里的空气中都还能隐约地闻到甜甜的香气,让微一完全忍不住在自己梦中边不停地蹦跶着,边兴奋的尖叫着。
现实的黑暗中,躺在床上的小孩时不时朝着空气打一阵手脚齐用的拳法。
让醒来之后的微一困惑不已。
为什么自己的手和腿会这么酸涨啊???
直到蹲在角落里上班的时候,微一还在为此感到迷茫。
遍地游走的小不点又路过了那天早晨惊魂事件的巷子,依旧心有余悸地缩头缩脑的探查着情况。
不在,什么也没有。
微一松了一口气,放松的走过去。
说实在的,她都没记住那人的长相。
唯一记住的,就是和那只深色瞳孔碰撞上,那瞬间冰凉从头顶刷到脚底宛如窒息的感觉。
……太吓小孩了!
让微一忍不住甩了甩脑袋,企图将吓人的东西甩走。
忽然,一个干净的、外壳还带着水汽的易拉罐砸了过来。
在地上发出声响,反弹起来差点砸到微一,还溅出来部分残留的液体。
微一被眼前骤然发生的动静惊吓到,猛烈的后退好几步,靠着墙蹲了下来,茫然的抬起头望向前方。
有两名少年一名少女站在一块,三人正饶有趣味地望着微一这里,其中一名少女还捂着嘴笑起来。
“白濑,做什么呢?”
白发少年插着兜随意回答。
“做好事咯。”
之后像是什么也没发生,和同伴说说笑笑的离开。
微一看着他们离开的背影,衣服干净,比她高出一截,还是三个人。
……低下头扁了扁嘴。
最后还是捡起地上的罐,泄愤地捏瘪了易拉罐,重重丢进袋子里。
虽然多了一个收获,还干净得完全不用清理,小孩却没感到半点快乐。
再次使劲地甩了甩头,努力将刚刚的事抛向脑后。
也不是第一次发生这样的事。
……反正,又多一个废品,也不亏的。
心里这样想的,女孩却注意不到自己的嘴依旧紧抿着,显示着真实的情绪。
微一顺着街道七拐八拐的,受低压情绪的影响,行为更加谨慎了。
蹲守在一个街角拐角处,等待着外面正在交流着的人自行离开。
安静的倚靠着墙面坐着,盯着灰蒙蒙的天空发呆。
砰!
不远处传来巨响。
随之而来的,是原本闲谈着的人的低声咒骂。
微一瞳孔放大,感觉到头顶一阵麻意。
极短时间内,声响越来越密集,宛如一场盛大的吞噬人命的疾风骤雨。
微一在剧烈的枪声掩盖下,手脚发软地爬到旁边一处杂物堆间形成的间隙里,捂着脸努力收敛自己的气息。
火药味蔓延整片空气……
这个时候不能跑。
微一是处在一个拐角处,本来外面是看不到她的。
反而现在跑出去,只要被那一堆人里面的一人注意到,就彻底完蛋了。
是的,微一确定外面的声响一定不是少数那么几个,听枪声的密集程度就能估计出执枪人大致的数量。
微一听到脚步声。
是那几人被激烈的枪声给逼过来了。
几人借助墙体遮掩反击着。
一阵有来有回的枪声就像是炸在耳边,微一感到耳膜被连绵不断的声响刺激得生疼,尽量蜷缩着身体藏于狭窄的缝隙里,心脏隔着胸膛贴紧大腿极速跳动着。
响声更密集的一方渐渐势头压过。
然后随着这边再没有动静,对方也不再扫射。
一片寂静中,微一甚至隐约看见了自己呼吸吐出的雾气。
更多人正往这里走过来。
微一的视线里面,一双双黑裤腿在外面走来走去,偶尔听到低声交谈,和人对着联络器汇报情况的声音。
女孩的大脑似乎在高度紧张下一点点紧绷,达到某种程度后反而晕开奇异轻盈的舒畅,在这种状态下竟捕捉到了更多的微小的细节。
……有个人走了过来。
女孩直觉认为不像是发现了她的存在。
果然,一双腿鞋尖朝外地停住在面前,遮挡了大部分光线,腿的主人似乎倚在杂物堆上,无聊的拨动着枪支的结构,等待着同事们结束工作。
没多久,就被同事叫走了。
一群人似乎终于完成了什么任务,如潮水般退场。
这下外面似乎是真的彻底安静下来了。
微一轻轻地吐出一口气,脑子里的神经一时半时松懈不下来,微微地移动肩膀,便传来肌肉因长时间紧张而造成的酸胀。
有些拿不住主意,是否要现在出去。
万一还有人在外面守着怎么办?
犹豫间,因为放松下来后产生了困意,微一就在狭窄的空间里模模糊糊的睡了过去了。
倒是无意中作出了选择。
直到被什么声响惊醒,微一才后怕的发现自己竟然在这里失去了意识。
甚至都不知道过去了多久,只能看见已经暗下来的光线表明:
时间确实过去了很久。
从缝隙里爬出来时,微一感觉到腰酸背痛的,仿佛背部骨骼下一刻就要原地分家散架。
肩膀、特别是头发上已经盖上了一层尘封的灰尘。
艰难的撑起身子准备站起来时,面前的地面上出现了一双鞋。
“……唔,瞧我发现了什么?”
声音从上方传到已经僵硬住的微一耳朵里,听音色似乎年纪不大。
微一呆呆的抬起头。
说话的人背着光线看不清神色,只能瞧见明显怪异的绷带缠绕在脑袋上,并且遮盖住一直眼睛。
“是你啊。”
“是毛毯!”
几乎同时,微一激动地喊出来。
太宰治:?
微一本以为是那群打枪战的人,结果是另一种意义上让她感到过害怕的人,几乎产生了死里逃生的畅意。
虽然她可以用自己能力救助自己于濒死之际,但谁想多体验一次呢?
太宰治瞧着地上的小孩在发现是他后,那大松一口气、幸免于难的样子使他有些不爽。
说起来,上次的账还没好好的算,人就跑了呢……
“你就那么自信,断定我不是他们中的一员?”
太宰治突然说话,神色微沉与嘴角似有若无嘲讽的笑。
微一已经爬起来了,没有任何意义地补救性拍着身上的灰,听到男孩的话,停下动作有些奇怪的看着他。
“可是,他们不收小孩的。”
太宰治嗤笑道:“他们只是不收无能者。”
而有异能力的人,就不一定了。
微一没怎么明白太宰这句话的意思,也不想让人看出来,就没有理会。
可立马又反应过来,这男孩怎么知道,难道那时候他也在这附近,和她一样藏起来了?
“你怎么知道我遇上了什么人,那时候你也在这里吗?”微一好奇的问。
男孩弯起眼角又笑了起来,微一看不懂。
“那为什么……”
“这不是明摆着的吗?”
男孩又说了微一不太明白的话。
微一被男孩各种反应弄得有点难受,但又和被捉弄被砸易拉罐那种感受不大一样,也和饿肚子受伤那种纯身体上的伤害感受不一样。
新鲜的难受让女孩一时半会反应不过来,闭言了许久。
也不想与这人聊下去了,得趁着太阳的余亮没有完全消失,抓紧时间赶紧回去,天黑就很危险了。
将为了藏身取下来的袋子重新挂好在腰上,看也不看身边的人,小跑起来从那人身边越过去。
见女孩无视他离开的背影,太宰治也不生气,忽远忽近地跟着女孩。
就这样跟了好一段路程。
女孩:?
微一自然注意到了身后的动静,只是不明白他在做什么?
她完全不信那男生话语外暗示的意思,自己和那些打枪战的人们是一起的什么……那些大人可看不起小孩,怎么会吸收一位未成年进入队伍里。
可太宰治说的话,她甚至有一部分没听懂,使微一觉得这个男孩和她不太一样。
具体不一样的点是什么,一直自觉是聪明伶俐的微一不太乐意表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