几日后,还未等檀盛找到常见安,主动权总是更胜于檀盛的檀启在发现常见安的家人出逃后便火速将常见安已然转移回了京中。
这一日,凌景之替檀盛日常整理书房,却看见了没有燃烧完全的消息:‘常见安已回京’
凌景之看着消息,这半个月以来,他已然查到的事让他不得不多了更多自己的心思。他必须要主动出击,若是事事听太子安排,恐怕所见到的也都是太子想要的,而非是全部的事实。
===东宫===
常见安若是回京必然不能大摇大摆地关在刑部,因此只能是东宫。凌景之曾借着囿月台令牌彻底打量过东宫,东宫北侧是一片荒芜的院落,常见安也许会在那。
凌景之偷偷来到北侧,看见一座被锁了的院子,旁边还有两队侍卫把手,他不能明显的将守卫放倒,便探了一圈,选择从一处巡逻的视觉盲区翻墙而入。
院子很破败,凌景之推开房间门,刺鼻的血腥味扑面而来,凌景之忍着恶心向里面走去,转过屏风,凌景之看到个蓬头垢面的人似乎被砍去了双腿,双手和上半身被牢牢栓在铁链上。凌景之向那人靠近。看来他找对了。
“常见安。”
凌景之叫了名字,那人却没有回应,凌景之又重复了几次,才听见墙上的链子随着那人的抬头一同响起。
“今日又是什么?再断了我两只手也不知道兵符在哪。”
凌景之似乎明白,那双断了的腿是太子派人做的。
“我是凌景之。”
那人瞳孔放大,昏暗的屋子里让他看不见凌景之,于是拼劲全身力气牵动铁链想要靠前。
凌景之被吓到,不自觉地退后了几步,那人也冷静下来,道
“太子好手段,凌家人早就死绝了,是我亲自查看的尸体。”
“见安叔,你再看看我。”
凌景之这回主动靠近常见安,让自己的脸更清晰。
常见安盯着凌景之的脸,眉头微微皱起,他想要伸手触摸,却被链子牵制,片刻间,常见安已然从来者的眉骨之间看到了旧人的模样。
“你…你还活着。”常见安不可置信道,一边会想起当年他所见到的孩童尸体,似乎已然面目全非。
“你很失望吗?”凌景之愤愤道,因为面前这位便是当年主要检举凌守初的人之一,他不理解为何曾经的同袍之谊,知遇之恩能为了旁人的三言两语和贪生怕死而一笔勾销。
“不,你还活着,我很高兴。”下一刻常见安却又皱了皱眉,打量四周动静后,小声道
“你在为太子做事?”
凌景之默然,常见安又道
“太子心狠手辣,你莫要被他骗去。”
“这都是太子干的?”凌景之看常见安一身的伤问道
常见安点头
“太子虽然留我一条命,却也不会让我好过。”
“我来问兵符的事。”
常见安沉默,没想到凌景之也投靠太子,不过话说回来,太子和他也理应是同一战线的人,一个为了师父,一个为了家族。
“太子是为了这兵符才留你一命吧。”凌景之道
“你觉得这兵符是真是假?”常见安说。
“我爹一代忠臣,定然是假。”
常见安摇摇头
“你果然不了解凌丞相。”
“什么意思?”
“一位丞相,怎么可能毫无准备;能成为忠臣的前提是得活着。身居高位者本就是在刀尖上舔血,你父亲自然也不傻,养些人不算什么。”
见凌景之一副不可置信的模样,常见安接着道
“你不必觉得凌相错了,这也是他为了自保的求生之道。若是只知道忠诚,那才是真的愚蠢。”
“若是如此,为何凌家当年到最后也没有派出这些人。”
“他要保下太子,就必须替太子认罪,而一旦认了罪,后面的事你便也知道了。”
“是藏经阁的事。”
常见安点点头,当年丞相为了保护太子而不受檀州的打压,于是将修建藏经阁贪污赈灾款的全部责任揽到自己头上,这也是后来所有事情的导火索。
“为了一个太子,便弃了我整个凌家。”凌景之不知道是什么心情,他从前觉得凌守初定是被他人所害,无可抵抗,如今看来,这一步搭上全家性命的选择是他自己做的。
“可若只是藏经阁,也不至于牵连到九族。而你为何出卖我爹?”
“这是我这辈子做的最大的错事。”常见安闭上眼,咽了咽口水,继续说
“当年丞相大势已去,朝中便开始一个个对凌相曾经交好的大臣下手,若是不能展现诚意的人,都或死或流放的在他们手里绝命。我若孑然一身,必当随凌相赴死,可当年的我,已然成家立业,我不能离开我的夫人。”
凌景之沉默片刻,眼前这位为了守护自己家人不得已做出背信弃义之事,自己的父亲为了忠君之事不得已放弃整个家族。世间的两种选择,他如今都见识到了。
“那十二项罪名,恐怕就是许多你这样的人一同定下的吧。”
常见安低着头,不敢看凌景之。
“是曾经的大皇子殿下为了太子之位所做的?”
“若仅仅是一个檀州,凌相不会到举家灭亡的地步,是那位高高在上的皇帝陛下动了杀心。”
“陛下?”
是啊,伴君如伴虎,位高权重的人早晚都会成为上位者的眼中钉。
“所以,你不要再帮太子了好不好,这些人都是执棋者,我们有时候却连棋子都算不上就被的丢弃在一旁了。”
“可太子似乎还惦念着与我父亲的师徒之谊。”凌景之试探问道
“他惦念的是你父亲的兵符。”
凌景之沉默,与他之前猜测的一样。
“景之,你既然还活着,就远离这些纷争吧,你父亲当年即便坐到丞相之位,却也是旁人的一颗棋,你如今能活着便是对他最大的宽慰。”
“可我已然入局,又怎么能够离开。如今的我生死悲欢都在旁人手里,怎么能轻易离开这宫中。”凌景之道。
“你可知兵符在何处?”凌景之又问道,若是这队人真的存在,或许能够抢在太子之前为己所用。
常见安沉默,即便眼前人是凌守初的儿子,可如今像是在为太子做事,同时他也不想让他继续陷入争端。
“我见识过太子的为人处事,这是我凌家的军队,我不会给他。”
常见安继续沉默,凌景之见状也不再执着,毕竟他是偷偷前来,还是不宜久留。这时候常见安又突然开口
“我不知道。”
凌景之皱了皱眉,眼看此地不宜久留,便准备先行离开。
凌景之点点头,又想起什么,道
“你不用担心你的家人,已经被安顿好了。”凌景之知道檀盛把人救了,就在乐坊。
常见安似乎很是触动,身体无法做出任何动作,于是便向凌景之沉重道了一声谢。凌景之没有再理会,他知道不论是常见安还是自己,该感谢的应当是檀盛。
凌景之小心关上房间门,从原路翻墙离开,却不料刚一转角,便遇见了太子。凌景之连忙躲开身,却还是被太子的侍卫白昶看见,上前一个箭步将凌景之擎回太子面前。
“你为何在此?”檀启见到是凌景之,皱了皱眉问
“臣前来寻殿下,询问关于当年的事。”
“那怎么不去囿月台,反而来这荒无人烟的地方了?”太子边说着便顺手拔出身旁侍卫的剑,直指凌景之的喉咙。
凌景之感到喉咙冰凉,大气不敢出。
“消息倒是挺灵通,还知道来这里找人?”太子道,剑又向前指了指,凌景之的脖子被刺出血。
“臣…走错了路,望太子殿下见谅。”凌景之不知道作何解释,他现在属于是人赃并获。
“问出什么了吗?”凌景之知道太子是在问他有没有和常见安聊到兵符。
“回殿下,臣还未得见任何人,便先见到了您。”
太子看见凌景之袖子上的血迹,这明显是已经进了那间屋子
“那你袖口的血迹如何得来?”
凌景之一惊,定然是常见安身上的血。
“兵符有下落了吗?”太子直接问。
“不曾。”
看着随时准备背叛自己的凌景之,却又想到自己还有事情没有查清楚,于是将剑挪开还给身后的侍卫,又递给凌景之一个手帕。
“擦擦你的血,这便是警告,若有下次,不知道这把剑会刺多深。”
凌景之看着太子递过来的手帕,额间出了不少冷汗。回到檀盛的院子,好在檀盛还未回来,于是赶紧清洗了衣服上的血迹,又找了一件高领的衣裳,勉强遮挡方才的伤口。
和常见安的见面让凌景之知道了不少真相,但他不能如常见安所说的一般全身而退。如今的他能明显感觉到距离去太子那拿解药的日子越近,身体的反应就越不适。
昏君当道,这些年来的边境确实是民不聊生,太子有些政治才能,却心狠手辣,草菅人命。这绝不是凌守初曾经想要守护的。凌景之拿出记录檀盛行踪的书册,再次草草随便写几笔无关紧要的事,而后混乱的思绪聚焦在了皇位上坐着的那位陛下身上,他想要让那位皇位上的元凶付出代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