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那天后李难终于过了一段平静日子。

没有风浪和阴风的时候，她居然还有些许不适应。这几天听楼下的陈律说她楼上的房子租出去了，她摇了摇头说：“半个月就要搬走了。”

陈律扶了扶眼镜，他没打发胶，头发蓬松着顺眼很多。他只说了句：“但愿吧。”

李难根本没有拜访新邻居的心思，每天下班回家也听不到楼上的动静，过了段时间，她甚至都忘记了楼上的邻居。

加班交了今天的表格，李难关上电脑。她上午多做些，下午准备提前下班，反正小张总不在，其他部门的人也不敢出来对他们多说。

小董拉着小吕找她吃午饭。小吕年纪最大，但她是刚招进来的，也没敢称大，毕竟她也比小董大不了几岁。

小吕大学毕业就结婚了，到离婚前都是家庭主妇。她头胎是个女儿，刚上小学，怀二胎的时候发现丈夫出轨，动了胎气，孩子没保住，自己也差点没了半条命。修养好身体，小吕就说要离婚，女儿要跟着她过。小吕想过很多种婆家争夺孩子的戏码，她娘家没婆家有钱有势，已经做好了和他们鱼死网破的准备。

没想到，离婚很容易，要到女儿的抚养权也很容易。看着刚打印出来还热乎着的离婚协议，她才意识到他们根本不在乎，她们母女俩在他们眼里无关紧要。

离婚的时候，她狠狠要了一笔钱，反正娘家也回不去了，她要好好带着女儿生活。

“曼曼今天考试成绩出来了，双百分。”

李难知道小吕很辛苦，不过三十岁，容貌姣好，但眼角已经难掩疲惫衰老。

“曼曼很厉害啊，我上次去C城买了只熊猫玩偶，她一直特别喜欢，那这次我就送她当奖励吧。”李难笑道，她对孩子很大方，也许是自己是个孤儿的原因，她不想看见小孩难过。

小吕听到她的话觉得不能要想拒绝，李难已经挑起别的话题。

小董一直在发呆，李难叫她的时候，小董吓得筷子都掉了。

“怎么了？”

小董捡起筷子，居然把掉在地上的筷子重新放在了碗里，李难手快，抽走了筷子。

“小董，你怎么了？”

小董是他们之中学历最高的，读了硕士，出来工作的时间和李难差不多，说是同龄人也不为过。

“李难，我能不能住你家几天啊？”

这个要求有些过了，她们关系不错，但也只是同事。

李难低下头，看着碗里的饭说道：“你出什么事了吗？”

小董却哇一声哭了出来，止也止不住，小吕站起来，轻轻抱住她，像哄她女儿一样。

“我害怕……”

这场景有些引人注目，李难把那些偷瞄的人通通扫了一遍，说道：“你是不是遇上什么事了？说出来，我们给你参谋参谋。”

“我最近一直做噩梦，好像一直有人跟着我。我报过警，警察说查了监控，没有人跟着我。”

鬼字说出来的时候，李难的脸色肉眼可见难看起来，她强装镇定：“世上哪有什么鬼？你可能最近工作压力太大了，我今天和你一起回家，把你送回家，我再回家，你看行吗？”

李难的拒绝很明显，小董擦着眼泪点点头。

今天提前下班的美好愿景泡汤了，李难送小董回家，路上两个人谈天说地，小董终于眉开眼笑。

看着小董进了玄关门，李难坐地铁回家。

小董家离她家不近，她又要转坐公交车，等到到家的时候已经是晚上七点半了。

随便吃了碗面，她洗漱完躺在床上，累的像一只狗，很快沉沉睡去。

半夜一阵铃声惊醒了她，李难艰难睁开眼瞄到居然是小董的电话。

“李难，呜呜……我的卧室门一直在响，有人在敲门…”

信号不知道被什么干扰，对面传来滋啦滋啦的声音，小董的声音断断续续，濒临失灵。

李难隐隐约约听到电话里传来咚咚咚的声音，她吓得一激灵坐起来。

李难急忙穿好衣服，她说：“你别害怕，可能是家里进小偷了。你越害怕，就越方寸大乱。”

电话突然断了，李难再打也打不通了。

李难打给神婆，神婆一直关机。她跑下楼梯，正好见陈律从门口出来。

“你晚上不睡觉噼里啪啦干什么呢？”陈律穿着睡衣，顶着鸡窝头，一脸睡意惺忪。

“大哥，救命！”李难病急乱投医，起码陈律是一个头脑清晰的人。

陈律听她三言两语说同事遇到奇怪的事，一脸难以置信：“不可能，你马上报警，应该是家里进贼了吧。”

“她电话打不通了，我刚刚报警了。”

陈律工作时遇到过无数奇葩，他叹了口气说道：“你等着，我换个衣服，我开车跟你一起。”

两个人驱车赶到，警察已经在门口，李难去敲门，又给小董打电话，电话还是打不通。

不得已，撬开门，小董被发现昏迷在客厅地板上，像是有人拖行她一般，从卧室的客厅散落着被子和枕头，门框上还留着她指甲抓出来的痕迹。

李难看脸色发白，陈律扶着她跟警察解释。

小董家窗户开着，地上有散乱的脚印。警察说是小偷入户抢劫，听到他们来就跑了。小董被送到医院，医生说是惊吓过度，晕厥过去。

李难看到小董的指尖全是鲜血，眼前浮现那晚神婆七窍流血的情形。

回到家，她想再次入睡，却无法成功，因为她又感觉到那股阴风吹着她的后脖颈。

“李难。”还是那个穿古装的男鬼，他叫着李难的名字，坐在她的床边。

寒夜深沉，李难的心脏如同在冰窟里无目的般四处游荡，时不时撞在冰壁上发出叮叮当当的声音。

再寒一点，李难就要被吓到魂归西天了。

“李难……”

“李难……”

那东西倒是有劲头，大半夜是它最有精神的时候。

李难一动也不敢动，假装听不到。

身后的冰冷越来越近，直到挨到她温热的皮肤，李难打了个冷颤，身体往前倾躲过。

“你能不能放过我。”李难的声音里带着哭腔。

“我只要你的命。”

李难听它这句没头没脑的话，不再言语。

忽然她感觉到后脖颈上有什么东西贴着，扯动她几撮发丝，毫无生气。

“那老道士的法阵只能隐藏你的气息，可我不靠气息也能找到你。”

那声音就在耳边，李难汗毛倒竖，牙关打颤：“我…我……”

“你应该不怕死，这条命给我又如何？”

“我…我不怕死，可我不想死。在你眼里我的命不值钱，在我这里，我只有一条命。”

李难说完这句话，眼前一黑，没了意识。

在她看不到的身后，男鬼的长发垂落和她的黑发叠在一起，人鬼不可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