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1章
坏习惯就像家暴，只有零次和无数次。
第二次逃学，是在周六凌晨一点，逃出家门之前我留了张便利贴，至于内容……
“再见了妈妈，今晚我就要远航。”
你看归看，非要念出来。
我举着手机的手在颤抖，忍笑忍得肚子疼，看一眼你无语到有些嫌弃的眼神就受不了。
“干嘛不实话实说，不是都周末了吗，就算再怎么催学，也不至于一点喘息的机会不给你吧？”
面对你的疑惑，我后来也给你解答了。
用我的父母的话来说，高中正常的必修课程之外的课程，比如兴趣培养和外语这类都是放松和休息。
“这样啊。”你若有所思，又是一副好奇的模样，“你爸妈是想把你往艺术家培养？”
我摇摇头，但我很开心你对我有好奇心，就忍不住跟你又絮絮叨叨一大堆。
虽然兴趣课学起来不比平常的课轻松，但不得不承认父母说得没错，无论什么，时间长了就容易日久生情，像先婚后爱的父母爱情，像戒尺下的乐器演奏。
凌晨一点的冷空气记忆犹新，我们逃去了最接近世界尽头的海边，我站在平滑的礁石上拉小提琴。
你坐在细软的沙滩上发呆。
对，你在发呆，不要以为我没看见。
刘海都被吹成了网上的潦草小狗。
屏幕外的你现在是不是又控诉我拿网上的表情包，跟你做对比了？
不过现在的你是真正成熟稳重的大人了，应该不会跟我这还活在十六七岁的小孩计较吧(*?▽?*)
“帅不帅？”
一曲拉完，我的手有点冻僵了，不过结尾还是摆了个中二病十足的谢幕姿势，随后我蹲下来和你对视，在你眸中的倒影观赏我身后的星辰与大海。
“好听。”
海风还在耳边吹，你说话的时候吃到头发了，在我的笑声下把头发胡乱翻过去，“像假的一样。”
吓得我顿时花容失色。
“啊？什么假的，怎么能是假的呢？！”
你偏开脸没看我，一本正经地解释：“我的意思是，像是提前录好的……和我在网上听的一模一样。”
差点忘了，你是个不善于表达、又内敛的男生。
我反应了会儿，反复咀嚼后豁然开朗：“意思不就是我很厉害吗，那你还不多夸夸我。”
你非常配合地鼓起掌：“哇哦好厉害，超级厉害，江遇是新一代小提琴大师。这样可以了吗？”
“什么啊，超敷衍的啊你。”
我笑着用琴弓轻轻戳了下你的额头，又慢慢往下滑到你条件反射抬起的手掌，“你要不要试试看？”
你点头，然后懵懂的接过我的小提琴，学着我方才的姿势有模有样地起范儿。我托着下巴，颇有兴致地吹了声尾音有点飘的口哨，看着你摆弄我的琴，甚至还摸着弓毛问我是什么材质的。
一一解答后，你定格住了。
“然后呢。”
“拉啊。”
“……”你眼睛一眯，狐疑道：“你确定？”
我笑着站起身走到你身后，虚贴着你的后背，手把手教你，但仅仅是姿势纠正一下，小声鼓励你：“来吧，琴在你手里，你想怎么办就这么办。”
你反复确认的看我的脸，连着弓毛一起握住，动作很小心地拉了下D弦，手忙脚乱地乱摁琴颈的弦，变幻各种奇奇怪怪的音。
认真懵懂的样子很可爱。
我带着你的手往下，你的手指关节比我的细，小指的长度和我后天长的差不多长，很适合。
“不用这么小心，不过弓毛还真摸不得，要是被人看到可是要打手的，手握住这里，小指放松点。”
一和你靠近，我就忍不住靠得更近，教学完全凭借肌肉记忆支撑，当半段像样的曲调成型时，你兴奋地转过头，想要和我说些什么，然而还没来得及说话，我们两个的鼻尖就轻蹭到了一起。
只一下你便躲开，我们交叠的指尖也变得僵硬，我慢慢从你身上起来，庆幸现在还是深夜。
“以后每周我都带你体验不同的项目，直到你找到答案为止。小提琴你先带着，乐器包和日常保养教程我都写在笔记上了。”
你认真的跟着我的话点头，问我：“那教科书呢？总不能真放任我一直拉锯子瞎学吧。”
“当然不是。”我说，“下周在学校一三四小提琴课。”
“那二、五、六呢？”
“上我的围棋课呀。”我笑嘻嘻道。
时间安排得明明白白，每天都可以见到你啦。
那夜我们是走来的，所以回去也全靠两条腿，路不长，我们默契地放慢秒针的脚步，聊了很多。
趁这个机会，我问了你过去和围棋的故事。
而你在讲到喜欢的事物时话很密很多，嗯……恕我根本听不进去，盯着你的脸老走神。
我想啊，我要不要追你呢。
你是会被我吓跑，还是……
“话说，你不是喜欢篮球吗？”
你忽然问我，我刚打算点头，你就开始头头是道的逐步分析起我的想法。
“偶尔还打些小比赛，等你到高二还有全国篮球联赛，听说你打篮球很厉害，未来说不定能拿冠军，怎么突然牺牲训练的时间对围棋有兴趣了？”
我挠挠头，有点难到我了。
不想对你撒谎，但也不想让你觉得我无趣。
我的人生是被规划好了的，爱好只能是爱好，没有冠军奖杯等着我。他们说，我必须为他们的厚望争口气，把失去的名字夺得名正言顺。
于是我说：“我也没找到能转化成职业的爱好，所以看得见的摸得着的东西，都要尝试一下。”
你对此很惊讶，“你家舍得花钱让你上那么多兴趣班，就没有一个合你心意的吗？”
我想了想，突然问：“你有喜欢的人吗？”
你毫不犹豫地说：“没有。”
“对啊，学校里面人那么多，学校之外人更多，你不是也没找到喜欢又合适的对象吗。”
我故意混淆视听来转移话题，你也不逼问我，跟着我的节奏回应：“没有刻意去找而已，浪费时间。”
说到这，我们各怀心事的陷入沉默。
不一会儿，你转头看向我，很认真的说：“何况早恋会遭天谴的，不如多读点书百利无一害。”
我不禁笑了，“什么天谴？”
你说：“初恋BE定律。”
“还有这种定律吗？”
“有。”你笃定地说，“早恋加初恋，说白了就是造孽，没一点价值，纯粹浪费时间硬找苦头吃。”
我那时觉得你过于极端，肯定是受小舅的影响，想让你换位思考：“那你要不凑巧，就是喜欢谁了呢？”
“喜欢又不一定非要在一起。”你依旧固执己见，“如果早晚会分开，还不如刚开始就别认识。”
我皱了皱眉头，你说的话好像很对。
就像我的理性明确告诉我，我的喜欢会给你带来麻烦，我不能离你太近。
可是我忍不住会盼着你也能多喜欢我一点。
可是我想和你做情侣之间才能做的事。
我想尽情表达我的感情。
可是……
“可是和喜欢的人在一起的感觉真的很好，只是看着他，心情就很好。”
矛盾的我已经说不出像样的话了。
“得了吧，过程有多开心，分别就越难受。”
因为你的话，我越发感到忐忑，“不是，如果中间是开心的，那结果应该不会太差不是吗？”
“你还是经历得太少了，没你想的那么简单。”
“那你就经历了很多吗？”我很不服地一个箭步冲到你面前，倔强地盯着你的眼睛。
“……”
你只是漠视，从我身边绕过去。
“无可奉告。”
我站在原地吹了很久的风才反应过来。
那时我难受到苦笑都笑不出来，自责自己语气这么冲做什么，都惹你生气了，问那么多惹人烦的问题，我干嘛要多管闲事和你硬杠，要是没穷追不舍跟你较真就好了，明天本来还能出去玩的……
最让我难过的是，原来我们也没有很熟。
你走的时候把小提琴包落下了，没有带走。
稍微和你闹点矛盾，就断送了冠冕堂皇约你的理由。友谊好脆弱，算不算朋友只在一念之间。
我心不在焉一晚上，失眠了。
第二天，也就是周一开学，我有些被情绪左右，周考考试考得很差，下午的社团活动直接被间接取消，半路被勒令必须单独复习重考。
过去早就次数多到习以为常的事情，这下却成了压垮我的最后一根稻草。
我第一次开始反抗，在试卷上一通乱答，火速交卷谎称去厕所，然后逃出了教室。
那天我先是跑去了高三的教学楼，没发现你的身影，问了你的同学才得知你请假没来。
至于请假的理由，我那时无从得知，不过逃都逃出来了，就这么过去我更不甘心。
于是我就去了围棋社的活动室，去的时候就只有一个女生在讲台的电子棋盘下棋。
我怕打扰她就有意放轻脚步坐在我习惯坐的位置上，闲来无事看着她下棋的身影发呆，当她逐渐往后退纵观全局的时候，我也看到了被她挡住的一面。
她摆出的棋局很眼熟，说不上来的熟悉。
我那时没想起来，是后来才知道的，她复刻的是当初你参加的最后一场比赛的棋局子图。
女生下的很专注，以至于步步往后退差点摔下去，我下意识就冲出去试图接住，忘了有没有接住她了，什么事都没有，她客气的对我说谢谢。
经了解，她是和你同一班级的学姐，也是曾经围棋社的一员，那时候还经常和你对弈，我听她讲关于你的事情，因为这次偶然结识了。
你不来教我，我只好请教她，先暂时拜了她为师父，她也很厉害，教了我很多，一星期下来我的棋艺水平提升了很多，不再是倒数，全社团三十人，我和他们都比了一遍，赢了十一局。
为了报答师父，我答应陪她去商场逛街。那时候我们也很熟了，路上还会打闹着玩，互相开开玩笑，给她买了一些零食和奶茶，中午去吃了火锅。
“这两天怎么不见你提许嘉树了呀？”
我没想到师父主动提起你，主要是她的问法让我有些心虚，怕被她看出端倪。
我也就实话实说：“我们最近都没有联系了，可能他父母那边给他施压了，就没时间理我了吧。”
她又问：“你们是不是朋友之间闹别扭了？”
我点点头，“算是吧，他应该是生我的气了。”
“放心吧，没有的事，我帮你问他了。”
“真的吗？”我眼前一亮。
“是呀，他说不知道该这么找你和好，你貌似也是比较被动的那种类型，其实你可以主动找他聊聊，他人很好说话的，刀子嘴豆腐心说的就是他。”
我还是只抓重点：“他想跟我和好吗？！”
她笑得很灿烂，有些俏皮地对我眨了眨眼，说道：“不信的话，你可以现在去问问他。”
我不明所以：“现在？去哪里问？打电话吗？”
“看那里。”
她扯两下我的衣袖，示意我朝一个方向看去，“他就在那边的面馆兼职，正在店门口发传单呢。”
闻言，我连忙顺着她所指的方向，看到了戴着白色口罩穿着黑色工作服的你，心跳自顾自打起鼓来。
时隔一个星期，终于又见到你了。
我定格在离你不到一百米的距离，隔着来来往往的人群看着你，你也一心二用地发着传单，实则一直看着我们这边，尤其看了好几眼我身边的师父。
让我隐约有点吃醋。
师父拉着我过去找你，我不知该对你说什么，师父就替我说完了开场白和寒暄的话，我看着你们二人熟络的聊天，你甚至还对她笑，我默默偏开视线，拳头握紧了又松开，恨不得横插一脚挡在你们中间。
明明你都没这样对我笑过，为什么……
我还怀着醋味没回过神，就已经半梦半醒着被安排在靠窗的餐桌旁落座，你就坐在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