年关将至，小镇热闹多了。各家各户都贴好了对联，窗花，挂上了新灯笼。苏衡回家时苏爷爷和苏奶奶正忙着剪窗花，写对联，苏衡放下行李，撸起袖子就开始帮忙。忙活了大半天家的年味终于重起来了。

吃过午饭，苏衡和爷爷奶奶准备炸年货，酥酥脆脆的炸鱼，小圆子，推石磨压米浆做米糕，接连忙活了三天，最后要做的就是打扫卫生了，这也是最累的活，把所有的家具都擦一遍，地扫一半，连天花板都要拿专门的工具清理。一连几天，年前的准备工作终于告一段落。

按照小镇的风俗，晚辈要买礼物去看看长辈，如今唯一和苏家走的近的，常来往的就是沈南晞家。次日，苏衡提着礼物去看沈爷爷，沈南晞寄回来的礼物苏衡也去取了回来一共四份都备注好了，苏奶奶，苏爷爷，苏衡和沈爷爷。

沈爷爷住在小镇的东边，苏家在南边，走路约十来分钟。苏衡到的时候，沈爷爷正在晒草药，白花花的长胡子分外惹眼，今天日头还好。看见苏衡沈爷爷连忙笑着走过来

“诶呀！我们家阿衡长这么大啦！爷爷都快认不出来了”说着接过苏衡的手力气的东西，拉着她坐下，拿出预备好的食盒，里面放着糖果，瓜子，杏仁果……沈爷爷还倒了杯茶，从口袋里拿出个红包塞给苏衡。然后坐下和苏衡聊天

“你南晞哥哥今年过年不回来了，天天的忙的看不着人。”

“沈伯伯回来吗？”

“哼，他不回来，他回来我也不理他”提起那个儿子他总是不大耐心

“沈爷爷去我们家过年好不好，爷爷奶奶想你了”眼看沈爷爷有点动心了，苏衡放下茶杯，拉着沈爷爷的手语气放软

“我也想沈爷爷了”。于是乎沈爷爷答应了毕竟乖孙女谁不心疼些。

吃完年夜饭后，苏爷爷和沈爷爷就在里间下棋，苏奶奶围观战况。俩人是老棋友了，几十年谁也不服谁。

外面焰光满天，苏衡出门看烟花，一出门沿着石板路走几步就到了河岸边。河岸两边都是放烟花的，各式各样的煞是好看。好多小孩冻红了脸仍为了好看的烟花蹦蹦跳跳。苏衡站在人群之外静静的欣赏着喧闹中的寂静。突然有个小孩扒拉苏衡的裤子，活像从年画里跑出来的小孩，白乎乎一个奶团子，约摸一两岁走路磕磕绊绊的有些不稳。苏衡不记得见过她，顺着她蹲下想听清楚小孩说什么，小孩小胖手指着旁边稻草把上的糖葫芦，口齿不清，一边说一边流口水。原来小馋虫是想吃糖葫芦了，正当苏衡犹疑要不要买时，一个大人朝这边跑了过来，马上抱起了小孩，警惕的盯着苏衡而后突然叫出来苏衡的名字，苏衡还没想起来人，那人激动的说

“是我，林墨，小学同学，你不记得了”他一说苏衡就想起来了想起来了，小时候他老是欺负苏衡，总和苏衡过不去又是扯辫子又是藏作业本的。苏衡打不过也骂不过只能生闷气，后来有一次林毅直给他打了一顿他就老实了，当时她觉得林毅直除了嘴毒了点，其他的还是很好的。

年少的事想起来感慨良多，竟又是故人重逢。时间太诡异了，在当时触碰起来棘手的棱角在回忆的滤镜下也显得弥足珍贵呢。小女孩的大眼睛骨碌碌的看着苏衡，涎已经快流了三尺，苏衡看着好笑

“这小孩是？”

“哦！这是我女儿，叫林初，一岁半了”

小时候的同学相见总是能勾起人很多记忆来。

“你长大比小时候好看多了”

“啊？”

“不不不，你小时候也好看，挺可爱的，就是不喜欢和我讲话，老是黏着林毅直”当刻在心底深处的名字再一次被提起，恍然之间有一种他就在身旁的错觉。林墨没有注意到苏衡的恍惚仍旧自顾自的说着

“其实我当年挺想和你玩的，但你不怎么理我，也不知道怎么想的，以为欺负你，你就能看见我了”说完还特别说了声报歉，

“我的异常举动最后还是被林毅直发现了，他和我说，苏衡不喜欢咋咋呼呼的男孩子，讨厌整天围着她的人。然后我就傻乎乎的相信了”边说还边笑出了声。小孩并不知道怎么表达自己的喜恶，他们只是模仿大人的相处方式，显然大人并没有意识到要交会小学的孩子如何正确的表达自己的喜欢。苏衡听着林墨的话思绪好像又飘到了远方。不远处林墨的妻子正朝这边挥手。

“下次再聊”林墨抱着女儿向妻子跑去，烟花在半空绽放，光芒映照在三人脸庞，笑容恣意幸福。或许这就是平淡生活的模样。

苏衡站在桥边，耳边烟花绽放的声音，孩童玩闹的笑声，商贩们的叫卖声，青年儿女互诉衷肠……一切都很热闹，一切都与她无关。凭栏半日独无言，依旧竹声星月似当年。烟花太刺眼了她的眼眶早已蓄满了眼泪，转身背对烟火，啪嗒啪嗒，滴落在冰冷的石板上。

苏衡平复好心情，回家的时候，三个老人商量守岁，最后被苏衡以他们年纪太大对身体不好挡回去了，苏衡守岁，她知道自己今晚是睡不着的。十二点的钟声响起的时候，新的一年到了。随后就听到各家放礼炮的声音，热闹灿烂盛大。手机滴滴响打开消息是大家发的新年祝福，苏衡逐一回复完，打开备注是直的对话框，盯着屏幕好久发出

“新年快乐，阿直。”她的人生过往的一十八年都参与的人，所留下的印记足以烙印在她未来生活的每一个毛孔。

天空中升起了蓝色烟花，直冲云霄，在满天灰烬散落的时候远方的星辰走近了，光辉暗淡之后陷入寂寥。

大年初一，按照旧历，苏家会很热闹，苏衡一大早就以看望沈爷爷的借口离开了。

快正午的时候，苏裴领着苏沅来拜年，苏沅比苏衡小两岁，与苏衡不同。从出生起苏沅就在苏裴陈佳身边长大。关于她们的事苏衡了解的从来不多，第一次见所谓的妹妹也只是在六岁的一场生日宴上，没什么感情。

苏裴与陈佳要结婚的时候，苏奶奶和苏爷爷不同意，原因也很简单，苏奶奶和苏爷爷都是从队里下来的，苏裴原也是，父母希望苏裴找一个差不多的人结婚，当时也刚好有一个人和苏裴谈，到后来不知怎么的，苏裴坚持要娶企业家之女陈佳，退下来后也不走父母安排好的路，转而进入陈氏，与父母期望相反为此双方闹得很僵。后来苏衡出生之后，两个人突然要闹离婚，苏裴气极了，把襁褓之中的女儿抱回家给家中老人带，苏奶奶和苏爷爷气的不行，对苏裴又打又骂，问他是怎么一回事，苏裴死犟不肯透露半段风声，就这么闹了大概一个月，后来还是苏爷爷出面，苏裴和陈佳相互服软。只是至此之后，苏衡就这样留在了小镇爷爷奶奶家中。之后不到一年苏沅出生了，苏衡的存在就更加无人在意。大概外面的人只知道苏裴有苏沅这一个女儿。

苏沅和苏衡完全不一样，虽然两姐妹眉眼之间有点相似，但是周身气质却截然不同。向苏奶奶和苏爷爷拜完年，苏沅耐不住跑出去玩了。房子里苏裴正向老两口商量着什么。

“阿衡似乎还是不大愿意理我”愿意理你就不会这个时候出门了，沈爷爷不屑

“现在知道了，晚了，你当父亲的没有当父亲的样子，怎么好意思要求她如何如何”。

“爸，话是这样说，终究我是她爸，陈佳是她妈，没道理一直躲着。”这时候苏奶奶听不下去了，

“你少给我扯这些，她不想就是不做，你们当初可曾为她考虑过，现在跟她聊这些，不够格。”说着站起身来一副赶人的样子

“年你也拜完了，不早了，我就不留你吃饭了”。苏裴碰了一鼻子灰，自觉无趣，叫过苏沅就走了。直到傍晚估摸着他们离开了苏衡才回家，她委实不想看见他们。

年过的很快，初八苏衡就得动身离开了。苏奶奶把炸好的年货各样都装了一点给苏衡带上，行李装的鼓鼓囊囊的，过安检的时候箱子根本提不起来。刚出站，苏衡拉着行李箱想走到站台上打辆车，突然一只手伸过来帮她拉住了行李，顾瑾突然冒出来

“新年快乐”

苏衡回过神也笑着回应

“新年快乐”顾瑾送她回来，出于感谢，苏衡给他送了一些带来的年货。行李箱打开的时候顾瑾惊到了

“你怎么带这么多年货”

“爷爷奶奶装的”

“你爷爷奶奶对你真好”顾瑾无心说着，

“真的很好”顾瑾看到苏衡说这句话的时候笑了，这是顾瑾第一次看到苏衡毫不掩饰真心的笑。

工作和生活也马上进入了正轨，苏衡每天都忙着看文献，写文章，整理数据，梳理病历，完成李老交代的任务。忙得像一个陀螺，蒋阿姨的儿媳这段时间快生了，家里需要有人照顾，就辞了这份工作。一个好的阿姨比一个好的对象都难找。到最后苏衡干脆不找了，医院有食堂，太忙的时候可以对付一口，不忙的话自己可以买菜做饭。后来不知道顾瑾从哪里知道了这件事，总是约着苏衡一起吃饭，他的厨艺倒是长进不少，有时候苏衡也煮。就这样，两人过上了搭伙吃饭的生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