手机电量还有20%，王木心看着江南烟不断发来的消息和电话，把手机静音，回了一句“在路上”，便揣进兜里。

静悄悄地打开卧室门，家里走廊入口正对玄关，她的房间在最外侧，离门口最近，她可以悄无声息地走到家门口，可如果开门就会有很大动静。

王木心紧张，她虽然是坏孩子，但还是第一次打算夜不归宿，还是去见一个女孩......她咽了口唾沫，走出房间。走廊静悄悄的，心跳得越来越快，对面爸爸的房门紧闭，门缝渗着光，随着光一起来的就是爸妈的嘶吼。

王木心懒得听他们在吵什么，但吵点好。

既然都打算逃出去了，那肯定要锁门，这样就会发出“咔哒”一声巨大的声音，即便是在吵架也很显耳。

她想到了办法，赶忙从文具盒里拿出胶布，贴在门栓上，趁着那边房间再次穿来歇斯底里，王木心紧抿着唇蹲在房门前，把胶带贴在门栓上。

扭动钥匙的时候，门栓便会慢慢弹开，再轻轻抽出来，这样锁门果然就不会发出咔哒声。

锁上房门，她松了口气。

拔下钥匙，快步走到门口，这时......妈妈的声音逼近走廊。

“够了！我不想再和你说什么了，下周六民政局见，我这辈子跟你过够了！”

王木心心提到了嗓眼，赶忙躲到鞋柜后面。背靠着鞋柜，一阵冰凉的触感涌上脑门，她猛得反应过来，爸妈真的要离婚了......

其实这样的话她已经听过无数次，爸爸说过，妈妈也说过，可这么多年以来他们从来都没有真的踏入民政局半步。

只有今天听见妈妈这样说，她的胸口一阵刺痛，隐隐约约中觉得，他们可能真的会离婚......

离婚也好，王木心觉得他们离婚真的不错，至少就不会天天这样吵，不见面也肯定可以过好彼此的日子。

但她的心里又抗拒这个想法，说不出来为什么，即便知道他们两个人离婚是正确的选择，可脑袋里却期待他们最好改变这个想法......强扭的瓜不甜，但她又希望爸妈可以强扭在一起。

好像这么做了，就会安心......明明是她主动对妈妈提出两个人离婚，可事到如今反而又希望她们不离婚。

王木心觉得自己有些令人讨厌，爸爸房间的门把吱呀一声，此时......又是一声歇斯底里，“我再和你说最后一遍！”

这句话就像是一盆冰凉的水，顷刻间从头顶浇下来。

一阵厌烦冷不丁从心底升起来，曾经他们也是这样，吵着吵着就又将就着过......王木心起身，走到门口，压着门把把家门打开一条缝。

走道的光从门缝来，吱呀一声，凉气钻进了衣领。

王木心屏住呼吸，回头看，门内的吵闹还在继续，她咬着唇，侧着身子从门缝出去......

咔哒一声，门阖上了。

耳朵贴在门上，门内只有吧啦吧啦的对骂。

她松了口气，踮着脚尖悄悄下楼，骑上电动车往小区外跑。

街上空荡荡的，一个人都没有，夜晚的风吹在身上，王木心抿唇，抬头看着天上，看着看着，情不自禁笑了一声。

笑着笑着，眼眶忽然有一些酸，手背擦了一下眼角，咬唇，心里忽然有一些委屈。

又没什么可委屈的，可就是很难受，虽然难受，但她觉得这样逃出家门很舒服，很自由，就像是再也不用思考任何事，想做什么就做什么......想以后多出来跑几次，想自由自在地活着，当一个坏孩子很舒服......

—我到了。

王木心把车停在江南烟家的楼下，站在公寓门口，按下门铃。

这家公寓有门禁，前几次来都有江南烟在，她可以直接进去。

但今天她得在楼下，等到江南烟给她门禁才能进去。

江南烟的消息很快......

—真的？

王木心拍了一张照片，“你看。”

—开了。

自动门叮的一声打开，她坐上电梯，站在江南烟家门口，抬手敲了敲门，“江南烟？”

门内没有动静。

过了一分钟，王木心有些紧张，掏出手机再看，江南烟没发消息，她再说一遍“我到了”。

现在才将近12点而已，江南烟今天没直播，不可能那么早睡。

难道在外面？

王木心脸色顷刻间阴沉下来，她皱了下眉，“你在外面吗？”

“开门？”

“我到了。”

这时眼前的门吱呀一声打开，撞到了她的脑壳。

王木心脑袋一疼，赶忙用手揉。

江南烟站在门内，看不出什么表情，“你在啊。王木心。”

“不是说了我来了吗？”王木心对江南烟很慢开门有些不爽。

不会她家里有什么人吧，她伸着脑袋往里面看，江南烟让开门口，“进来吧。”

“你就不说些什么吗？”她舔了一下嘴唇，走进房间。

江南烟拉上门，站在她身前，没让她过去。

换上拖鞋，抬起脑袋，一下子迎上江南烟的眼睛，她的心颤了一下——江南烟在盯着她看。

耳边只有自己的心跳，王木心迎上江南烟的视线，忽然有些喘不过气。

这时江南烟朝她走了一步，她下意识往后退，背撞在了门上，咚的一声，两个人间的距离仅剩下一拳只隔。

王木心扭开脑袋，“干嘛？”

她咬了一下嘴唇，嘟起嘴巴，“干嘛啊。”

这时一个嘴唇凑到耳朵边上，“木心。你要不要留一个指纹？”

“指纹？”

“我家是指纹锁，你不知道吗？”

江南烟这才走到她身边，指着她背后的门锁。

这家公寓几乎都是指纹锁，看起来就很高级。不像她们家的小区，到现在都还是老式的黄铜门锁，天天都得带着一把沉重的钥匙。

王木心跟着转身，就看见一身粉色睡衣的江南烟弯腰对着门锁，她用手操控了两下，就指着那个电子小萤幕，“木心，你在上面摁指纹。”

王木心听话，在上面摁下食指的指纹。

过了一会，江南烟叉腰起身，“密码我改了，前面输多少位都行，只要末尾是1231就行。”

“你的生日吗？”王木心下意识问道。

江南烟惊讶地看过来，“你知道我生日啊。”

“嗯。”王木心这才想起来江南烟并没有对她说过生日。

知道江南烟的生日是一次意外，那天她去办公室抱作业，看见老班桌上有学生信息表。

她实在按捺不住好奇，便偷看了江南烟的身份证号。

所以其实不仅仅是江南烟的生日，她就连江南烟的身份证号码都记得。

后来反应过来，王木心觉得自己有些恶心，便把这件事藏在了记忆深处。

“王木心......我觉得你......你来，没有事吗？”江南烟盯着她看。

王木心摇摇头，“没事。”

实际上她很紧张，一直害怕爸妈忽然打她的电话，问她在哪。

她能想到如果爸妈发现她不在会有多生气，如果真的被发现，回到家她挨的可不仅仅是一顿骂。

不过王木心不后悔，在那个家里她只觉得无法呼吸，现在和江南烟站在一起，整个人都神清气爽。

“阿姨知道会不会揍你？”江南烟笑了笑，拽住她的左手给她牵进屋。

王木心握回去，稍稍用力捏了一下，江南烟再回头脸上有些红，“我先说好，你来了，我就不会放你走。”

“我不走，但是手机快没电了。”

“那你把手机给我。”江南烟对她伸手。

王木心把手机递过去，江南烟长按电源，给她关了机，“我不想等会有电话打扰我们。”

......王木心愣在了原地，眼前是江南烟的卧室。

江南烟见她没动，回头，脸上慕得一红，“不是！是我不想如果你逃出来被发现，等会阿姨打电话找你。”

“嗷......”心里一阵失落。

王木心叹了口气，跟进了房间。

江南烟帮她把手机冲上电，坐在床上，“那这样了你为什么要来？”

王木心也跟着坐到床边，“我睡衣呢？什么为什么要来？”

“我就是开个玩笑，没想过你会来，就是逗逗你。”江南烟去衣柜拿了她的睡衣，洗过了的，上面还有些洗衣粉的气味。

“你叫我来的，我就来了。”

“是这样吗？”江南烟的语气有些失落。

王木心歪头，“怎么了？”

“我以为你是想见我才来的呢。”

她抱着睡衣，呆了片刻，江南烟在她身边坐下，“你不是想见我，才来的吗？”

王木心忽然有些喘不过气，她摇摇头，“不是。”

“不是不是！不是......”她忽然反应过来自己刚刚说了什么，拼命地摇着手，“不是......是。”

越解释越乱，江南烟盯着她看。

王木心觉得脸上越来越热了，她叹了口气......“我想见你。才来的。”

“那就是，你也想我了？”

“嗯。”王木心深深低着脑袋，心里紧张。

江南烟握住她的手，十指相扣，“我也想你了。”

“嗯......”王木心轻声应道。

江南烟完全靠在了她的身上，“那今晚我们不分床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