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再不走,孙潜就要追来了,”宋锦城好心提醒金琵琶。
“你闭嘴,”金琵琶神情逐渐焦躁,凶狠的压着宋锦城的脖子,根本不愿意听到宋锦城的声音。
宋锦城被金琵琶的力道压的弯了弯腰,就在边肃将忍耐不住要动手的时候,宋锦城却几不可察的朝边肃摇了摇头。
“果然在这,”似在回应宋锦城刚才的话,下一刻,孙潜阴恻恻的声音便在几人背后响起。
孙潜身后跟了一群护卫,宋锦城打量几眼,见护卫比之前多了数人。
宋锦城嘴角耷落下去,“看来东堂主真是要对我们赶尽杀绝了。”
她这话自然是对边肃和金琵琶说的。
孙潜站在众护卫身后,身侧另有两身材高大的护卫将其护在中间。
见金琵琶与边肃还在对峙中,大手一挥,“上。”
此处不比秦穆和的院子宽阔,孙潜带来的这些人手持利刃,将几人团团困在了正中。
宋锦城瞅了孙潜一眼,似笑非笑,“东堂主,您这......”
“哼,”孙潜阴沉的望向宋锦城又看了眼边肃,“秦公子这般聪明,自然早便猜到了,不是吗?”
宋锦城呵呵一声,“那安记银号......?”
“那就不劳秦公子费心了,我自有别的法子拿到,”孙潜拂了拂袖子,一副胸有成竹的表情。
“哦,是吗?”
宋锦城轻轻推开金琵琶钳制自己的匕首,又从怀中掏出一把纸扇,“唰”的一声展了开来,勾起唇角笑问道:“东堂主,该认得这幅画吧?”
孙潜不知宋锦城在打什么哑谜,但依然顺着宋锦城所指扇面望去,借着微弱灯笼光芒,孙潜见那扇面上是翻涌的波涛,以及一艘高楼大船,船身漆黑,但在乌黑之中却偏偏有一只翱翔的巨龙隐在皑皑白云间,船尾站着两人,一人着朱红官服,而另一人后背隐有金黄闪过,看不清面目。
“你......”
孙潜神色微变,手臂抬起,只待听宋锦城告诉给他一个答案,“你怎知......”
“我为何不知?”
宋锦城以下巴抵着扇子,歪头望了眼扇角,指了指,“你瞧,这上面还有我义父的笔迹呢。”
“笔迹?”
孙潜瞳孔微颤,已猜到扇子来历。
“好巧不巧呢,我到龙首关的当日便从义父的书架上发现了这扇子,”宋锦城好心为孙潜解惑,用指头轻轻敲打着扇角,对阴着脸望向自己的孙潜道:“你瞧上面的字:秦守坼庆,游龙潜水,东堂主,你说这是什么意思呢?”
宋锦城得到这扇子时其实也是有些吃惊的,所以她以赠画相试探,后来孙潜在她所送的众多画里选了那一幅,她才终确定这画中之人是谁。
不错,正是秦穆和与孙潜。
而孙潜,恰是游龙帮前帮主。
“我倒是小瞧了你,”孙潜沉眼,却并不十分忧心,“猜到又如何,左右你今日要死的。”
“那你说我既猜到了你的身份,对你这种人难道就没有防备?”
十多年前,游龙帮便是坼河上最大帮派,既是□□帮派,那自是能者为尊,后来游龙帮突生内乱,据闻时任帮主被手下设计,当场被砍八刀后又被丢入了坼河。
“我猜堂主当时并未死,后来凭着绝好水性逃过一劫,但游龙帮内已无你的地位,你这才隐姓改名到了遮山,并且替自己取潜字为名,如你自己的名字,你在龙首关潜心蛰伏十数载,为的不过有朝一日重回游龙帮。”
“那又如何,”孙潜初始在听到宋锦城说到他被设计重伤时还一脸阴毒与愤恨,但随着宋锦城说到他将来有一日会重返游龙帮时,神情不由又变得得意了几分,“我终究还是做到了,龙首关已尽在我掌中,只待除掉你们这几只麻雀,我便可带人回游龙帮,重夺我帮主之位。”
孙潜有执念,就算做到了龙首关的东堂主,甚至于关主,他亦瞧不上龙首关这群人,所谓龙首关尊贵的客人也不过犹如丧家之犬无法在三国容身之人,而这些护卫也就是收钱办事的走狗罢了。
这龙首关如何能比得游龙帮?
想那游龙帮乃是他一手壮大起来的,百里坼河北连北唐,西至西越,东可通海,坼河两岸百姓哪个不是靠坼河存活,哪个不将他们游龙帮视为衣食父母?
若非他遭小人设计,岂会流落这偏僻之地许多年,又卑躬屈膝的侍奉郑印淮以及这些丧家之犬这些年?他早厌恶了这日子,眼下好了,他的愿望即将达成。
“你真以为自己将龙首关握在了手中?”
宋锦城一张嘴便戳破了孙潜的美梦。
“你又在拖延。”
孙潜双眼淡睇宋锦城,倨傲的以为宋锦城不过是垂死挣扎,“没用了,这龙首关如今上上下下都在我掌中,没人能帮你。”
原本孙潜没想着一定要将宋锦城杀了,只是方才那个时机让他一瞬间产生了杀人的想法,然而一击未成,却反被边肃挟持,这让孙潜意识到宋锦城与边肃难以把控,所以他们必须都得死。
抱着这种想法,又在见识到了边肃的超绝武功后,他随即召集了手下一众武功高强的护卫迅速追赶了过来。
“是吗?”
也只在孙潜话音刚落之际,一道温和的声音突然不知从哪个角落传出,这声音不大,但却让方才还自得的孙潜浑身不自觉的震了震。
孙潜这才发现不知何时,婉娘曾居住过的二楼临窗处正站着一个人影,夜色幢幢里,那人身瘦又翩然。
“关主......”
孙潜待看清是谁后,神色大变的同时亦疾速后退。
郑印淮的身影飘然若惊鸿,自二楼窗户飞踏而来,正落在宋锦城身前。
“有劳你了,小兄弟,”郑印淮朝宋锦城微微颔首,一语带过。
“你,你们......”
在郑印淮出现的那一刻,孙潜便明白自己又被设计了,但瞧着郑印淮对宋锦城和颜悦色的说话,再控制不住自己的怒意,“你,你这臭小子,竟然也敢设计我?”
“呵呵,”宋锦城朝前一步,站在了郑印淮一侧,说出的话更是气死人不偿命。
“怎么,只许你下棋,就不许别人诱敌深入了?螳螂捕蝉黄雀在后没听过?你自诩学聪明了,却不明白任何阴谋算计在强大的实力面前都是徒劳,说句你不爱听的,关主早就知道是你给他下的毒。”
宋锦城望着孙潜被气的红绿交替的脸,又加了一句,“你啊,太过自信,以为自己下的毒无人能解,又算准了关主毒发时机,却不知关主早早便已开始防备你。”
“你这小子,”孙潜乍听自己给郑印淮下毒早就被识破,但郑印淮却一直未发作,直等到今日,哪还有不明白的,郑印淮就等着这一日将他,与他的人一网打尽。
“我再告诉你哈,”宋锦城最爱做落井下石的事,“关主已经派人通知了游龙帮的帮主。”
宋锦城以扇抵唇,轻咳了咳嗓子,笑道:“你既不愿待在龙首关,如此想重返游龙帮,我以为游龙帮的帮主也定然很欣慰你回去的。”
“你该死......”
孙潜哪能受人一再刺激,早在宋锦城说到游龙帮的帮主时便按耐不住,袖手微扬,一枚袖镖便直射宋锦城脑门。
宋锦城早防着他这一招,见他出手,身子忙向后一缩,立刻躲到了郑印淮身后。
郑印淮袖子一挥,那袖镖便落在了手中。
“你果真是他,”郑印淮掂量着手中的大红袖镖,神色晦暗不明。
孙潜听出了别样的意思,不由惊了惊,“谁?”
“血鼎阁的漏网之鱼,”郑印淮眉眼爬上冷色,声音比之从前也要凌厉许多,只听他喃喃道:“原来还有人活着。”
“你,你是.......”
孙潜被道破从前,不敢置信的望着郑印淮,“你到底是谁?”
“我啊,”郑印淮眯了眯眼,望着孙潜悄悄后退的身影,不由轻轻笑了,“我是红袖书生啊......”
“红袖书生?”
孙潜大惊失色,“你也没死?”
“我怎么会死呢?”
郑印淮笑得极温和,说出口的话却让无数人震惊,“镇南王能灭掉血鼎阁,是因为我早早便将血鼎阁的人员分布与地图都给了镇南王。”
“什么?”
这话不仅孙潜震惊,就连躲在郑印淮身后的宋锦城都张大了嘴巴。
这是个怎么回事?
郑印淮不是血鼎阁的顶级杀手红袖书生吗?
血鼎阁的杀手当年刺杀镇南王,难道不是红袖书生一手策划?
既如此,他后来又为何将血鼎阁的消息透给镇南王,让镇南王有机会灭掉血鼎阁?
这期间到底发生了什么?
宋锦城想不明白,孙潜自然也不会明白。
但此刻他只知道眼前此人极其危险,也醒悟了为何郑印淮在中了他下的剧毒后还依然好端端的站在这里,并且将计就计的反过来制衡他?
二十年前,江湖之上,血鼎为尊,尊者着红,尊者却赐他名为红袖。
红袖之下,无人生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