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名字！”关逐恍然大悟般地点点头，眉毛一挑双眼一睁，笑问，“那你姓什么？总不会只有鲤鱼两个字吧？”

李顺琼随口说道：“我姓宋。”

“宋鲤鱼。”关逐顺着念了句，遂拉起旁边俩人的手臂，“小师弟，他们俩叫纪羽德和何宁，这里学徒不多，你与我们相处几天定能全都熟络起来，不如我领你进去瞧瞧？”

“多谢。”李顺琼朝他们拱手示意，他们二人没像关逐那样外向，朝她淡淡笑了下，倒也没跟之前那些仆从一样疏离冷淡。

她跟着关逐踏进了这“百垠坊”。百垠坊内学徒确实不多，一路上只见五六人在庭院正中盘着泥条，关逐朝李顺琼“嘘”了一声，声音放低：“师父不喜有人在这个时候出声，我们悄悄过去。”

关逐勾着腰，李顺琼见此也弯下腰，两个人从庭院旁的一小片竹林地里做出一副偷偷摸摸的样子前进，李顺琼一抬眼便看见关逐腰间佩着的小蛇玉饰，此刻在空中摇摇晃晃地竟然还可爱得很。

李顺琼忍不住笑出声，“师兄喜欢蛇？”

关逐回头看了她一眼，眉眼间露出惊讶之色：“你怎么知道的？”

“喏，”李顺琼指了指他那玉饰，“我们这有蛇？”

“这儿没有，我原本想偷偷养一只，结果被何宁发现，差点赶我出去。”关逐一副心有余惊的模样，摇摇头继续道，“他当时可凶了，你也别想着养了。”

李顺琼摇摇手，离关逐远了两步：“我应该是不会养的，师兄，你以后也别想着养了，要是一不小心咬了人，那可一定会被赶出去。”

“好吧，你与何宁说的话一模一样的。”关逐有些失望，带着李顺琼从竹林里钻了出来，直起腰拍了拍身上落下的竹叶，眼还没瞟过去手先指向前头，“师父就在这儿了。”

李顺琼望着眼前挂着“百垠”木匾的小屋，走在关离身边问：“关逐兄，我们这人怎么这么少？”

百垠，百里广袤，苗圃无垠，当初起这名字时也没想将这里只收不到十人吧。

关术摇摇头：“我也不知，当时进来的时候问了许多人，有的人也不知道，有的人都不愿告诉我。”

“没告诉你？”李顺琼提起兴趣，“谁？”

“还是何宁，就刚刚在我旁边那个。他来这来得最久，早就不是学徒了，只是偶尔来这看看我们。”

何宁……

李顺琼想起那人，他面貌生得普通，刚刚望向她时眼底带着探究，似乎对她当学徒很是意外。

何宁应该知道些什么，她或许可以通过他去打探燕家的消息。

“小师弟！小师弟！”关逐伸手在她眼前一晃，“你失神啦？”

李顺琼将视线转回关逐身上，嘴角带上笑：“哪有……你说什么？”

关逐瞥她一眼，领着李顺琼从一个放满了陶罐和磨具的房间走过，拉开了房间外正对着的门，指着在瓶瓶罐罐后一个正拿着毛笔在木案上涂画的背影：“师父是燕家人，不过我们都不知道他名字。燕师父管得比较严，但平日里脾气挺好的，你放心吧。”

他转头朝那人喊了一声：“燕师父，有新学徒来了！”

“谁来了？”师父似乎耳背，转过身看了他们两人一眼，从花白的眉毛下露出一双浑浊迷惑的眼睛，看见关逐后缓缓转向他身旁的李顺琼，“这个小子是谁？”

关逐无奈拍拍李顺琼的肩，快走到燕师父身边附耳说到：“是新来的学徒，宋鲤鱼。是个好名字吧？没准儿能为我们百垠坊带来吉利的。”

“鲤鱼？”燕师父盯着李顺琼，无端问了句，“是红鲤鱼，还是黑鲤鱼？”

“这是啥问题啊师父！”

没等李顺琼开口，关逐便急冲冲开了口：“您可是要为难他？”

燕师父瞪关逐一眼，摆摆手：“谁为难了？我是说了什么？”

“您问他的那俩字，莫不是想设套让他钻进去？您明明知道那二字在这儿提不得，就是平常画些颜料，都得另替词汇。”

李顺琼闻言蹙起眉看着他二人。俩字？哪两个字？

若说是“鲤鱼”，关逐刚听见她提起的神情又很正常，应该不是他们口中说的“提不得”才对。

还是红跟黑？这两个字在燕家是有什么忌讳吗？

“好奇吗？”燕师父朝李顺琼笑了笑，“过来吧，只是个玩笑。”

刚刚看着可不像是个玩笑。

李顺琼边心里念叨着边走过去行了个礼：“师父。”

“鲤鱼，你多大了？”

燕师父盯着她的眼神很是清明，不复初见时那老态浑浊的双眼。他眉毛留得老长，却没留一点儿胡子，看着年岁颇大，身子却不见半分佝偻。

李顺琼斟酌了一下：“十七。”

“我看着你也就是十七十八的年岁，年纪不大，怎么过的？”

“考试？”李顺琼面上故意露出不解，“我就想试试来着，没成想过了一晚就来告诉我被招为学徒了。”

燕师父拧起眉，神情猛然变得严肃：“所以说，没有看你做得如何，直接让你进来的？”

“大抵如此。”李顺琼点头。

燕师父沉默了好一会儿，其间手指动得飞快，将手中的瓷珠盘得生响，最后抬起头时竟将那一串瓷珠朝地下一扔，语气倒是平平淡淡：“你回去吧，百垠坊现在不收新学徒。”

“您如果是觉得我直接进来不太靠谱的话，可以先试试我，”李顺琼看着那碎了一地的细小瓷片，低叹一声，“燕师父，我也是好好考了试的，没准儿那件瓷器原本就可以通过呢？”

她要是就这样被赶了出去，日后想再进燕家探查怕是难上加难。

燕师父垂下眼皮，拿起桌案上的茶盏啜了一口，缭绕茶烟盖过他的半边脸。直到李顺琼听见杯盖在瓷杯口敲出“叮”的一声，他终于开了口。

“你跟我来。”他抵着桌角起了身，顺手拿起案上的一个小瓶跟竹简放进怀里。

关逐见此本来也想跟上去，燕师父朝门口抬了抬头：“做你的活儿去，晚上拿给我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