惜芷与袁宏一前一后走着,一时无话。她让袁宏帮忙并非是真要他送菜,只是存心让他难堪。
本想着,袁宏会让自家下人来送。今日看到他时,惜芷面上虽瞧着淡定,心底却是诧异不已。
袁大公子竟真的能舍下面子!
袁宏若是知她所想,定会嗤笑一声。袁家在上京不过中等地位,他能在众多的权贵子弟间混得风生水起,自是少不得虚与委蛇。
更何况,他好交友,交朋友向来不看重身份地位,只看性情。上至皇家子弟,下至市井小民。
送菜于他而言,不过举手之事。
先前不待见这人,不过是不喜她算计哄骗袁朗。
她救了阿朗,便是袁家的恩人。袁弘心道,对待恩人,自然不同往日。
惜芷不知,兴冲冲地想看这人吃瘪。她今日送的还是王家的菜,王家那个儿子属实难缠,便丢给袁宏对付去。
王奇喜笑颜开地开门,臭着脸付了钱。
门“砰”地关上。
吃了个闭门羹,袁宏回头,女娘躲在远处,笑得开怀。
他无奈提了嘴角,眼底也染上笑意。
惜芷笑着,身后冷不丁传来一道阴沉沉的声音:“与他一起便这般开心?”
!
鬼啊!!!
惜芷惊恐地朝迎面走来的袁宏跑去,抓住他的衣袖,惊魂未定地看过去。
谢安站在阴影里,垂着眸,瞧不清神态。
惜芷尴尬一笑,呐呐道:“是你啊。”
“抱歉,可是吓到余姑娘了?”谢安道。
“无事无事。”惜芷不承认自己胆小,注意谢安的视线落在自己手上。
她一愣,忽地松开。
短短两日,便多次碰见二人举动亲密。谢安控制不住心底的阴暗。
在上京的三个月,他夜里睡不着,便会去靠在余惜芷的墓碑前小憩片刻。
他亲眼看着她入棺,得知守了三月的空棺,谢安有过一瞬是真的想要了傅靖的命。
他马不停蹄赶来临祁,却已有人捷足先登。
谢安紧攥着手,深吸了一口气,募地勾唇,笑道:“余姑娘与博远可是熟识?”
惜芷还未出声,身侧的袁宏便接话道:“余姑娘救了阿朗。”
谢安了然,道:“你向来宝贵弟弟,难怪会屈尊送菜。”
他说着,提步跨出那一片阴影,踏到日光底下。
袁宏皱眉:“仲景来临祁所为何事?”
谢安不动声色挤入二人之中,三人一并走着。
谢安道:“找人。”
惜芷搭话:“何人?”临祁地方小,她在临祁住了三月,少说认识几百号人,说不定那人她认识,“我可帮公子你问问。”
“找到了。”谢安侧目看她,笑了笑,声音很轻。
惜芷捧场:“好事啊。”
“是啊。”谢安又笑。
袁宏顿足,觉出怪异之感,谢仲景平日里动辄冷眼待人,冷嘲热讽的。
再后来,出了余惜芷之事,更是再未笑过。何曾见过他这般……满面春风。
回到李家,谢安顺其自然地跟着进去。院里的李榕一惊,忙迎上来,正要行礼。
谢安摆手道:“不必。”又指了指袁宏,“我与博远是至交,你在他手下做事,便同在我手下做事一般,不必在意这些虚礼。”
“是是是。”李榕连声应道,心里嘀咕,这谢小将军倒同袁大公子一般亲和。
不大的院子里挤满了人,惜芷一时都找不着下脚的地方,又见二哥与袁宏聊得兴起,索性去了后院找李婶。
惜芷一走,院里松快的气氛瞬间凝滞。
李榕意识到什么,识趣地找了借口进屋。
院子里种了一颗桂花树,茂密的树冠中,藏着星星点点的黄色小花,散着扑鼻的香。
桂花树下设有躺椅,上头胡乱丢着一张羊毛毯,有一半垂落在地。
谢安走近,俯身将毯子拾起放回躺椅上。毯子暖意融融,上头仿佛还残留着主人身子的温度。
余惜芷多觉,往日跟在他身后,时不时便悄悄打个哈欠。
她总以为自己做得隐蔽,他便装作没看见。
“仲景,你这是?”袁宏不解他今日为何这般古怪。莫非,他猜测道,“你可仍认为她是余惜芷?”
谢安转身看他,冷着脸,淡声道:“博远多虑了。”
袁宏显然不相信,欲言又止地看着谢安。
惜芷与婶子从后院摘菜出来,见二人还站在院子里,二哥却没了身影,不由诧异道:“你们怎得还没走?”
此话一出,院内的两个男人愣住。
袁宏一脸莫名道:“我等着送菜。”
“哦。”惜芷点点头,可以理解,疑惑的目光投向谢安。
谢安让她看着,脸上有些挂不住,解释道:“我……”顿了顿,灵光一现,道,“听闻余姑娘家的菜新鲜好吃,我便想着买些。”
惜芷听罢,顺手将怀里的菜塞到谢安怀里,爽快道::“三文钱。”
直至出了门,谢安都有些不知云里,抱着菜站在门口,有些难以置信。
自己可是被人撵出门了?
他出去的背影看着有些黯然。
惜芷扫了眼,抿了抿唇。她压下心底的不舒服,看向袁宏,摆手道:“袁公子也可以走了。”
“为何?”袁宏诧异道。
莫非送菜还能上瘾?惜芷狐疑地盯着袁宏,没想明白。李婶家的菜虽然好吃,可哪有人家天天吃素的。
送菜的活不累,一日来回不过十几趟。既然不能折辱袁大公子,又何必多此一举。
惜芷不与袁宏多费口舌,敷衍地将人请出去。
“砰!”
一日连着吃了两次闭门羹,袁宏有些笑不出来。
“可要去喝杯酒?”早他一步出门的谢安未走,眼下倚着墙,凉声道。
二人相视一眼,去了临祁最大的酒楼,亦是袁宏的产业。
他先前来临祁,便是此处的酒楼出了点纠纷。那时,袁朗正因余惜芷的死讯茶饭不思。
带袁朗来临祁,一是解决酒楼之事,二也是让其散心。
“你可是对她有意。”袁宏正抬手关门,先他一步进去的谢安随口问道。
“何人?”说罢,他意识到什么,咳了咳,遂强调道,“她只是阿朗的救命恩人。”
“那便好。”
闻言,袁宏忍不住皱眉:“为何,莫非你对她有意?”
谢安道:“是。”他只要知道她是跟在自己身后的女娘便可,她不承认自己是余惜芷,便不是罢。
“那她呢?”袁宏语气激动,只觉得很是荒唐。
谢安端起酒一饮而尽,道:“博远不是劝我要放下吗?”
“……”
袁宏让他堵住,一时不知从而说起。他那不是见谢仲景成日借酒消愁,身为朋友自然要上去劝解一番。
他可未曾想到,自己一番话语还有灵丹妙药的功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