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常音量在连呼吸都要放轻的圆形大厅中不亚于平地惊雷，苏渐刚提起的嘴角立刻放平，低头虚写了几笔。
结果当然没用，个人终端震得他手都麻了，好像要用这种方式代替说话，其他嫌犯也被警告一番。
胡生把罗密丢进鬼魂图鉴，问道：“你是不是关太久终于疯了？”
图鉴里交流不需要张嘴，苏渐不太在意地笑了一下：“跟我想做的事比起来，罗密不算太过分。”
“为什么要攀比谁更能搞事？”李艾拧着眉毛，想骂但硬生生忍下了，“算了，你先说你要干嘛。”
苏渐没打算隐瞒，十分老实地交代：“我想偷机甲。”
气氛凝固，胡生慢慢伸手抚平罗密被揪乱的衣服，语气歉疚沉重：“怪你怪早了。”
四只鬼都被冲击得不轻，苏渐连忙解释：“某种角度来说不算偷，我不开走，留个远程连接密钥就行。”
小偷说我不用手拿，装个飞行器它自己飞过来了。
“好棒的思路啊！”罗密做作地赞叹，千言万语化作一个问题，“偷走机甲卖废品吗？”
“有人卖也没人敢买，那是军委直属军工厂造的机甲，”胡生越说越能预见到苏渐的死相，“编号和民间违法生产的完全不一样，你不是知道吗？”
霍塔星人连星舰都很少坐，知道机甲编号还是因为苏渐不知道从哪看到一串编码，让他们挨个找是哪一架，收发平台上只有专案组用的轻型机甲编号格式一致。
当时听到汇报的时候，苏渐的表情就像天塌了，最后还是安瞳打手语提醒了他，还有两架机甲在外太空飘着。
原本以为苏渐没找到那架机甲才难过，但安瞳提醒之后，他好像也没多开心，反倒是得知那是小机甲的编号后兴奋得过了头。
前因后果一串，契约鬼们仿佛明白了什么。
“你从哪知道编号的？”罗密嘴快先问，“什么时候打算抢机甲的？”
罪名从偷窃升级成抢劫，苏渐面不改色：“某种角度来说，这架机甲是我的。”
罗密：“呵。”
李艾：“切。”
胡生：“哦。”
安瞳认真打手语：“你和机甲不是一个编制。”
一个太空监狱编，一个联盟军委编。
苏渐也很无奈，他不能向外界透露捉鬼系统的存在，再说下去就该被怀疑神经失常了：“算了，以后你们就知道了。”
系统告诉他，成功链接核心智能后才能把机甲存进系统背包，而有关这架轻型机甲的一切信息都会神不知鬼不觉地消失。
虽然是他应得的奖励，按理说不该承担这么大风险，但一劳永逸还高回报，苏渐承认自己很没出息地心动了。
写字的速度不自觉加快，眼前却突然伸出一只机械臂，尖细的银灰色食指勾着同样泛着冷光的手铐，另外四根手指灵活地拨开铐子，按在苏渐右手上。
手铐碰撞小桌板发出清脆的响声，机械臂拉着苏渐右手去找左手，把另一只环扣好。
手铐自动收缩，从硬质金属变成柔软锋利的银线，轻轻压住皮肉。
拷完人的机械臂立刻回收，苏渐见状挽留道：“拷完不能不管啊！”
他稍有动作细线就收缩得更紧，感受到手腕上的刺痛，苏渐不敢再乱动，眼睁睁看着机械臂离开。
下一刻机甲圆形大厅的入口打开，一身制服的警察走进来，开口就是熟悉的洪亮嗓门：“急什么？”
人类寿命延长的结果就是声音和长相和地球人的常识完全不一样，苏渐站起来看着身高相近但比他强壮了不知道多少的警察大叔，很怂地说：“急着抄法条。”
“那有的是机会！”警察叔叔笑得很大声，“不过暂时不行。”
苏渐被往外推，听见背后说：“进监狱就能继续抄了。”
苏渐：“……”星际版踩缝纫机吗？
他们没走对接通道，警察叔叔带苏渐走出机甲，外面热得不正常，滚烫的空气一波接一波扫过两人，有种憋闷的窒息感。
轻型机甲滑出减速轨道，动力系统已经关闭了，靠惯性精准停在空位中，打开门。
胡生摇摇头表示没救了：“果然找上门来了。”
专案组大多留在重甲上被带走了，特意开一架轻型机甲回来，又单独抓苏渐出来提审，原因是什么大家都心知肚明，胡生只求苏渐不要顺口把之前跟他们说的那些话交代出去。
苏渐抬起头仰视庞大的机身，问道：“谁提审我？”
“进去就知道了。”
警察叔叔一点不耽误地快走几步，苏渐但凡矮一寸都会被他拖到门口，手腕处的银线已经随着颠簸勒出深深的伤痕，血珠晕染银色，像是系了一条红绳。
苏渐仿佛没感觉到痛，目光快速扫过机舱内部，脑海里不停浮现出李昂的手稿，明明是第一次来却无比熟悉，他甚至能猜到白庭会把哪个房间作为临时审讯室。
这个想法刚一冒出来，苏渐瞟了无数眼的房门就滑开了，从机甲入口望过去，能看见一大半空间——里面没人。
没有如预想见到白庭，苏渐怔了一秒，下意识回正了脑袋，却措不及防对上一双冷淡的双眼。
负责押送他的警察叔叔松开钳制他的手，朝白庭敬了个礼：“组长，苏渐只有一次发出不明噪音的违规记录，总体表现良好。”
提审前总要问一下嫌犯在拘禁期间表现如何，任何不起眼的小动作都有可能成为突破点。
这也是为什么要安排所有人抄法条，这里没有太空警署的专用设备，集体一致才更能暴露特殊行为。在他眼里，苏渐的表现完全称得上思想积极——除了那一声莫名其妙的“太好了”。
苏渐坦坦荡荡地回视白庭略带深意的目光，非常认同地点点头。
白庭颔首示意下属可以出去了，却并没有去审讯室的意思，等机甲入口彻底关闭，才往前走了几步：
“你在直播中使用过的激光枪、弹力绳索和手持粒子炮，现在在哪里？”
苏渐无辜地眨眨眼：“白警长，现在是搜身环节吗？”
“你自己拿出来可以算主动上交作案工具。”白庭见多了嬉皮笑脸的嫌犯，情绪毫无起伏。
手铐限制了苏渐展开双臂，于是他转了个圈展示：“你看看我身上哪能藏激光枪和粒子炮。”
弹力绳索不是违禁物品，白庭的目标肯定不是这个，重点就是要找堪称神出鬼没的激光器和手持粒子炮，可这俩都不是能瞒天过海藏身上的小物件，肉眼就能从外观打扮看出来。
白庭等他转完，抬手招来一个医疗舱，下达指令：“检查全身手术痕迹，包括整容、异物植入、肢体拼接等违禁医疗操作。”
光听都很吓人啊，苏渐躺进医疗舱的时候还在喊冤：“你看我是需要科技改进的长相吗？”
白庭修长的手指按在舱盖上，居高临下道：“我尊重审美多样化。”
冰凉的探头钻进衣服，扫描光线透过衣服映出来，贴着小腹滑到胸口，再从领口出现，苏渐闭上眼等它扫完脸，没头没脑地问了一句：“医疗舱会出错吗？”
白庭：“一般不会。”
两条裤管各自伸进一只探头，这次检查明显比之前更细致了，苏渐有种没脱衣服但被看光的异样感觉：“那为什么不相信之前检查的结果？”
舱盖是透明的，双向可视，苏渐能看见白庭低着头，不知道在关注实时检测数据还是自己，回复得很委婉：“一般人不会边积极改造边暗地里犯案。”
全身扫描不过一分钟，医疗舱弹出大大的“健康，无恶性手术痕迹”，苏渐看不懂白庭的表情是满意还是不满意，至少很爽快得放他出来了。
不过手铐没松，顺便还禁止了医疗舱多次治疗请求，相当没有人性。
“过来。”
白庭径直走进审讯室，头也不回地命令道。
苏渐脚刚落地，下意识的连贯动作显得好像是他很听话地跟着白庭走了，没有一丝反抗和不满。
轻型机甲不如重甲设施完整，事实上机甲的生活属性都非常差，长期战争一般用战舰，专案组外派查案不能配太高火力，否则莫宁杨肯定给白庭弄一艘战舰来。
房间数量太少，双人休息室充当审讯室，其中一张床加装了禁锢设备，这就是苏渐的位置。
白庭在对面床坐下，没打算开禁锢装置，问：“从临时行动十分钟预告开始，到被提审之前的这段时间里，你都在干什么？”
苏渐老实承认：“躺在医疗舱里抓了只鬼，然后起来抄法条。”
听到自己被卖了的李艾：“？？你还是人吗？？”
白庭也没想到是这么个展开，欲言又止，斟酌了一会才问：“是你亲手抓的？”
签订契约算亲手吧，苏渐肯定地点点头。
“躺在医疗舱里都能抓鬼，看来业务很熟练啊，”白庭似笑非笑，“放出来我认识一下。”
在李艾极度抗拒之中，苏渐微笑着放出安瞳和李艾，一大一小纠缠着出现在白庭面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