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司甜赶到医院时,紧急处理已经做完。
赵云东红着眼睛跑上来,言简意赅地交待了大致情况:韧带损伤3级,完全断裂,需要手术。
这是事实,不能瞒着,但说完又赶紧安慰她,不是什么很难很大的手术。
陈速现在不一样了,万事有国家做后盾,教练、康复师都是顶好的,韧带断裂重返巅峰毫无问题。
病房里,陈速也是清醒的,但满额汗水昭示着他之前有多么痛苦。
江司甜推门进去,他看过来,肉眼可见慌了下,随即没事人一样露出了嬉皮笑脸的表情:“东子跟你说的?那小子,我就少说那么一句。”
江司甜走到床边,默不作声地抽出纸巾给他擦额头上的汗水。
陈速抬头静静看着她,过了会儿,抬胳膊抱住她。
江司甜眼眶一酸,豆大的眼泪突然滚下,砸到那张汗涔涔的脸颊上。
“我没事,手术费、治疗费、康复费都不用我们操心。”
陈速抬手给她擦眼泪,江司甜紧抿唇瓣点点头。
陈速笑了:“小甜,头低下来一点。”
江司甜苦着一张脸,眨了下眼。
他仰面在她怀里耸了耸嘴巴:“亲一个。”
江司甜被他气笑,但还是听话地低下头去,两人旁若无人亲吻,把伫立门口打望的赵云东吓了一跳,啧啧称赞地往后退,突然撞上一个人。
赵云东回头看去,看见一张冷白的脸,只觉刹时进入寒冬,那人偏头看向病房,虚掩的门缝泄出里面的声音。
两人依然紧抱在一起,确切说来,是陈速抱着江司甜,他不撒手,她就逃不开。
深吻持续了好久,松开以后陈速仍是没撒手。
江司甜盯着他浮肿的脚踝问他疼不疼。
陈速说:“现在还好,刚受伤那下子是真疼。”
想到那个感觉,他不由得皱眉摇头,叹了声:“我以前还觉得那些受伤的师兄弟太浮夸了,大老爷们儿怎么能嚎出杀猪的音。”
江司甜看着他,温软纤长的手轻轻地捧上他的脸颊:“陈速,不拿金牌也没关系。”
陈速深深望着她,良久,对这个问题闭口不谈,反而是抬指揉了揉她皱起的眉心:“刚才听教练说,韧带断裂的痛疼等级差不多是6-8级,小甜,以后我们不要生孩子,10级的疼痛要你去承受,我才是真的受不了。”
“你到底有没有听我说话?”江司甜拨开他的手指。
陈速眼眶一红,仰望着她,赌咒发誓坚定的模样:“我是真的受不了,想象不出,很害怕,我不要孩子,我只要你。”
江司甜撇过脸去,眼眶也被他惹湿,但唇角一弯,又说:“想得美,谁要给你生孩子!”
门外,祁跃垂下睫,有些恍惚地转身,走出两步,又回头向赵云东说了句对不起。
看着那抹英俊挺拔但略显凄凉的背影,赵云东莫名其妙地挠了挠后脑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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陈速受伤了也得继续训练,在康复训练师的陪同下,痛也得咬牙忍着,维持体能和肌肉是必修课,半点耽误不得。
江司甜推掉社团活动,选修课也不上了,几乎是寸步不离守着他。
陈速感动得不行,但偶尔也会不识好歹,催她回学校上课,还吐槽她是恋爱脑,江司甜学他油盐不进,不管不顾,还带了洗漱用品和换洗衣服来,打算在病房扎根。
两人间病房,另一张床位这天夜里空着,小小的病床上挤着两个人。
陈速枕着枕头,江司甜枕着他的臂弯,挤着挤着挤出些心猿意马,江司甜在他怀里动了动,动着动着便觉得有什么东西蠢蠢欲动了。
她翻了个身,望了陈速一眼,他闭着眼睛假装睡觉。
但他睡着时的呼吸声和他没睡着时的呼吸声是不一样的,江司甜往里挤了挤,轻轻慢慢挪到他身上去。
陈速在黑暗中睁开眼,伸手托住她的yao肢,嘴皮碰了碰,懒洋洋地说:“排nuan期到了?”
江司甜一愣,伸手拧他胳膊:“陈速!”
陈速摊手认错:“不是,大小姐,我都这样了,你高抬贵手行吗?”
江司甜冷眉一拧,从他身上翻身下去。
陈速哈哈笑出声,又把她拽回怀里,浅吻在她耳边:“那你也轻点好不好呀?我包里有套,乖,去拿。”
两人在病房里偷偷过着没羞没臊的日子,看月亮,数星星,相拥亲吻,疯狂缠绵。
陈速康复出院,为了庆祝,两边寝室头一茬聚在一起,当然下厨的还是陈速,不过有十几号人帮厨,他也没那么忙。
江司甜很少站在厨房里看他切菜炒菜做饭什么的,她嫌油烟味重,陈速也不让她进厨房。
杨灿性格开朗,见陈速唰唰切菜,漆黑眼睛还瞄着媳妇儿呢,手里的土豆却神速成了粉一样粗细均匀的丝儿,她拨开人群挤进来:“速哥,你这刀工可以哦?教教我?”
“去去去,择择菜洗洗菜就行了。”陈速笑着打发她,“女孩子家碰什么刀?”
“所以我说你们找男朋友要擦亮眼睛咯,不能看着好看有力气就喜欢,那万一是个人渣呢?”他故意提高嗓门嚷了句,“要知道,在我们家乡,那好人家就没有让女人下厨房的道理!”
话落,陈速让一群男生围了起来,纷纷撸起袖子起哄要比厨艺,一帮女生自然而然被挤出了厨房。
门关上,里面欢乐热闹的声音却关不住。
江司甜油然被这浓重烟火气感染,摸出手机滑动界面,翻出照片来看。
满桌多是酸甜口味的丰盛美食,还有一只精美但有些甜腻的蛋糕,以及三张脸,陈速在最前方,跟着便是江司甜和宋春枝,母子俩笑得一样坦荡明媚,将夹在中间笑容淡淡的雪白小脸生生照亮。
是高考后的那个暑假,为了庆祝她考上大学的一餐。
这个家,只差宋春枝被隔绝在了烟火之外。
宋春枝的情况已经变好很多,她能接受电话里的陈速,也不再抗拒活生生站在她面前的陈速了,只是有时候还是会错愕,望着陈速和江司甜发呆,见不得他们亲密的样子,或者说她是见不得陈速和任何女人亲密的样子,害怕陈速会变成第二个陈伟强,害怕任何一个女人会成为第二个宋春枝。
江司甜收到匿名短信时正在吃饭,匆匆晃过一眼并未在意,直到洗完澡窝回床上,想起匿名短信拿出来看。
对方约她在XX咖啡馆见面,那是祁跃约她见面的咖啡馆,是学校外无数个咖啡馆中平平无奇的一个。
很巧合,巧合到引起她的注意。
江司甜编辑信息回复:【你是谁?】
对面几乎是秒回:【温延】
江司甜看着这两个字微微蹙眉,立刻删除短信拉黑号码熄灭屏幕,可是短信又弹了出来,这又是另一个陌生号码:【陈伟强做过的坏事你都知道吗?那个叫陈速的男人应该不知道吧?】
江司甜猛地睁大眼睛,呼吸一顿,冷汗从额前冒出,陈速推门进来,看她惊愕表情,浓烈剑眉一斜,坐到床边摸她脸颊和额头,问她怎么了。
“没事。”
“看到张恶作剧的鬼脸。”
江司甜收起手机扔在床头,扯开被子缩进了被窝。
夜里,陈速从背后紧紧抱住她,轻抚她的脸颊吻着她的后颈:“没事的,不管是人是鬼都不用怕,我在呢。”
江司甜平静地眨了眨眼,低低嗯了声。
有陈速在身边,江司甜确实有种毫无道理的安全感,但半夜还是醒来。
她一醒,陈速也跟着醒了,是他长久以来养成的习惯——陈伟强总会在夜深人静时摸回家偷钱。
宋春枝没日没夜勤勤恳恳赚钱,陈速很小就开始打比赛往家里拿钱,寒暑假也从没闲着过。
他不挑活,只要肯让他干,什么活他都能干,可这样的一对母子没能攒下一分钱,陈速没穿过一件好衣服。
陈伟强还做过什么?江司甜终于知道坏人有多可怕,他活着的时候可怕,死了也可怕,他偷走妻儿的血汗钱,吃喝嫖赌无恶不作。
江司甜肩膀一抽,眼泪跟着淌下来。
陈速支起胳膊看她,皱眉给她擦眼泪:“怎么了?做噩梦了?”
“嗯。”江司甜点头,把眼睛贴在他肩头抽泣,“我梦见了我爸爸。”
“周末我们回棠城,去祭拜江老师。”陈速低头吻掉她的眼泪,粗糙大手钻进她的衣服里,温柔耐心抚摸着,以可能会让她感到欢愉放松的,无比笨拙的方式,低沉柔软的声音在她耳边呢喃,“没事啊,江老师变成星星了,会在每一个黑暗地方出现,跟随你,保护你。”
可是,还没等陈速和江司甜回到棠城祭拜江慎,宋春枝出事了。
操劳多年积劳成疾又情绪抑郁,急性病发作走得很突然,是安安静静吃着饭,突然滑倒在地,等护工发现时,人已经没了呼吸。
陈速接到电话僵在原地,江司甜问他怎么了。
他回过头来,漆黑眼睛里茫然一片,手机砸落在地,苍白枯槁的嘴唇颤了颤,眼泪骤然滚落。
“小甜,我妈、我妈没了?”
江司甜扔下衣服和包向他跑去,先捡起手机问清了情况,然后抱住了他:“……陈速。”
陈速失控地发抖,他回抱她的力度很重很重,没有安全感,好像什么都没有,他委屈又无助地发问:“是不是骗子是不是骗我的?我们上个月回去看她,她见到我,都已经没有发脾气了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