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咔嚓——”
惜芷一顿,警觉地回头看去,身后空无一人。
莫非是自己幻听了。惜芷嘀咕着,不死心,往回走了几步,探头张望着,依旧一无所获。
她只当自己多心了,攥紧手离开。
若她再往前走几步,便可看见角落,背抵在墙上,面无表情的谢安。
女娘脚步声远去。
谢安松懈下来,扯了扯嘴角,没想到有一日,自己能做出跟踪人的行径。
他跟着惜芷,并非有所图谋,只是不放心她一人。
谢安跟在女娘身后已有几日,他不惊动她,只是不远不近地看着她一趟又一趟地送菜。
女娘容貌姣好,一路走来,不知吸引了多少目光。
谢安躲在角落咬牙,心底的占有欲作祟,恨不得将人牢牢挡住,不容外人窥探半分。
忍得吐血,也未敢踏出半分。
谢安心知,还不到时候。余惜芷忘记了所有,眼下在女娘心中他与那些男子并无区别。
冰凉的雨丝砸在脸上,谢安回神,抬头看两眼,发现不知何时,毛毛细雨演变成豆大的雨滴。
雨啪嗒啪嗒地砸在青石板铺就的街道上,溅起片片水花。
临祁素有“雨都”之称,一年之中多半都是阴雨天。
惜芷住了四五个月,自是摸清了此处的气候,随身携带着雨伞。
眼下,她顺势撑起伞,快步往李家赶去。
雨势很大,瓢泼的大雨中,行人披着蓑衣行色匆匆,各奔东西。
惜芷低着头,一时不察,与人撞作一团。
“唔嗯——”那人发出一声闷哼,往后退了几步,狠狠跌坐在地上。
雨水溅湿了惜芷的裙摆。
惜芷未料到自己竟将人撞到在地,顾不得淋到雨,慌忙俯身想将人拉起来。
“你没事吧?”她一面将伞倾斜过去,遮在这人身上,一面将右手伸至这人面前。
那人坐在地上,除了方才那声猝不及防的闷哼,竟然是一丝动静也无。
该不会把人撞坏了吧?
惜芷脸一白,将伞抬高了些,低着头看去,透过雨幕,看见这人直愣愣地盯着自己。
男子身着一身靛蓝衣袍,面容俊朗,长得有几分邪气。眼下瞧着十分虚弱,脸色白得吓人,唇色乌青。
这人双手往后撑在地上,仰着头,凤眸眨也不眨地盯着自己。
“你可还好?”惜芷忍住心底升起的怪异之感,伸手在这人面前晃了晃。
男子视线随着她的掌心转了转,提线木偶似的,一言未发。
哑巴?惜芷猜测,雨势愈急,不过一会儿,她便淋成了落汤鸡。
惜芷可有可无地撑着伞,一横心,咬牙伸手拽住男子的手臂,试图强行将人拽起。
不过一瞬间,男子动作幅度极大地弹开,踉跄着自己站起身。
他往后退了又退,眼睛一刻不离余惜芷。眸子漆黑,瞧不见半点光亮。
乌云压顶,天色阴沉,冷风阵阵刮着。街道上的人早早跑光了,四周除了她们二人再无一个活物。
惜芷后背发凉,咽了咽口水。
她怕鬼啊!
惜芷头也不回地跑了。
她埋着头一路狂奔,直至进了院子将门锁住,一颗心仍砰砰砰直跳。
“小芷。”李榕见她久久未回,正想着出去寻她。眼下见她完整无损地回来,心下一松。
惜芷抬眼看他,仍心有戚戚:“二哥。”声音有气无力的,她往前走了两步,腿有些发软,险些跪在李榕面前。
李榕伸手扶住她,皱眉道:“怎么面色这般难看?”
“雨大,是跑着回来的。”
“胡闹!”李榕斥道,“雨天路滑,若是不慎摔了怎么办?”
惜芷吐吐舌,讨饶道:“我知错了。”
李榕叹了口气,将人拉进屋。李婶子在屋里头便听见动静,眼下拿着毯子出来,往惜芷身上裹着。
惜芷裹着小毯,蜷在软榻上,手里捧着一碗姜茶,是李婶熬的。
不多时,方才出去的李榕走进来,手里拿着一块烤热的帕子。
他拿着帕子罩住惜芷时,惜芷习惯性地低下头,让他更加方便擦发。
临祁多雨,她虽随身带着伞,却不可避免出现雨势过大遮不住的情况。
李榕瞧见了她湿着发进屋,看不过眼,便去拿了热帕子替她擦拭。
惜芷起初不适应,歪着头想躲,让人掰回来。
“无妨。”李榕温声道,“我是你哥哥,照顾你是应当的。”
他的脾气真的很好,回来这么久,惜芷从未见他黑过脸,对何人都是和颜悦色的。
次数多了,她便也习惯了李榕替自己擦发,心安理得地享受他的照顾。
眼下,李榕替她擦着头发,闲聊道:“我从前看见别人家的妹妹,雪似的一个小团子,跟在那人身后脆生生地喊着哥哥,心底可羡慕了。便回家与阿娘说,我也想要一个妹妹。”
李婶闻言,笑道:“是啊,你那时嫌弃你大哥,哭着说想要个妹妹,可把他气得好几日睡不着。”
惜芷噗嗤一声笑出来,仰头看着李榕,没想到稳重的二哥还有这一面。
让自家阿娘揭短,李榕有些脸红,强行挽尊:“并非我嫌弃大哥,乃是大哥属实蛮横,我苦他欺压已久,自然羡慕别人娇娇软软的妹妹。”
母子二人,你一言我一语地说着,忆起往事,会心一笑。
窗外的雨声潺潺,惜芷侧目看了一眼,收回视线。她在一旁听着李婶与李榕说话,也不觉得被忽视了,笑着时而插几句话。
谢安狼狈地躲开,不确定女娘那一眼是否有看到自己。
他垂着眼,飞身自墙头下来,草草寻了一处屋檐躲雨。
站在屋檐下,谢安隔着雨幕,看着空荡的巷子,回想方才看到的一幕,有些出神。
女娘乖巧地裹着毯子,让人细心护着,神色放松,眼里带笑,是从前在上京时,不会出现的场景。
那时的女娘总是来去匆忙,好似身后有什么在追赶她。看向自己时,虽带着笑,笑意却不达眼底。
他知道她在余府的处境,也明白她的艰难,却选择了视而不见。
事已至此,谢安不经有些怀疑,自己执着于找回余惜芷,当真是对的吗?
她已经为自己死过一次,如今好不容易遇到李家,过得很好。
他横插一脚,恐会适得其反。
翌日,谢安去了一趟傅靖所言的山谷,待了一日,天黑时,动身回了上京,
惜芷发现,身后有人跟着的那股微妙之感消失了。
她摇摇头,没多想。
“唔——”
哐当一声,菜篮子落在地上。滚了几圈后,渐渐停下,孤零零地躺在墙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