众人沉默地望着苏叶的背影在柔和的光线中渐行渐远，身影随着步伐拉得越来越长。
办公室内一片寂静，只有轻微的脚步声回荡在空气中，有些人偷偷交换了眼神，然后悄悄向宋清投去探究的目光。
一个同事小声问：“她们怎么了？”
“还能怎么？苏叶平时和宋清走得近，你说呢？”另一人小声嘀咕。
看着苏叶的背影,宋清只感觉胸口像被石头压住一样喘不过气,兰兰细微而清晰的啜泣声在空气中回荡，让她内心的愧疚如同潮水般汹涌而来。
她和苏叶相伴两年,既是同事,又是朋友,也曾是爱人,宋清低垂着眼，思绪乱如麻。
她分不清对苏叶究竟是什么感情，爱人？朋友？还是一种无法名状的依赖？
她搞不清楚,好像在每一段关系中她都是稀里糊涂地让别人决定关系的走向,关系的定位。
可是这一次,她希望能以朋友的身份和苏叶相互陪伴。
两个同事上前拍了拍兰兰因为啜泣而起伏的脊背表示安慰,其他人则静默地看着宋清明明暗暗的表情。
宋清顿了片刻,大声道: “都愣着干嘛？”她声音低沉，带着些沙哑，“工作！”
众人这才回过神,除了兰兰还站在那抽泣外都三三两两的低头回工位。
这是宋清工作两年来第一次对下属发脾气，众人都有些忐忑不安。
兰兰转过身,精致可爱的娃娃脸上泪眼斑驳,让宋清心底再次涌上沉重的愧疚感。
“对不起,兰兰,真的对不起。”宋清声音软了些,低头沉沉道。
又摇摇头说:“我也不想这样子。”
在苏叶离开市场部这件事上,宋清口头和心理上都自顾自地包揽了大部分责任,究其原因,她认为和江意舒纠缠不清的感情极大伤害了苏叶。
兰兰什么都没说,冷冷地掠过宋清回工位。
办公桌上的手机响了一声,震动的频率在这时格外突兀。
宋清打开手机,江意舒的聊天对话弹出。
红色的“1”像是一个急切的呼唤。
拍完照片,江意舒就在办公室等宋清,然而等到的是苏叶前来申请调职。
听到苏叶一字一句地说想要调岗到设计部,江意舒比看到宋清来还要高兴,想都没想就答应了。
江意舒:[快点进来。]
宋清叹了一口气，感觉整个人疲惫得几乎快要散架。刚才在设计部走了半天，腿脚的酸胀感还未散去，心里又被苏叶的事情搅得烦躁不已。
她提不起任何心劲，手指僵硬地停留在键盘上:[不要。]
江意舒没料到宋清会拒绝她,看到消息后皱了皱眉。
江意舒:[你后悔了?]
过了几秒,屏幕再次亮起,宋清简短回复。
宋清:[不是。]
事实上,她格外享受和江意舒发生肢体接触。
十八时她便有这样一个愿望,随着年龄的增长愿望的细节逐渐丰满莹润,让她今天一尝试就无比贪恋。
她心底格外清楚这种亲密举动意味着什么,可她就是清醒着看自己沉沦。
一天做一次,也不算过分。
所以今天就不做了,她真是懂节制,宋清心想。
十分钟后,江意舒又发来一条消息。
江意舒：[苏叶的事情和我无关，她主动向我申请调职去设计部。]
江意舒想到上次宋清在车里为苏叶求情的情景，觉得还是有必要解释一下，以免产生不必要的误会。
再者,她不想从宋清嘴里听到站在苏叶立场考虑的话,她心里会闷闷地疼。
宋清:[我知道。]
即使江意舒不解释,她也不会认为她会做这种事。
半个多月的相处下来,她发现江意舒那股子傲慢秉性没变,小打小闹可以,不会真正做上不了台面的事儿。
紧接着，江意舒又收到一条消息。
宋清:[今晚我不回去了,要加班,麻烦你照顾小舒,她喜欢在草地上尿尿。]
兰兰这个情况,工作进度肯定要慢很多,不管是作为朋友还是上司,她都应该留下加个班做个活。
江意舒看了看消息,既然宋清不提搬出去的事情,那么她可以大度一些,不计较宋清拒绝她的邀请。
江意舒:[好。]
夜幕低垂，办公室内的灯光柔和而明亮。
时钟的指针已经指向八点，江意舒终于合上了手头最后一份文件，长舒了一口气。
整理完手头的工作,办公室的门轻轻打开，宋清的目光不经意间与江意舒相遇。
宋清迅速低下头，指尖在手机屏幕上跳跃，发送了一条微信给江意舒。
宋清：[好好休息，明天要去陶菲父母家。]
江意舒边走边回复，脸上露出一丝温暖的笑容。
江意舒：[嗯，家里的事你放心。]
消息发送成功的瞬间，江意舒心中涌起一股愉悦，她们似乎重新找回了属于两人的话题，拥有一个充满温馨的家，以及那些只属于她们的秘密。
而苏叶，已经离开了宋清的生活。
想到这,她脚步变得轻快起来，愉悦的心情让她几乎要哼起小曲。
就在这时，手机再次响起。
宋清：[找个代驾。]
江意舒开心到忍不住嗤笑出声。
江意舒：[好。]
回到家，江意舒躺在宽大的沙发上，环顾着这个曾经让她感到空旷孤单的房子充满了前所未有的幸福感。小舒在她腿边欢快地摇着尾巴，江意舒轻轻拍拍它的头说：“谢谢你啊小舒，陪在她身边。”
看着小舒毛茸茸的脸,她似乎想到什么,笑着打开手机。
江意舒：[你不在，我和小舒吃什么？]
等待回复的过程中，江意舒有些紧张地盯着屏幕，半分钟后，宋清的消息如约而至。
宋清：[客厅有狗粮给小舒，你的话看你自己了。]
看到这条消息，江意舒随手把手机扔到一边，嘟囔道：“真没情趣。”
她拿起抱枕把脸埋在柔软的织物中，轻轻吸了一口气，似乎能闻到一丝属于宋清的熟悉气息。
心里那股甜意忍不住蔓延开来，悄然融化了她嘴角的弧度。
不管怎样，宋清终于重新回到了她的生活中，这是最重要的。
又过了两分钟，手机再次在桌子上响起，江意舒有预感那是宋清的消息。心跳如擂鼓似的,忐忑间拿起手机。
宋清：[早点睡觉。]
江意舒嘴角咧开傻笑,重新躺在沙发上，胳膊撑在腰间。
江意舒：[好。]
此刻,她忽然觉得手机是世界上最伟大的发明。
周五上午。
人物周边玩具项目的工作终于接近尾声。两部门经过反复沟通，最终敲定推出Q版人物盲盒系列。以三人拍摄的照片为基础，设计师们精心绘制出各种生动有趣的表情与动作。生产部早已准备就绪，只待高层的最后确认，一周内即可投入量产。
宋清和兰兰在公司里奋战了一夜，五点钟的钟声敲响，她们才将数据整理完毕。
这场荒谬的人物周边玩具的工作，终于画上了句号。
疲惫不堪的她们趴在桌子上沉沉睡去。
等宋清睁开眼时，已是阳光灿烂的十一点。她的脖子因为长时间趴着而有些僵硬，揉了揉酸涩的眼睛，缓缓环顾四周，发现兰兰不在工位。
附近的同事们正三三两两地闲聊，空气中弥漫着咖啡的香味。
摸了摸咕咕叫的肚子，正打算点外卖，手机突然响起。
屏幕上闪烁着江意舒的名字。
江意舒:[一起吃午饭。]
宋清脑子晕乎乎的时候不喜欢靠近别人。
宋清:[我想自己吃,有点累。]
江意舒:[我不想说两次。]
宋清双手捂着脸搓了两下,想搓掉脸上挂着的不耐烦。
江意舒:[我只是想慰劳你的工作。]
强硬的压迫下给一个冠冕堂皇的理由,就像是给了一巴掌又给一颗甜枣。
宋清轻轻叹了口气，她向来能够忍受江意舒的强硬，也难以拒绝她给予的甜枣。
宋清:[好吧。]
办公室的门倏尔打开,江意舒和宋清心照不宣地往外走。
只有两个人,江意舒还是选择了包间。
宋清似乎不想要别人知道她们的关系,而她们的关系已然有进展,没必要再展示给别人。
宋清的精神显得有些萎靡，江意舒看在眼里，知道此刻的她不会有什么食欲。于是随意点了几道宋清从前爱吃的菜。
宋清撑着下巴，看着窗外的风景，突然问：“小舒昨晚怎么样？”
江意舒放下菜单，侧头眯眯眼看着她：“你是问我还是问狗？”
宋清被她突然的幽默逗得一笑，答道：“都问。”
“她很好，我也不错，只是昨晚没睡好。”
“为什么？”宋清明知故问，忍不住想听她说出来。
江意舒笑中带了点郑重其事：“因为太想你了。”
宋清心愿达成，习惯性地低下头躲避江意舒得炙热,嘴上却没有躲: “才分开几小时就想我了?”
那么分开的七年里,你是怎么生活的呢,意舒?
江意舒微微垂眸，餐厅的灯光落在她的眼睫上，投下一片细碎的阴影。
似乎想到了什么,她换话题: “昨晚加班,在干什么?”
宋清放下筷子，看着江意舒有些黯淡的神色揉了揉太阳穴：“数据分析。”
江意舒眉心微不可察地皱了一下：“那不是你的工作内容。”
“我帮兰兰做的，她一个人忙不过来。”宋清解释着,声音里带着一丝疲惫。
江意舒静静地看着她，目光扫过她因熬夜而显得暗沉的眼底，又落在她随意地将饭菜往嘴里塞的动作上。心里泛起一阵不知名的情绪，既有心疼，又有按捺不住的气恼。
心疼她的劳累疲倦,气恼她为了帮别人忙而错过她们亲吻后的夜晚。
如果把兰兰换作苏叶的话，她知道自己一定会气个半死。
心情低落间,她在工作由头上挑刺表示不满。
“你是想让兰兰轻松一点，所以帮她加班吗？”
宋清点了点头，没否认。
“你有没有想过，如果你有一天帮不到她，她会更加辛苦？这种习惯一旦养成，对她可没好处。”
宋清听了她的质问，停下了动作：“我有信心可以一直帮她。”
江意舒一时对她无奈, 眸光微微一沉，语调稍有些软化：“你这么热心肠，那有没有想过帮帮我？”
宋清的嘴角突然扬起一抹玩味的弧度，夹了一筷子菜送进嘴里：“昨天不是已经帮你了吗？”
眉毛微微一挑,话语在尾处拉长,“帮”字似乎意味深长，什么意思不言而喻。
江意舒脸色 “刷”地一红，嘴角微抿，嗔怒地瞪了她一眼：“讨厌。”
宋清欣赏她的不自在,心底的悸动让手指不自觉蜷了蜷。
江意舒似乎突然想到什么，话题转回到工作上：“这周，高谦和李妍要合作完成项目的收尾工作。”
宋清微微抬眼：“嗯？出了什么问题吗？”
江意舒摇了摇头：“我总觉得不会这么顺利。”
宋清直白地安慰道：“不管怎么样，我们已经尽力做好了自己的工作，市场部没有什么可挑剔的。”
“市场部的确没问题，”江意舒轻叹了一声，“我担心的是公司战略问题。一个项目的收尾对于长远的方向很重要。”
宋清看着她，察觉到两人对事情的关注点不同。
中层管理者和低层管理者的聚焦点在于一个是宏观,另一个是微观。
她想宽慰江意舒,可是想了想自己的工作内容和能力,只能说：“接下里我会好好听你的话。”
不再肆意行事,以你的利益为利益,是宋清作为下位者唯一能做的。
江意舒看着她一脸认真的样子语气柔和下来,轻哼了一声：“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