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调整好了。”唐之理看向于青松，眼底透着鄙夷。
如果不是想挽回尤裳忻，她绝对不会再和于青松这个人扯上任何关系。
唐之理的咖位今时不同往日，她主动登门要求饰演女二，于青松笑还来不及，何谈拒绝。
于青松先前在片场的行为让唐之理确定，他还是和以前一样，表面傲气正直，暗地虚伪奉承，人前人后两副面孔。
君子论迹不论心，用这话来评价于青松这个伪君子再合适不过。
正在闭目养神的于青松抬起眼皮瞧她一眼：“确定？”
虽说只是试戏，但也要耗费他的精力，他可没心情和唐之理耗。
“剑，拿来。”唐之理冷言。
于青松撇撇嘴，挥手示意道具组人员去拿剑。
片场另一边，休息区。
顾晏清正用双手掌心压住秦宛州的肩颈部位，以极其柔和的力度为其按摩，那双纤薄的手掌从秦宛州颈部两侧缓慢向上移动，推至头顶，再划下，她不断重复这个动作，替秦宛州放松着紧绷的肌肉。
“疼。”秦宛州轻声道。
“抱歉，我再轻点。”顾晏清放慢了手上的速度。
“顾医生，我的肩膀好像也有点不舒服。”尤裳忻装腔作势地扭了扭脖子，嘴里不停发出“嘶”的声音。
“你伤口流血了，不能乱按。”顾晏清极为认真地看了她一眼。
她刚刚已经买来碘伏和红霉素软膏，替尤裳忻消毒完伤口又贴上了防敏型创可贴。
“这段时间避免摩擦挤压，切忌沾水。”顾晏清不放心地又嘱咐了尤裳忻一句，她总觉得这人不太靠谱。
“好吧。”尤裳忻觉得顾晏清这人真无趣，玩笑话都听不出。
“小秦，你休息好了吗？”
于青松的喊声顺着喇叭被传至片场的每个角落。
“好了于导，马上来。”秦宛州忙喊。
秦宛州在顾晏清忧虑的注视中缓慢起身，对她绽放出一个灿烂的笑容：“没事，还是刚刚那场戏，很快的。”
顾晏清犹豫着点了点头。
她对演戏一窍不通，帮不上秦宛州。
“秦宛州。”尤裳忻忽然出声。
秦宛州侧头看她。
“加油哦。”尤裳忻邪气一笑，唇角弯得老高。
秦宛州没理她，径直离开了。
待秦宛州走远，顾晏清在确保自己接下来的话不会被她听见后，方才看向坐在她身侧的尤裳忻：“尤老师。”
“嗯哼？”尤裳忻还是那副玩味的笑。
“方才我在休息室，听到另一位女演员说，宛州是‘新欢’。”顾晏清的双眸像是被雾气笼罩的湖面，尤裳忻什么也看不清。
“容我冒昧问一句。”顾晏清的唇因过度用力而变得苍白，“你和你的旧爱断干净了吗？”
尤裳忻瞬间又对顾晏清提起了兴致，对方似乎也没她想象中那样无聊。
“如果我说我断干净了，你是打算祝福我们吗？”尤裳忻坐到顾晏清最近处，将唇附在她耳边，嗓音温柔，吐气如兰。
顾晏清面色一沉，愣住片刻，转而用那双深潭般死寂的黑瞳看向笑意盈盈的尤裳忻，仿佛整个世界都在尤裳忻刚刚的那句话语下分崩离析，化为灰烬。
“如果你爱她，能带给她想要的生活。”
“是。”
“我会。”
……
秦宛州想要撕下脖子上那两片冷敷贴，却又有些不舍，苦着张脸挣扎了许久。
“不用撕，试戏无所谓。”于青松难得宽容，他可不想秦宛州怨气过大，然后对外宣扬她在自己的剧组被人掐伤。
天色已晚，今天的首要任务就是让两个主演磨合好，为后续的日程服务。
“谢谢于导。”秦宛州弯腰致谢。
“嗯。”于青松很满意秦宛州毕恭毕敬的态度，比唐之理好说话多了。
“打板准备！”于青松喊。
“Action！”
唐之理开始舞剑，一招一式与前几次分毫不差，只是这次她的剑意比先前要更决绝，似有力破万钧的雷霆之势。
那道寒光剑气照常砍往秦宛州所饰演的文瑶躲藏的方向。
“步师妹，又被你发现了。”
文瑶从柱子后面走出，步伐缓慢而扭捏，嘴边却挂着调皮讨好的笑，她正用自己那双清澈温暖的桃花眼打量着步成雪的全身上下，似乎要把对方看个彻底才肯罢休，如果可以，她恨不得冲上前去细看。
“谁叫你一年四季都躲在那处。”步成雪淡淡一笑，脸上寒意些许化开。
“没大没小，你该叫我师姐。”文瑶挺起胸膛叉着腰，光顾着埋怨，小脸上被溅了泥点也没发现，“你差点就砍到我的脚啦！”
“师姐。”步成雪走近文瑶，低沉又略带玩味地叫了她一声。
“叫……叫阿瑶也行。”文瑶垂下头，语气里带着些羞怯，仿佛她比步成雪还觉得不好意思。
当今门派最强的步成雪居然会像只大猫似的乖乖唤她这个门派最弱的小透明师姐，着实令文瑶意想不到。
“好。”步成雪收起脸上的笑意，唇角却还是扬着，“那我以后，便唤你阿瑶。”
于青松挑挑眉，之前几次他都在这里喊了卡，这次却丝毫不打算叫停。
秦宛州和唐之理的演绎全然换了种方式，尤其是唐之理，竟然已经能将这段戏彻底转变为她的主场，从而引导秦宛州的情绪。如果说演戏和打竞技游戏差不多，那秦宛州绝对是排名靠前的辅助，她心甘情愿地顺着唐之理的演法往后走，演出文瑶可爱怯懦个性的同时也将鲜活的步成雪推向了台前。
唐之理演绎的步成雪是一场鹅毛大雪，秦宛州演绎的文瑶则是一阵呼啸狂风，她一来，这场雪才更生动。
“步师妹，明日你去升仙大会，可否带上我？”文瑶在台阶上坐下，两腿轻晃，满目渴求地望着高高在上的步成雪。
“此去一路艰险，你修为不够。”步成雪微垂眼睫，紧盯文瑶稚气未脱的脸，右手悄然搭上剑柄。
“那我便躲你身后，哪儿也不去……啊！”文瑶低头拽起步成雪的裙摆撒娇，却不想迎来两道凌冽的剑风，额前的刘海都被砍掉几根。
于青松瞪大眼。
这厮出手也太狠了。
文瑶身形不受控地后仰，眼中却无半点惊慌之色，她跌坐在台阶上，气鼓鼓地拽紧步成雪的裙摆，奈何对方站得太稳，没被她扯动半分。
“好师妹，你便带我去吧。”文瑶的语气近乎乞求。
她从出生起便在云剑派，从未到过别处，她也想看看不一样的世界，哪怕赔上命也值得。
步成雪怎会不知文瑶的想法，文瑶日日来看她练剑，不就是想早些提升修为，好让门中长老同意她下山历练，见见所谓的“苍生”为何物。
“阿瑶，你往身后看。”步成雪语气轻缓，神情还是一如既往的冷冽清疏，她已默默收了剑。
文瑶一脸不解地转过头。
此处是门派弟子练功之地，相隔不远处便是二长老门庭外，那院里栽了棵十余米高的昆仑方枝柏。
先前文瑶撒娇时，步成雪便是在朝那处挥剑。
无数灰绿色的枝叶缓缓飘落，一时间漫天飞叶密密麻麻地飘散在空中，旋转飘荡数十秒后才舍得落下，纷纷扬扬洒了一地，霎时，院里那方天地仿佛下了一场短暂而盛大的落叶雨，每片落叶都朝着各自所属的方向飞去。
文瑶膛目结舌地欣赏着院中的景象，步成雪却只看着她，在文瑶看不见的视角，步成雪看她的眼光安静温和，柔到能溢出水来。
“待升仙大会结束，我便带你去看那凡间更美的场景。”
“安心等我回来。”
她抬手拂去文瑶头上的一片枯叶，轻语。
……
唐之理长舒一口气，转过头，望向快要钻进监视器里的于青松。
“过！”于青松比了个大大的OK手势，表示这场戏过了，并且毫无瑕疵。
秦宛州还没出戏，看向唐之理的目光些许闪烁，仿佛唐之理还是那个面冷心热的步成雪，而她的目光则永远追随着对方。
“别那样看我。”唐之理被秦宛州看得心烦，“我是唐之理。”
对于演员来说，过于沉浸也并非好事，早年拍戏时她便被同组男演员在现实中疯狂追求过，对方声称出不了戏，一哭二闹三上吊，害得唐之理上了好几次八卦新闻头条，要不是尤裳忻出面摆平，那男演员恐怕现在还在跟踪她。
“我是唐之理。”
“你是秦宛州。”
唐之理帮人出戏的方法极度朴实无华，就是一直和对方确认两人的名字，直到对方回到现实世界为止。
秦宛州深吸一口气，缓缓道：“谢谢，我没事了。”
唐之理斜她一眼，没多说话，走了。
尤裳忻紧盯着片场中央，也不知是在看唐之理还是秦宛州，见唐之理朝自己走来，笑呵呵地朝她挥了挥手：“演完了？”
“嗯。”唐之理走近了些。
“疼吗？”唐之理抚上尤裳忻的伤口处。
“不疼。”尤裳忻握住唐之理因长久握剑而冰凉的手指，“顾医生已经帮我处理过了。”
两人的亲密举动永远旁若无人，不由得让顾晏清怀疑起娱乐圈的开放程度。
在她的记忆里，明星谈恋爱似乎向来不是能广而告之的事情，巴不得没人知道，所以她对待秦宛州的态度一直很小心，生怕给对方招来麻烦。
“顾晏清。”唐之理突然喊了声顾晏清的名字。
“怎么了？”顾晏清一怔。
她对唐之理没什么好感，毕竟对方刚刚掐伤秦宛州，瞧着也不像是性格好的人。
“谢谢。”唐之理朝顾晏清微微颔首。
顾晏清数秒后才反应过来唐之理的意思。
“疗伤救人本就是医生的本能。”顾晏清声音有些冷，“如果你真心道谢，希望你以后不要再伤人。”
“尤其是秦宛州。”
唐之理晦暗的眸紧紧盯住顾晏清白皙清冷的面庞，微微上扬的眉梢透出些许高傲。
“不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