常苒坐在千里亭,呆呆的看着藻井。却是先听到了马蹄狂奔之声,微微低下了头,喃喃说道:“有马蹄声,有人朝着京城来了。”
雁南等人都在亭子外头,却是还没听到看到。直过了两个呼吸的时间,雁南等人才听到马蹄声而来。雁南还朝着亭子中的常苒看了一眼。觉得瑞王妃这耳力真是好。
常苒依旧仰着头瞧着藻井。
待萧承言快到时,雁南才叫道:“爷?”
这一句,常苒才微微转过头,看了过去。却见萧承言身下的曦月高高扬起,停稳了萧承言才下的马来。一下便冲进亭子中俯身抱住常苒。鼻子抽涕。连身驱微颤。紧紧闭着眼睛,只俯身将常苒控在怀中。
常苒被这阵风吹起了长发,不禁闭上双眼,接着便脱口而出。“王爷?”
萧承言身子不由得再次一颤。常苒又唤的王爷而非承言。换防之前,本都不叫王爷了的。平缓了情绪才就势坐下,问着:“怎么到这来了?”
常苒说:“在路上走着,便想起这了,便来了。你看,这上面的画多美。”手指朝上一指藻井。
萧承言抬头看着,不过普通的紧,感觉只是多了一圈龙凤呈祥的图案罢了。可是宫里也有很多的。“家里的亭子,也是有的呀。”
常苒喃喃的说:“可是家里不是永安亭呀。这里我来过几次了,心境都是不同的。头一次是和兄长一起进京。我坐在马车中匆匆而过。亲人刚刚身死,疼彻心扉。第二次是去凌洲读书,宛如新生,却也是坐在马车里匆匆而过。上次是我学成回来,兄长来此接我和荣姐姐。那时觉得未来遥不可及,心生期盼,还一同进到这个坐了坐。然后便是这次......”常苒唯独没说这次的感受。常苒扯出一丝苦笑。“承言,你高兴吗?你回去,就要出生一个世子了。该是个男孩的。”
可萧承言却是骤然起身,略有些激动的说:“这也是你的孩子。你是他的嫡母。”
常苒依旧只是扯动嘴角,没有说话。
萧承言又道:“我们可以当他是他。就养在你的膝下。做你的孩子。”
常苒收起本就惨薄的笑容,说道:“我不要这个孩子。也没人能替代我的那个孩子。”
萧承言的眸子凝了凝,看着常苒满眼心疼。
常苒豪不畏惧的看向萧承言。“孩子就养在高氏那吧。若是放在我这,磕了碰了、病了痛了都是我的过失。纵使生长的好于我也没什么相干,不过是人家生母底子好罢了。谁养还不是一样的。何必苦了孩子的命,苦了高氏的心,日夜牵肠挂肚。我又落不到半点好。何必呢?日后府中不会安宁的。承言,放我回常府吧。等孩子下生了。我再回去。我们都安心。你也不必怕我害她,我不会的。”话到此处,神情黯然。“自己经历过知道多痛,不想让月盈也经历着。本也是极好的她,何苦都变成盘于算计之辈。大家一道都断送在了无畏之事上。”
萧承言摇头,伸手牵上常苒的手,拉到自己胸口的位置按下。“我不会放你走的。我一刻都不想和你分开了。我......我刚刚以为你走了呢。”看着身边不大爱笑了的常苒,萧承言此刻苦着脸仿佛心口极痛,方才失而不得之感那般强,可随即听了这番话,才知常苒原装的那般大度无所谓,也只不过真是伪装罢了。若这般让她回常府,直到高月盈生产完,那便是按着她那话去了,便是自己也是疑心她的,虽是有几瞬却是担心的,可不想两人间自此这般隔阂着。
自己在她痛失孩子的时候,让高氏有了孩子。自己做的什么混账事。明明当时是有意识的,还有一丝残存的意识的。却没推开她。若身处苒儿的位置,得多伤心。原来自己号称的,不想伤害她,想让她快活自在却是伤她最深之人,当真是混蛋。不由走近一步抱住常苒。“抱歉芜儿,抱歉。”萧承言小声的说着。心中无比懊悔,当时就不该因为痛失了孩子,而觉得都是孩子,这个也是自己的孩子,而放任这个孩子生长。伯谦之前骂得对,只考虑了自己。半分没考虑苒儿知道了会该如何。对于苒儿来说,怎么可能一般无二。当时就应该心狠一些。知道高氏有孕时,便该狠心的拿掉。不该心存念想,惹得常苒如今这般。
常苒却是觉得略有些奇怪。之前远走凌洲,是想让萧承言找的。或屈尊降贵或寻个正经由头接自己回来。可那时觉得萧承言不过尔尔,仿佛更加胸有成竹一些。可今日不过想在这看看风景,他却像失了什么似的。满脸的焦急神情,他方才头一次抱过来时,那眼里分明都是泪。总不会是马骑得快了被风吹得吧。真是有些奇怪的。
在萧承言同常苒在永安千里亭说话的那一刻。京城里好多人便知道了瑞王与瑞王妃回京了。已经到了永安亭小歇。在雅墨轩弹琴的薏霜正奏一曲,凤求凰。
萧承言后坚持亲送常苒归常府,再去城防查守,再进宫去复了任务。常苒拗不过,只以面纱遮面,坐于曦月上一道进城。
流言与事实往往有差,还有另一版本传出,就是瑞王风流,在外当差时同一位民间美娇娘在一处。风花雪月好不快活。那美娇娘于回京途中不幸走散,瑞王找人四下寻找。那美娇娘秋水凝眸,我见犹怜。又说她明眸皓齿,顾盼生姿。不论如何形容的如何,衣着都是紫色衣衫,头戴紫钗环饰,名为阿紫。
常苒回府,即刻换了一身衣裳。黄与白交织,合着粉花点缀。正是凤穿牡丹的花样。
萧承言打着明炉大张旗鼓的过来,拿过一旁备着的斗篷亲披在常苒肩头,再瞧着常苒发髻之上簪着的红宝石和凤钗,佐着这大红斗篷果真还是那般貌美。
“让高氏接迎。”萧承言吩咐道。
“不。搬搬挪挪的,别让她劳动来了,别碰伤了不好。”常苒急忙阻止人去先行传话。
萧承言才见此刻云芙阁中挪动到院子的箱笼,比之离开瑞王府时多了不知多少,本没在意,只以为收挪库房罢了。但见竟是都要搬回瑞王府一般。
常苒接过常右递来的名录,问:“承言可要瞧瞧?您瞧过了我便不给周滔瞧了。这是妾身的嫁妆单子,原您给准备的样式太多,我便带了几样先过去了,趁着此次便都挪过去吧。”
萧承言拿过手,却并未展开,只看着小册子也是适中一本。不禁展露笑意,忽而道:“挺好。”
常苒看着萧承言重将名录递回,心中想着都未看,怎知挺好。
禧仪院的人看到,极多的物件陆续进了懿德院。兰草便拦住其中一人问:“这是什么?”
“自是我们懿德院的物件。不用旁人经管过目。”云奈回。
“你是哪里来的?敢这么同我讲话?我那头也有些活,你走完这趟随我去。”兰草斥道。
云奈顿时被压住,无了气势。
“做什么?你是懿德院的人。用得着听她训话?你是哪位呀?”沐秋走过来打量着兰草。
“她是高妃娘娘身前的。”云奈以为沐秋不识,解释道。
兰草瞧着沐秋的样貌一愣神,但沐秋却全不露怯,与之前伪装沐菊之时全不相同。仍是打量着兰草道:“我当是谁呢,还以为是这瑞王府管家之人呢。不过也是个看院的。你是娘娘屋里的。你怕她?”又怕云奈露怯,急忙打发走。瞧着兰草道,“高妃娘娘有着身子,你不侍候着,倒是出来管我们懿德院的事了。我们现下这般忙瞧不见?若是请我们院的去帮忙,态度给我放尊敬点。”
“喧哗什么?”周滔过来问着。
兰草一见周滔急忙道:“周管家你来的正好,我不过问一嘴,她竟那般多话还道......”
周滔却是急忙摇头道:“兰草姑娘不知,这位乃是从前沐菊姑娘的姐姐,沐秋姑姑,乃是新任瑞王府总管事。”
“常沐秋。”沐秋又岔空补道。
周滔一顿,点头以应。才有接着说道:“王妃主子已接了管家之权,方才一应物件牌要已上交主子。周某不过前院一小小管事罢了,本就是赶鸭子上架代管几日罢了。从前管的一塌糊涂,没被问罪便谢天谢地了。”
兰草当即显出吃惊表情,问:“瑞王妃当真管家了。”
沐秋轻咳一声,不顾周滔在场,便道:“劳烦回去告诉高妃一声,外头挪动王妃嫁妆入府呢,这搬搬挪挪这些物件,便在院养着就成。别没得不慎磕了碰了的,犯不上。此时不多瞧瞧肚子,这下生了还不是要养在我们娘娘膝下。到时候就不定能时时瞧见了。”
兰草急扶膝,后忙转身朝着禧仪院回。
萧承言晚间瞧着懿德院还未收整完毕,虽是未瞧具体单子,但瞧着也搬到时近宵禁,眼瞧着懿德院已放不下,已大半先行堆放到岚泽院。“娘子这嫁妆也是不少呀。想必也够再附带嫁一人进府的了。”
“王爷相中了谁,便纳了谁便成,只是苒儿小气得很,我这嫁妆可养不了旁人。用您府里的账,我倒是不敢有意见。这从前不说良田千亩,十里红妆是底气嘛,从前仗着王爷的底气。如今。也要有自己的底气,才好在这瑞王府立足嘛。”
“哈哈哈哈。我这瑞王府,寸土寸金都是你的。这若是不够立足,我就把边上旁的院子都给你扩进来。”萧承言笑着,瞧着甚至连原本未动箱的聘礼箱子也打开来重新归置。不禁笑道:“怎么,王妃现下不像是要随时打包走人的模样了?这般都拆散了,日后和离、分家按着名录重欲归还给我可需时日找了。”
“哼。难道那些我碰过的王爷还能要了回去再赏给旁人不成。那您可得仔细呢,我手下的丫头动作可快呢。若真是分家也没有多少时日留给您哄我回头的呢,收拾好了我们当即就走,一天都不多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