温向阳愣在原地,只有三人的医务室霎时间乱了起来。
身为事件主角的她,盯着断线珍珠般接连滴在地面上的血。
一滴滴在大理石上凝聚成一小片。
杨识栯窜到她身边,表情呆怔住,几次焦急地企图提起她的袖口查看但又无从下手。
突然,温向阳肩被人握住,她扭头,陈郁不知何时到了身边,此时正冷着脸不由分说捏着肩将她往里面带。
肩上的力度着急又克制,手指的弧度完全贴合瘦弱突出的肩骨。跟随脚步的摇晃,温向阳感受到了陈郁短促的气息打在脸颊上。
陈郁没戴口罩,侧面看去嘴角微微向下抿着,用力咬牙使得下颌线清晰且流畅的从下巴过度到耳廓下,整张脸上好像浮了层光晕,明明靠的这么近还是有种不真实的恍惚感。
陈郁在为了自己紧张。
意识到这一点的温向阳瞬间全身发出疼痛钻心的烫,甚至忽略掉了肩膀上颤抖的指尖。
滚烫血液在她身体里冲击、流窜,她身体似乎在疯狂生长。
据她复诊时的医生说,这属于植物神经紊乱的其中一个表现。
陈郁应该早就在医院习惯了血淋淋的场景了吧,她现在的情绪波动是为了自己,还是为了自己学生的身份。
温向阳不愿多想,累得垂下头,面对旋转的地板感觉脑袋有些晕乎乎的,好几次有种要与地面亲密接触的预感,无奈,她又重新看向陈郁。
每当她将视线聚焦在陈郁身上,不管是远还是近,温向阳都仿佛自己停在了时间外。
门口到病床只需几步,但她被按坐下来等候的空隙中,她又觉得自己刚才好像盯了陈郁许久。
刺骨的冷风钻进心窝,温向阳才从延伸的恍惚中抽离出来,外套不知什么时候被脱下,毫无疑问是陈郁脱的。
裸露出来的小臂全是血,干掉的、新鲜的都粘在冷白的皮肤上。
陈郁大脑一片空白,虽说之前她没少和这些画面打交道,但是对于落到身边人时的紧张毫无抵抗之力。
“怎么回事?!”
陈郁语气里的生气和愤怒毫不掩饰地溢出,直接使温向阳痛感回归,疼得抿唇。
“不知道。”
她确实不知道,看到血,她的疑惑不少于她们。
陈郁眉头压着眼皮,眼神变的凝重焦躁,她熟练打开急救箱从里面取出包扎用的纱布。
她已经很久没处理过此类伤情,在自己曾经最骄傲的行业操作上居然有些控制不住的手抖。
无力吊着的手还在往下滴血,好几次擦过床单边缘。温向阳忍痛将胳膊往外伸,恰好陈郁取过纱布和碘伏蹲下,一滴血不偏不倚滴落在白大褂上。温向阳怔住,陈郁余光也注意到。
“不好意思。”
温向阳声线不稳,小声道歉后悬在半空中的胳膊又准备转移。
“别动。”
陈郁察觉到她的动作,放缓了声音,“放回来。”
血液重新在洁白的白大褂上溅开,陈郁准备给她消毒,一抬头,女孩嘴角紧张地抿成线,一脸控制不住紧张害怕却又异常认真地盯着伤口。
陈郁心脏像是被人捏了一下,不禁懊恼自己刚才的语气。
她眼眸像一摊汪泉,严肃的眉眼被柔情抹过,泛着点点水光,低声安抚:“可能会有点疼,我会尽量轻一点。”
温向阳怯怯点点头。
碘伏棉球接触到伤口的那一瞬,她还是忍不住倒吸了口凉气,青色的血管在突出的手骨上跳动。
陈郁放慢动作,刚松开的眉头又不自觉往中间收。
医务室很安静,安静到温向阳只是分了一眼去看指尖滴下去的血滴,就仿佛听见了液体砸在白衣上溅开的声响。
温向阳屏住呼吸,生怕再漏出声音导致陈郁再次放慢动作,进一步延长她保持这累人动作的时间。
有几缕发丝阴影在陈郁脸色轻微晃动,那属于床上人的投影。
温向阳悄悄抬起右手,假意去整理刘海,调整位置让手的影子也来到陈郁脸上。
她稚气调皮又虔诚小心地去控制投影抚上陈郁的眉头。
陈郁凑得极近,完全没看伤者此刻在干什么,她脖颈弯下一条优美的弧度,鼻尖的朝向随着消毒过程不断地变换。
手臂上的血迹终于被清洁干净。
陈郁轻轻松了口气,起身去取纱布。温向阳完全被她认真工作且展现的游刃有余的专业给迷住了,也愣愣的跟随着她转头。
陈郁回头,温向阳仰着看她的头也快速的低回刚才的角度,像个乖乖等候老师发话的小孩。
陈郁看了她两眼,重新蹲下。
此时,温向阳心脏已完全不受控制,她甚至感觉自己仿佛住进了心脏里,连耳边都是跳动声。嘴角和理智相对抗,最后实在压不下去,她以一种沉溺于痛觉且乐在其中的,富有占有欲的神情注视着陈郁。
她放肆的眼神落到任何一个人眼中,都能被轻而易举察觉其中的喜欢。
可惜,医务室除她以外的两人都没发现。
作为被她注视的人——陈郁更是注意力全然放在手中展开的纱布上,认真到没看其他地方一眼。
好看的眉眼紧紧地锁着,上下睫毛微微抖动,高挺的鼻梁上有一颗小小的痣,往下是抿着的薄唇,再往下因为弯腰胸口处露出清晰的锁骨,堆叠的领口褶皱下还有一层衣服边缘......
!温向阳猛地扭开头,指尖在床单刮出刺耳声,她朝向旁边的窗,脸上瞬涌的热气和灌进来的冷风做抗衡。
陈郁不明所以抬起眼眸,配合她的角度歪头,用眼神询问怎么了。
温向阳连忙摇头,眼睛眨着往窗外躲。
纱布绕着手臂一圈圈缠上,束缚感落实到伤口上,温向阳又突然觉得冷风从纱布缝隙挤进,往身体里灌,往血管钻,冻结凝固的血液膨胀撑开血管。
好疼啊!
包扎完成,螺旋包扎从手腕延伸至小臂,将其包裹住。
温向阳抬起手若有所思打量上面的层层叠加的纱布,她的脑袋上下几次后,朝坐立不安的杨识栯抬起手臂。
陈郁扶着桌子起身,顺着她的动作看去,以为她要说什么,收器械的手停下。
在旁边全程帮不上忙的杨识栯立马竖耳倾听,确保能最快速的听清并且帮上她的忙。
温向阳唇的弧度没变,嘴角微微俏皮勾起。
“看我像不像木乃伊。”
......
?杨识栯张口愣住,歪头眯眼一副无语至极的模样瞪她。
“靠!有病吧你!”
杨识栯被气笑了,习惯性去拍她的肩,手挥在空中时紧急停下,自己这么关心她,感情她自己都没放心上。
陈郁将桌上的玻璃瓶放回原处,一边收拾东西,一边附和她们无声假笑,眼里却丝毫没有笑意,她眼神复杂中含着心疼怜惜,长久地停留在温向阳的侧脸上,恰好捕捉到女孩低头一瞬间卸下伪装的委屈嘴角。
杨识栯一回头,温向阳又立马抬起头,嘴角称职的恢复无所谓的弧度面对朋友。
陈郁缓慢合上箱子,转过身双手反撑桌子。
“怎么弄伤的。”
伤口看起来像是锐器划伤,见温向阳完全不知情的样子,陈郁实在想不出这个伤怎么来的。
被提问的两人交换视线,面面相觑,几秒后杨识栯不确定自言自语。
“应该是那时候划伤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