等卡特赶到负五层时，保罗已经开枪自杀。

汩汩鲜血浸染了特殊材质的白色地板，卡特喘着气，看着眼前已无气息的保罗尸体，不禁扶额叹了口气。

在他身后，逮捕小队的队长也带领着几个手下纷纷到达，他们看见倒在血泊中的人后，都感到十分诧异。

“情况有变，保罗已死亡。”队长皱着眉，拿起无线对讲机说道。

“收到。”

对讲机挂断，几个队员上前迅速维护好现场，卡特跟他们对视一眼，也往旁边靠了两步。

队长收起对讲机，望向卡特，“接下来我们来处理吧。”

卡特凝视那片血迹，犹豫片刻，随后微微点头转身离开。

在走廊上，他正好遇见刚跟着过来的马尔斯。

马尔斯看着卡特凝重的神色，心里升起一股不好的预感，他问道：“他怎么样了？”

卡特摇摇头，“没活下来。”

马尔斯拍拍他的肩膀，表示遗憾，然后说道：“先等保罗的尸体处理吧，十二点智脑才能修好，我们回去做个记录……”

“不，不……”卡特摆摆手。

马尔斯顿住脚步，望向卡特。

因为刚刚赶上来，卡特的额头还渗着汗水，但他丝毫不在意，只是茫然地盯着马尔斯，喃喃道：“还没结束，绝对没有结束。”

“为什么？”马尔斯拧眉问道。

卡特转过头，望着被破坏的监狱房门，“对方的目标是亚斯兰特，但现在人不在这里，对方接下来肯定还会有什么动作。”

说着，他下意识地打开手腕上的智脑，但却没收到任何反应，于是低声骂了句“该死”，匆匆往楼上跑去。

“等等！”

马尔斯看着他的背影，喊道：“保罗不是已经死了吗？”

但卡特没有回头，很快就消失在电梯门后。

“……”

马尔斯望着上升的电梯，张了张口，最终还是抿嘴，面色也沉静了下来。

“借过一下，谢谢。”

几个警卫内抬着保罗的裹尸袋从房间出来，马尔斯闻声稍稍靠边退让了几步，看着他们逐渐走远。

现在，整层楼除他之外再无任何人，走廊上也变得安静，唯有地板上鲜红的血迹还映示着刚刚发生的一切。

“你的搭档真是敏锐。”

一道声音在脑海里响起，马尔斯愣了下，不知道在什么时候，墨尔斯又回到了他身上。

他垂下眼，边走边问道：“你不去找亚斯兰特吗？”

墨尔斯听着，没有立刻回答。

确实如卡特判断，墨尔斯在发现亚斯兰特的监狱无人后，他立刻发动了寄生的能力，在警务大楼里搜索对方的身影。

幸运的是，亚斯兰特并没有离开这里；不幸的是，对方正处于整栋楼的顶层，也是他目前唯一一处无法进入的地方。

因为他感受到那里有一股很强的能量，足以瞬间消灭到入侵的异生物，哪怕是寄生进入也会遭遇重创。

所以他再次回到马尔斯身上，等待着新的契机。

墨尔斯说：“他会试图把亚斯兰特留在顶层，必须阻止他。”

“放心，他不会成功的。”马尔斯望向黑屏的智脑，肯定回答道。

另一边，卡特看着电梯的数字不断上升至顶层，心跳越来越猛烈。

然而，当电梯门打开时，迎面而来的便是神情凝重的朗明。

“朗明？”

卡特有些惊讶，对方不应该在调查藤茧的案子吗？为什么这个时候会在顶层？

朗明看到他也有些惊讶，“你怎么上来了？”

“临时看守所里发生了些意外，有个囚犯试图越狱。”卡特快速解释道。

他说着，大步迈向顶层走廊入口，试图通过脸部扫描进入，却发现系统几次检验都无法进入。

“越狱？”朗明拧眉望向卡特，紧接着问道，“刚刚智脑突然关闭也是与此有关吗？”

“没错。”卡特应道。

他说着，屏幕上再次显示进入失败，亮起一道封锁的红色警示标。

“该死！”

卡特咬牙低声骂道。

朗明看着他焦急的模样，解释道：“局长和副局长正在接待重要的客人，加上突发的事情，现在顶层都封锁了，你有什么事吗？”

“现在亚斯兰特还在这里吗？”卡特赶紧问道。

“他在。”

得到这个答案，卡特稍微松了口气，“太好了……”

说着，他正色望向朗明，解释道：“那个逃跑的囚犯袭击了亚斯兰特的监狱，我怀疑对方目标是他，所以赶上来检查亚斯兰特的情况。”

“那个囚犯目前怎么样了？”朗明拧眉问道。

卡特张了张口，想起那具血泊中的尸体，脑海里一直藏匿的猜测又在嘴边打了个转，旋即淹没在心中。

他顿了下，“目前那名囚犯……”

然而，他刚开口没多久，电梯开门的声响便打断了两人。

卡特转过头，几名警员正浑身紧绷，持枪警惕地盯着自己。

为首的人开口道：“卡特，我们怀疑你与这次的保罗·迪赛尔越狱事件有关，跟我们走一趟吧。”

卡特一脸茫然。

他回头看了眼同样诧异的朗明，又打量着面前的警员，不可置信到有些想笑。

“你是说我？”

他嘴角抽搐了两下，看着对方认真的表情，只得无奈被带走。

二十分钟后，办公室内。

卡特看着手上的智脑再度亮起，意识到一切已经处理完毕。

与此同时，在他对面的雷默也长舒一口气，拉开椅子坐下，疲惫地揉了揉眉头。

“还好只是访问系统入侵引发的防火墙停运，没有引起资料丢失，不然你根本不可能坐在这里了。”卡特听着对方感叹道。

他挑了挑眉，对这莫名其妙的一切发出抗议，“我得先申明一下，从事发之时我就待在监控室里追查保罗，根本不可能……”

“我知道，但反追踪后显示入侵端口就在大楼内，而且登录系统ID是你的身份。”雷默说道。

“怎么可能？”卡特皱起眉头，立马反应过来不对劲，“我的智脑一直都戴在手上，除非被人盗用。”

雷默点头，“没错，所以信息部的人刚刚发消息过来，要求你把智脑交给他们检查。在检查完之前你都不能离开。”

“行。”

卡特干脆地伸手摘下智脑手环，他递过去，同时望着窗外那群警员说道，“那么外面那群家伙也该撤退了吧？”

“他们只是临时看守，毕竟今晚的事情太严重了，上面都很重视。”

卡特听着，叹了口气：“好吧。”

雷默接过他的智脑，继续补充道：“除此之外，待会儿第二组的人还会来对你进行一些审查，他们负责处理今晚的案子。”

“为什么不是我们组？明明我和马尔斯负责今晚值班，而且保罗也与藤茧的案子有关……”

卡特立马问了出口，但他说着说着便反应过来——这也是因为局里目前对他的疑心。

想到这里，他也反应过来，所谓的检查智脑和临时看守人员，都只是对他行动进一步限制罢了。

想到这里，一股莫名冤屈的火冲了上来，他冷笑一声，结束了没说完的话。

雷默望着他，似乎能感受到他的不满和愤怒，但只是冷静地说道：“一切都是只是暂时的，你不要激动，这件事也不是我一个人能决定。”

“相信你之前也收到了通知，今天巡察组的人正好到局里会谈，就发生这样的意外，还有人比我们更在意这一切。”

“放心吧，这件事不久就会解决的，你只需要冷静地呆一段时间就好。”

说着，他语重心长地拍了拍卡特的肩膀。

卡特沉默了一会儿，没有说话。

片刻后，他问道：“那么马尔斯呢？他现在也要接受审查吗？”

虽然现在他被变相限制，但他相信马尔斯应该是没什么问题的。

雷默点点头，“他不用，只需要进行记录就可以了。”

说着，他似乎也想到了卡特在想什么，低下头提醒道：“我知道你最近还在执着于那个案子，包括你现在对藤茧案如此关注，都是为了那桩案子吧。”

“酒吧监控，高利贷，医疗记录清单……说实话，其实一切并不复杂，我相信你肯定早就有怀疑的对象，但你坚持追查到现在，不止是为了找出凶手吧？”

雷默说到这里，看着卡特的脸抽搐了一下，然后陷入无言中。

作为卡特到十三区后认识的第一个人，同时也是他的第五个上司，雷默虽然很少直接干预下属的决策，但他并非完全放任不管。

相反，他深刻地了解每一个人性格，他也相信他们会让局势变得更具有突破性，但目前在他看来，卡特已经在危险的边缘徘徊了。

在梅雷莎案子的背后，纳特公司影子时隐时现，同时随着异化的亚斯兰特被捕和卡戴珊的死亡、藤茧案的浮现，调查局也开始趟进这一滩浑水里，没有人能独善其身，回避就是最安全的选择。

卡特沉默片刻，开口道：“我们早就在其中了，不是吗？”

雷默望向他，在阴影之中，那双坚定的目光依旧明亮。

于是，雷默微微叹了口气，“我会帮你跟马尔斯联系，但在审查结束之前你都必须呆在局里，不要轻举妄动。”

看着雷默松口，卡特也露出一个简单的笑容，“谢了，老大。”

另一边，马尔斯也很快收到了雷默的智脑消息——

“卡特被审查，你负责继续跟进朗明和莉亚处理的藤茧案。”

马尔斯看了眼，默默叹出一口气。

“这就是你的方法吗？”在他脑海中，墨尔说道，“利用他的ID入侵，又彻底封锁了他的追查行动，当你的搭档可真不容易。”

马尔斯听出了对方的嘲讽，但他并不在意，只是回应道，“我只是想少点麻烦，接下来做事会轻松许多。”

墨尔斯却不这么认为，“彻底解决这个家伙才能更加顺利，不是吗？”

对此，马尔斯没有回答。

他顿了下，看着办公室的挂钟和为刚刚乱子来回奔波的警员，说道：“看来不管怎么样，亚斯兰特短时间内应该不会下来了，你打算怎么办？”

墨尔斯说道：“转移需要时间，应该还有机会。”

“在那之前，你必须时刻注意警局的动向，明白吗？”

马尔斯听着，微微点头，不再问什么。

墨尔斯也安静下来，在沉默中悄悄掩盖了一个事实：他的能量即将枯竭。

并且在频繁地寄生和战斗后，巨大的饥饿感让他几近疯狂，如果不是他强忍自己的本能，恐怕马尔斯现在都已经成了食物之一。

——稍后得再让钟老头补充更多食物了。

他暗中思忖，悄悄发动最后一丝能力，离开了马尔斯的身体。

但他不知道，钟老头此时正被一直银色的枪口抵住脑门，浑身冷汗，放大的瞳孔里倒映出一个高大的深灰色身影。

在对方身后还站着数个黑衣人，他们守在这座书店的唯一出口，将钟老头牢牢包围起来。

“看来，得再度确认一下你对我们康斯顿公司的忠诚度了。”为首的灰衣人勾起嘴角道。

一份文件被甩到他眼前，钟老头狼狈地接住翻开，他看了对方一眼，然后缓缓低下头。

文件上，正是一周前追捕墨尔斯的杀手照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