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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8章 如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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立秋第二日清晨,薄雾笼罩着金殿,地面上光影斑驳。朝堂内,百官分立两侧,绣着金线的朝服随着激烈的争论而微微颤动。文光帝端坐在龙椅之上,目光沉稳,却掩不住眉间的隐隐疲惫。

大臣们的争论此起彼伏,声浪如潮,时而交锋,时而冷场。无论是派系之争还是利益博弈,皆呈现于殿内。文光帝听着两侧唇枪舌剑,额角隐隐跳动,他心底清楚,这些争吵不过是这帮老家伙们在试探他的底线。

退朝后的御书房内,晨光透过窗棂洒在案上的奏章上,映得字迹清晰可见。文光帝和张太傅二人相谈了一番。

“太傅,朝中事务日益繁重,各部衙门的细节繁杂,我今日唤你前来,是想与你商议今后的分工。”

张晃微微一愣,旋即拱手道:“臣愿竭尽全力,为陛下分忧。”

文光帝嘴角微微扬起一抹笑意,语气中带着几分肯定:“太傅为朝廷老臣,对门下省和尚书省的事宜了如指掌。你是朕最信任之人,这些具体事务,今后将以你为主掌控。门下省的裁决、尚书省的施政细节,交由你协调办理。”

张晃闻言,神色略带惊讶,却很快调整过来,恭敬应道:“陛下如此信任臣,臣万死莫辞。不过,若臣在宫外处理事务,怕是难以第一时间听候陛下调遣。”

文光帝抬手示意不必忧虑,语气温和而坚定:“太傅可在宫外府衙办公,有重大事务时,自然会随时通报。朕年轻,许多朝政细节还不如太傅精通。有你在,朕方能安心。”

张晃垂首,沉思片刻后,再次拱手道:“陛下此言,臣深感荣幸,定当竭力辅佐朝政。”

文光帝微微点头,接着话锋一转:“至于子敬,他会作为朕的亲从官,继续留在朕身边。子敬虽资历尚浅,但处理事务已颇有章法。有他辅佐在侧,许多细节之事会更加得心应手。”说完便笑了笑,语气中多了一分轻松:“太傅素来持重,是朝廷的柱石。怀谦年轻,若有不妥之处,你多提点他。”

午后文光帝倚在榻上,手中继续翻着奏抄,目光却早已游离于书页之外。窗外的微风拂过帘幕,卷起一缕淡淡的檀香,他的眉头微蹙。不知何时,他缓缓闭上了眼睛,像是想借这一刻短暂的安宁驱散胸中的沉闷。

然而,就在他微憩之际,胸口忽然如被一只无形的手猛然掐住,一阵剧烈的痛楚从心脏处猛然涌起。仿佛每一次心跳,都像尖刺狠狠地刮过血肉,痛感在他身体里蔓延。他骤然伸手按住胸口,手指攥紧衣襟,指节隐隐发白,书本也从手中滑落,轻轻砸在地毯上。他的呼吸变得急促,每一次喘息都如风箱漏气。他忍不住咳嗽起来,咳得肩膀剧烈颤抖,仿佛整个人都快要散架。太监听到动静,急匆匆地掀帘进来,端来一碗冒着热气的药汤时,药碗刚递到他面前,苦涩的药香便扑鼻而来。他看了一眼,摇摇头。

太监扑通一声跪下,语气中满是哀求:“陛下,这是御医交代的药......”

文光帝微微侧头,目光掠过桌案上的折扇,似乎没听见。他虚弱地靠在榻上,抬手挥了挥,示意太监退下。太监犹豫了一瞬,最终还是低头叹息,起身退到一旁,却没有离开。他低声说道:“张大人和李大人已到了,刚才老奴让他们在殿外候着,说陛下正在休息。现在陛下可要见他们?”

文光帝的目光微微一动,低头轻咳两声,捂着胸口缓了缓气息后,声音虽低,却透着一丝不容置疑的威严:“宣。”

太监连忙躬身应诺,快步退下去传旨。殿内一片寂静,文光帝抬手撑住榻边,缓缓站起身,脚步稍显虚浮。他慢慢挪到桌前,低头扫了一眼掉落在地上的奏抄,却没有俯身拾起。指尖轻轻扣住桌沿,文光帝缓缓坐下,脸色依旧苍白如纸,但眼中渐渐凝聚起一抹冷厉。

片刻后,殿门被人轻轻推开,张怀谦与李煊恭敬地弯腰步入殿内,朝文光帝深深一礼。文光帝微微抬头,目光从他们身上掠过,嘴角扯出一抹淡笑,语气平静,却带着些许温和的调侃:“舜英殿旁的院落,我打算腾出来交给你们作为办公之所,定名崇正院。子敬,清玄,你们觉得如何?”

李煊一听,眉开眼笑,语气里藏不住的兴奋:“这崇正院还有我?谢陛下!这可和我们当年做太子伴读时差不多嘛!”他顿了顿,眼中闪过一丝怀念,继续说道:“那院子可真是不错,幽静雅致。还有那一口小水井,井水清冽,连泡的茶都比别处香。若是用来作为崇正院办公的地方,真是再合适不过了。”

文光帝点了点头,脸上的笑意稍稍加深:“清玄,朕素知你对数字一向敏锐,对账目尤为熟稔。在这等事上,朕自是少不了你的才力。”又靠回椅背,闭了闭眼,像是在调息气息。片刻后,他缓缓开口,声音虽低,却掷地有声:“十日后,殿试照常举行。殿试之后,我会为你们授予正式的官职。还有,南宫博,尽快将他安排进崇正院,他的才干不可埋没,得协助你们处理朝廷事务。”

张怀谦站在下首,抬眼看了看文光帝那明显透着倦意的脸,眉头微微一蹙,语气中多了一分劝谏的恳切:“陛下,您近日风寒虽稍见好转,但还未完全痊愈。殿试时间过长,若您亲自监考,恐怕会耗费精力,不如稍作延迟,让您好好休养。”

文光帝目光微沉,抬手制止他,语气中带着不容置疑的威严:“几个时辰而已,朕撑得住。如果我们再拖延,那些门阀世族必定会趁机染指。到那时,还有多少官位能留给那些真正愿为朕效力的寒门子弟?”

他稍稍停顿:“世族党争太盛,朝政被搅得乌烟瘴气。崇正院,就是要为天下所有真正的才俊开路。”

张怀谦听得一凛,心中原本的顾虑化为敬畏与坚决。他垂首肃然道:“陛下所言极是,臣明白了。”

李煊站在一旁,目光无意间落在桌角那柄折扇和旁边已经有些蔫了的山蝶花上。他嘴角扬起一抹促狭的笑意,语气轻松地开口:“山蝶花若夹在书页里,做成干花,倒也能保留些颜色。哎,陛下的这簇,可惜了。”

文光帝抬眸淡淡扫了他一眼,没有接话,只轻咳了两声,拿起手边的一份奏抄,仿佛认真翻阅起来。他的手却不自觉地将折扇往旁边推了推,像是在试图掩盖什么,又像是随意地整理桌案。

李煊瞧见这一动作,眼中的笑意更浓,忍不住上前一步,语气中带着几分揶揄:“哎,臣不过随口一提,陛下这是紧张什么呢?”他忽然装模作样地一拍脑门,像是恍然大悟似的:“哎呀!我倒是想起来了,这折扇,该不会是昨日那位公子送的吧?”

文光帝手中的动作微不可察地一顿,目光却没有离开奏抄,依旧翻过一页,仿佛没有听见李煊的调侃。

站在一旁的张怀谦,听到李煊这话,顿时觉得心口一紧。他下意识地抬头瞥了一眼那山蝶花,脑海中立刻浮现出昨夜独孤蓉的提醒——他离席之后,就那么短时间内蔚儿好像看上了陛下。如今再看李煊这兴致勃勃的态度,张怀谦心中不安更甚。他微微吸了一口气,强迫自己镇定下来,低声开口道:“清玄,闲话归闲话,适可而止。陛下还有正事要办,可别扰了他心神。”

李煊挑了挑眉,似乎对张怀谦的紧张感到几分有趣,嘴角勾起一抹意味深长的笑意,调侃道:“子敬,看你这急样儿,莫不是昨日那位独孤公子……和你有什么牵连?”

张怀谦心头一凛,面上却不动声色,只是淡淡瞪了李煊一眼,语气中透着无奈:“清玄,你的话未免太多了些。”

李煊毫不在意地笑了两声,转头看向文光帝,语气半真半假:“陛下,臣不过随口一说,子敬却急得像是被人踩了尾巴,倒是挺有意思的。”

文光帝终于抬起头,目光在两人之间扫了一圈,眉梢微挑,嘴角似乎带着一抹浅浅的笑意。他放下手中的奏抄,语气平静,却透着几分不置可否的调侃:“清玄,看来你对闲事的兴趣比朝政还浓厚。不如朕赐你个职务,专门负责打探我大煦的风花雪月?平日里到处游历,每年回锦绣京一次给朕讲故事,如何?”

李煊闻言一愣,随即连连摆手,脸上挂着讨好的笑:“臣哪敢!臣不过随口一说,哪里敢劳陛下赐下如此重任?”

文光帝不再理会他的滑头,重新拿起奏抄,淡淡说道:“去看看那座院子吧,随你们怎么布置。想要什么笔墨纸砚,需要什么开销,都算作宫内的费用。”

李煊顿时收敛了笑意,连忙低头应道:“臣遵旨。”可那眼角藏着的一抹调皮依旧未散。

张怀谦站在一旁,目光不自觉地扫过李煊那依旧挂着促狭笑意的脸,又落在文光帝淡然无波的神色上。虽然文光帝似乎未动怒,甚至表情里还带着一丝漫不经心的调侃,但张怀谦心中那根绷紧的弦并未真正松开。即便表面上显得平静,他的内心却如微风中紧绷的琴弦,轻颤不断。

在文光帝的沉默下,气氛像是凝滞了一瞬。张怀谦低下头,借着整理袖口掩饰自己的不安,随后默默跟着李煊退出御书房。他的脚步比平日略显急促,像是想尽快摆脱这压抑的空气,却又因种种念头的纠缠而感到沉重。

刚踏出暖殿门,他略微停下脚步,回头看向殿内。透光的纸屏风上,文光帝的影子静静映在其上,那挺拔的身形显得有些孤独。张怀谦的目光在那影子上停留了片刻,看到文光帝缓缓抬起手,轻轻咳嗽了几声,随即将桌上的折扇拿起,缓缓打开扇面。

这一简单的动作落在张怀谦眼中,却带着一种难以言喻的意味。文光帝的身影看似悠然,动作也平淡无奇,但张怀谦却从中感受到了一种若有若无的心事。那柄折扇轻轻摇动着,仿佛遮挡住了什么隐秘,也仿佛是一个无声的叹息。殿外微风拂过,张怀谦仍旧眉头微蹙——“帝王之心,难测。”这句话一直在他脑海中盘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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