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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章 月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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兴艺坊不仅是酒铺云集之地,更是锦绣京中一处别具韵味的文化胜地,深受才子佳人、文人墨客的青睐。秋意渐近,坊主将坊中能采集到的夏花尽数陈设,仿佛想用这绚烂与芬芳留住夏日的余韵。

坊内矗立着一座精巧的小木楼,登上最高层,便可将锦绣京的风光尽收眼底。楼上最引人注目的,是几面洁白如玉的墙壁,它们承载着一段流传已久的传统:凡在此提笔作诗者,若能写出字字珠玑、意境深远的佳作,坊主便会焚香致礼,将其大作珍藏存档于坊中。若诗句尤为动人,甚至会被镌刻于石碑之上,成为千人传诵的经典。

此外,坊中的歌女们常将这些诗篇谱成婉转的曲调,于各大书院、酒楼、茶坊中吟唱。那一首首清丽的歌声,伴着诗文的韵味,穿越坊巷,随风流传整个锦绣京,为文人墨客增添了无数荣耀与风雅。

岁月的流转,使白墙之上渐渐被各式诗句填满,逐渐成了名副其实的“诗文墙”。然而,兴艺坊的白墙虽能容纳才情,却不留瑕疵——若诗句平庸或意境欠佳,坊主便会亲手涂去,让这片净土始终只为佳作而存。

蔚儿手里抱着一大束山蝶花,几枝花随意地斜插在她的发间,增添了几分俏皮。一身略显宽大的紫色宽袖男装衬得她身形愈发轻盈,丝绸袍摆在黄昏斜阳的余晖中微微摇曳,洒下柔和的光泽。袖口随意卷起,随着她轻快的步伐轻轻摆动。

她在诗墙间穿梭,目光不时掠过墙上层叠的诗句,那些密密麻麻的笔迹,或遒劲,或清秀。蔚儿仿若一只灵动的小鹿,穿梭在这满载诗文气息的天地间。

忽然蔚儿站定,撅着嘴,双手叉腰站在墙前,不满地说道:“我的诗被涂掉了啊......”

与她同行的独孤蓉,则是一派沉静优雅的模样。尽管装束素净的侍女装,但她随风微扬的披风与步履间不经意流露出的优雅气度,却令她的清丽出尘愈发引人注目。独孤蓉缓步跟在她身后,脸上带着浅浅的笑意,语气柔和:“或许是小姐那句‘月下邀山鬼’太过古怪,坊主看不懂,才不敢留。”

蔚儿气得直跺脚:“那明明是我独创的意境!山鬼为什么不能赏月呢?”

独孤蓉轻笑一声,微微抬头,目光落在一角,那里墨迹隐约可见。她轻声说道:“可以呀,诗文若真能触动人心,自然无需依附这些墙。”

蔚儿:“蓉儿!你看,你上次写的诗还在!没有被涂掉诶!”

她飞快跑过去,用手指着墙上的清秀的,仿佛那是自己的荣耀一般大声念道:「深深庭院冷风飘,露湿又秋霄。一灯残泪渐凉,旧梦更无憀。思易老,意难消,问今宵?晓来花谢,新愁复添,闲倚斜桥。」

蔚儿念完,抬头看向独孤蓉,语气中带着几分崇拜:“蓉儿,这诗这么美,怪不得坊主舍不得涂掉!可我以后要写得比你更好!”

独孤蓉眸中笑意更深,伸手轻轻拂过蔚儿额前的碎发,柔声道:“那我可等着瞧。”

独孤蓉和蔚儿倚靠在小楼的栏杆上,转头远眺锦绣京的美景。黄昏的余晖洒满坊间,天际的云霞与街市的灯火交相辉映,宛如一幅流动的画卷。忽然,蔚儿眼尖地瞥见远处尘土飞扬,一群人正骑马朝兴艺坊方向而来。她眼神一亮,欢呼一声,激动地拉住独孤蓉的手:“蓉儿!我哥他们来了!”

说罢,她像只雀跃的小雀鸟一般轻快地跳下楼梯,拉着独孤蓉往诗墙的另一侧跑去,声音里满是狡黠:“我们快找个地方躲起来!一会儿吓一吓他!哈哈哈!”

独孤蓉被她拉得有些猝不及防,轻步跟上。然而,就在奔跑中,她鬓间别着的金桃钗悄然滑落,掉进楼前的花丛中,随着黄昏的光芒一闪,没入一片深绿之中,却无人察觉。

张怀谦与李煊、南宫博翻身下马,将马缰交给门前的伙计,推门而入时,正值堂中喧闹之时——夏末的百花被妥帖安置在大堂四处,或置于青瓷花瓶中,或装点在红漆扶栏间,甚至悬挂在房梁上的花环,都在微风中轻轻摇曳。木槿、凌霄、秋海棠,还有几株稍显稀罕的素馨花与含笑花,散发着幽幽清香,与堂中弥漫的墨香和酒香交织,令人陶醉。堂中华灯初上,数不清的宣纸悬挂在梁间,垂落在扶手上,随一阵过堂风翩然飞舞。宣纸上或书写着诗句,或记录着策论文章,墨迹浓淡相宜,仿佛在诉说着一段段才子佳人的意气风发。每一角落都氤氲着书卷气息,而这些才情横溢的年轻人正于此尽情挥洒才思。

几位才子围坐在大堂中央,手执毛笔,对着面前的夏末之花即兴作诗。一位眉清目秀的书生抬笔吟诵,语调清朗:

“花开夏已尽,秋意入微凉。倚窗风摇影,馀香留绮窗。”

话音刚落,旁边一位戴着折扇的进士笑着摇头,执笔补充:

“簪花不觉老,月夜且留芳。莫道秋光淡,来春自芬芳。”

两人你一言我一语,诗中将夏花初秋的交替景象描绘得淋漓尽致,博得四周一片叫好声。

李煊笑着对张怀谦说道:“看看这满堂花香诗韵,今日的花宴可比平日更热闹!”

张怀谦点头,目光落在堂中悬挂的宣纸上,其中几句诗句更是遒劲有力,让人心生赞叹。他轻声念道:

“一枝凌霄倚青云,斜影花开映水分。醉卧楼台人不语,秋风点叶乱浮尘。”

南宫博闻声接道:“好诗。”

三人相视一笑,在堂倌儿的引导下入座。张怀谦坐下后,伸手取过一旁的宣纸,思索片刻,提笔挥毫:

“秋风拂槛惊花影,夏木摇枝月隐楼。江山莫道朱颜老,长留此夜共风流。”

李煊大大方方地将两贯大钱丢到堂倌儿手里,笑着说道:“把你们这儿最好的酒菜都拿出来,今天这楼里可都是贵客。”

堂倌儿接了钱,忙不迭地鞠躬答谢:“谢谢爷!您稍等着,马上安排!”说着,他凑近些,压低声音耳语道:“乔娘今天可是在兴艺坊呢。”

李煊听闻眼前一亮,二话不说,从钱袋里又摸出一贯钱,直接塞进堂倌儿怀里,语气中透着兴奋:“那今天便买断了乔娘,快请她过来伺候咱们这桌贵客!”

堂倌儿笑得眉开眼笑,连声应道:“爷放心,这就去办!”说罢转身小跑着消失在人群中。

李煊看着堂倌儿的背影,随手招来一壶刚送来的桂花酒,为三人一一斟满。他端起酒盏,满脸笑意地看向张怀谦和南宫博:“今日咱们就痛快些,一人三壶桂花酒,喝不完这酒,可不许走!”

南宫博笑着摇头:“李兄,这三壶酒对我而言可有些勉强,喝完一壶,我便是退场了。”

李煊闻言,故作夸张地一拍桌子:“诶,仲泽兄,不够意思!我还打听好了,怀谦今晚不用回府,他爹的休沐日还没到!咱们今晚正好能放开喝!”

张怀谦端起酒杯的手微顿,皱眉看向李煊:“怎么我家的事,你竟比我还清楚?”

“嘿,我这不是为你打算嘛!”李煊咧嘴一笑,冲他举杯,“来来来,少废话,先喝一盏!”

就在他们推杯换盏间,远处诗墙旁,蔚儿笑得像只偷了果子的狐狸,拉着独孤蓉快步绕过墙角,来到一处僻静的角落。她低声嘀咕着:“这里刚好能看见他们,一会儿我一定要吓得哥哥跳起来!”

独孤蓉轻声叹了口气,却也由着她,只是轻声提醒:“别闹得太过分,少爷向来拘谨,小心他真的生气。”

蔚儿不以为意,握了握拳,目光里透着一股狡黠:“放心吧!吓一吓他而已,没事的!”

然而,张怀谦眼尖,已经远远瞥见了诗墙旁的独孤蓉和蔚儿。他微微眯起眼,尤其是看到蔚儿那身宽大的男装后,脸色顿时一沉,正想起身过去逮住这冒失的妹妹,却被李煊一把拽住:“怀谦,快来再喝一杯!看什么呢!”

张怀谦无奈,只得重新坐回座位,瞥了眼远处的蔚儿,低声嘀咕:“这丫头,回去非得好好收拾她不可!”而蔚儿却依旧笑得自在,仿佛一点儿都没察觉自己已经被哥哥盯上了。

张怀谦背后传来一声熟悉的轻咳,他僵硬地回过头,竟见文光帝不慌不忙地坐到了自己身旁。瞬间,张怀谦的脑海里如同飓风过境,整个人都被风中凌乱了。嘴唇动了半天,却只挤出几个含糊不清的字音。

文光帝毫不在意他的慌乱,随手抓起桌上摆放的一片黄桃果干丢进口中,咀嚼间笑意盎然,眼神透着几分狡黠。他随意地拍了拍张怀谦的膝盖,仿佛在安抚他的紧张。

堂倌儿跑过来,看到文光帝,笑嘻嘻地问:“这位公子,喝点儿什么?”

张怀谦一时语塞,赶忙接话:“呃……这位公子应该不喝酒。”

堂倌儿点头,“那公子要一壶茶吗?”

文光帝轻轻挥了挥手,笑着答道:“不必了,给我一壶鲜金柑露便好。”

“好嘞!”堂倌儿欢快地跑开了。

张怀谦顿时瞪向坐在对面的李煊,眼神中满是质问的怒意,压低声音说道:“你叫陛下今天到这儿来做什么?”

李煊一脸无辜地耸耸肩,低声说道:“是我叫陛下出来散散心的。”

文光帝随即也压低声音,语气中带着几分调侃:“就说我是清玄的远房兄弟,叫我阿熹就行了。”

张怀谦几乎被他这句话噎住,天子名讳岂能如此随便戏言?文光帝名讳李熙言,谁敢这么直接喊“阿熹”?他眼神中满是无奈和惊愕,小声说道:“陛下不该来这里。”

文光帝挑了挑眉,似笑非笑地看着他,低声反问:“哦?这地方朕不能来?为什么?”

张怀谦语塞,眼神慌乱,不知如何作答。他环顾四周,担忧之色更浓:“陛下,这里鱼龙混杂……”

文光帝摆摆手,低头轻咳了两声,声音不大,却足够让张怀谦听得清楚,看着文光帝微微泛白的脸色,忍不住皱眉,语气中带着几分担忧:“您这几日可好些了?身体可有不适?”

文光帝摆了摆手,语气却是轻松的:“无碍,朕已好多了。再怎么说,这药罐子也不能老躺在宫里,闷得发霉,也该出门透透气了。”

张怀谦听着,眼神中却并未放松,皱着眉头说道:“陛下这是风寒还没好利索,微臣担心万一……”

文光帝微微一笑,打断他的话:“怀谦,朕不是瓷器,哪那么容易就出事?”

几个书生围坐一桌,杯盏间谈笑风生。忽然,一位年轻书生放下手中的酒盏,目光在堂中扫视了一圈后,带着几分探究与戏谑说道:“今日这花宴真是名士云集啊。只是……这榜眼郎韩兄,怎么不见人影?”

他话音刚落,周围几桌的书生纷纷侧耳,似乎也对这个问题颇为感兴趣。其中一人听闻,哈哈一笑,手中的扇子一摇,目光透着几分戏谑:“你还真指望我们韩榜眼他来这种地方?”

那书生一愣,随即好奇地追问:“为何?莫非他清高自持,不屑与我等为伍?”

李煊咧嘴笑着,摇头道:“清高倒未必,但韩兄可不是我等这般纨绔子弟。他爹可是户部的大员,掌管朝廷的钱粮大事。韩兄虽然才学出众,但家教甚严。他父亲哪会纵容他来这种烟火之地,与我们这群闲散之人饮酒作乐?”

周围顿时响起一阵哄笑,几人纷纷议论开来。

一位握着酒杯的书生,忍不住将酒盏重重一放,语气激愤:“如今朝中贪官横行,百姓的赋税日益沉重,怎一个‘苦’字了得!那些地方官员,除了搜刮百姓、邀功请赏,几人是真心为民着想?每每想到这些,实在叫人难以平静!”

旁边一位年轻人摇了摇头,嘴角勾起冷笑:“你说得不错。这些年赋税暴增,朝廷掠取百姓的脂膏,若是用来兴修水利、发展农桑也便罢了,可那些银两早就落入权臣的腰包。那帮献媚邀宠的狗官,何曾管过百姓死活?”

一人叹了口气,摇着头道:“赋税层层加码,田里的庄稼还未成熟便已被预定了去处。农家辛苦一年,到头来所剩无几。如此情景,又能撑得了多久?”

南宫博沉吟片刻,缓缓开口,神色凝重:“我前些日子回乡,亲眼见村里人流离失所。水旱并发,田地颗粒无收。百姓不仅没粮可存,还要应付官府的苛税,许多农家卖地求存,家破人亡的比比皆是。可是朝廷却丝毫不曾宽松赋税,令人心寒。”

另一人接道:“如今土地兼并严重,富豪坐拥万顷良田,普通百姓却被逼为短工劳役。贫者愈贫,富者愈富,这样的世道,如何维持下去?”

白兴渐忽然放下酒杯,扯出一抹自嘲的笑:“所以我每次回到江北故土,逢人便说朝廷安定,天子圣明,各地官吏奉诏有加,哪怕是岭南边陲,也享太平无事。如此一张嘴,我便成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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