对于藤茧事件，恼火的不止调查局，还有摩瑞斯。

早在先前的药剂事件中，她就收到过老板的“提醒”，现在本已按下去的藤茧案又再次冒起来，这无疑是对她的挑衅。

是警局的那个家伙？还是调查局的鬣狗示威？又或者是潜在对手的进攻……她闭上眼，深吸一口烟，在缭绕的云雾中追寻着尼古丁的气息以维持着自己的理性，然后缓缓睁眼。

——无论是哪种，这一次她必须利落解决，否则失败会销毁一切。

一阵敲门声打断了她的思索，她将烟按灭，开口道：“进来。”

“老大。”随着门打开，蜘蛛利落开口道。

她的背后还跟着山雀，但比起蜘蛛，山雀却似乎有些神游。

摩瑞斯无声地吐息。

她知道这两人只是表面上顺从，实际心里充满了野心和贪婪，拼了命地想出人头地，否则也不会背着她找瑞德站队。

但惩罚还为时过早，现在重要的是处理当下棘手的问题。

“坐。”摩瑞斯说道。

看着他们坐下，摩瑞斯开口直接说道：“最近调查局的事，你们应该知道了吧？”

“藤茧案再度被调查的事吗？”

“没错，”摩瑞斯点头，接着说道，“这一回他们的硬气倒是远超我们想象，所以我们也要做好应对。”

“是因为调查局的新任局长吗？”山雀突然开口道，“听说她跟这边关系并不好，但也不偏向康斯顿公司，是个少见的中立派。”

摩瑞斯听着，看了他一眼，“不管调查局的局长如何，老板自然会处理，你们只需要做好你们的事情就行。”

“这一次他们不止调查藤茧案，之前那个小调查员的死也引起了他们的注意，现在你们可要小心点。”

“所以我们的任务是什么？”蜘蛛问道。

“销毁母茧。”摩瑞斯说。

闻言，两个人都是一愣。

这一任务并非出于正义，而是为了纳特公司自身的利益。

对于他们而言，合作伙伴盖图公司的仓库爆炸也是一次措手不及的意外。当时，在混乱中大量藤茧逃脱，最重要的母茧也因此下落不明——这也是最近一个月来，他们一直寻找的目标。

现在十三区四处藤茧泛滥造成麻烦，随着案子越来越多，先前盖图公司的事情将愈发受到关注，这些麻烦也最终会缠到他们自己身上，所以他们必须先从根源解决这一切。

不过……

“我们要如何找到母茧？”蜘蛛提出疑问。

藤茧天生就具有隐匿性，难以被人察觉，否则他们也不会寻找近一个月还无下落。

“之前，山雀的血液追踪能力或许还有效果，但现在也许不行了，”摩瑞斯看了山雀一眼，说道，“根据目前的案件数量，这只母茧已经到了发育期，虽然还是幼年，但能力和胃口都不容小觑。”

“所以，我们不如引诱它试试。”

摩瑞斯说着，一片蓝色地图投影在三人面前，中间划出一道巨大的圆，标识出母茧大概率匿藏的区域——其中还包括彼得·怀桑特的住址。

山雀看着熟悉的地图，不禁一愣，而蜘蛛则迅速反应过来：那片区域也是一片宗教区域。

摩瑞斯看着地图上的标记，缓缓道：“十二月将至，这里的信徒会举行盛大庆典，到时候会有各种神像的游行活动，所有人都会走上街头参拜，是动手的好机会。”

“不过，我们的目标当然不是这个庆典，而是另一个地方。”

……

“12.4.11.37.”

“这就是那张报纸上的信息吗？”钟老头在脑海里对墨尔斯问道。

夜晚昏暗的房间里，他们顶着一盏微弱的电灯，仔细凝视着桌上的草稿。

从拿到报纸后，墨尔斯就一直在思考上面的内容，现在趁着跟钟老头见面，他顺便把这些隐藏的内容都解了出来。

“没错，”墨尔斯回应着，接着道，“这应该是日期和时间，坐标的话十三区没有能对上的。”

“没想到还有这样的联系……”钟老头看着草稿纸上计算出的结果，若有所思，但他接着问道，“不过这些时间究竟表明什么意思呢？见面？交付东西？还是……”

墨尔斯说：“不清楚，目前只有这些关于数字的标记，没有发现其他信息。”

“但可以确定一点，既然这些东西存在，说明阿特拉肯定跟某个人或组织有联系，也许和他涉及的地下异生物交易有关。”

钟老头听着，嘴角不禁抽搐了一下。他就说这家伙怎么大半夜的突然附身回来，原来是来给他派活儿了。

不过他早就打算混进去捞一笔钱，现在墨尔斯又要他调查阿特拉，正好一举两得。

“正好那里最近有不少好东西，我帮你过去看看怎么样？”钟老头提到。

墨尔斯没立刻答应，他问道：“阿特拉去世后，警察有再对贫民窟搜查吗？”

“这个嘛……有是有，不过都是懂事儿的、是老熟人啦！”钟老头勾起嘴角说道，“他们抓了几个偷偷摸摸做小买卖的，再写个报告‘关键嫌疑人已经逮捕，请求指示’，钱都有了，大家也都心安了。”

“调查局的人呢？”

“调查局？”钟老头一愣，随后笑了出来，“哪有什么调查局，听说他们现在又在查之前那什么仓库的案子，怎么会关心我们普通人死活呢？”

“是吗？”

墨尔斯思索道。

钟老头所说的，跟他从马尔斯那里了解到的差不多，现在藤茧四起，调查局确实忙不过来。

但他们并不加派人手处理这件事，同时，调查局重启对盖图公司仓库爆炸案的事情应该今天会议上才宣布，但现在连钟老头却都有所知晓，足以说明许多问题。

——看来，也许警局和调查局并非像他想的那样关系紧密，他们各自本身或许存在内部纠纷。

想到这里，墨尔斯吩咐道：“那么你再去贫民窟的地下交易打探，重点查跟阿特拉联系的人，他教过的学生亲属也不要错过。”

“好。”钟老头点头，心里暗暗窃喜。

墨尔斯虽然不能读心，但他能清楚感知到寄生身体的脉搏、心跳变化，因此立马就猜到了钟老头的小心思。

但他并没多说什么，只是补充道：“顺便筛选几只好的异生物，我需要进食了。”

钟老头连忙答应，随后不禁疑惑，“之前不是说还能再用一段时间吗？”

“我要去救亚斯兰特，那会消耗很多体力。”墨尔斯回答道。

钟老头听着，张了张口，最终还是把想说的话吞了下去。

作为唯一一个见证过墨尔斯利用寄生能力杀人的人，他当然知道救人对墨尔斯来说不算什么，但毕竟涉及到警局，何况现在调查局也有人在，这会不会太危险？

不过成功也罢，失败更好，这家伙死了他还少一个负担。

钟老头在心里默默打着算盘，忽然想起自己钱包里的三位数，高兴地脸又收了起来。

他开口道：“当然没问题，不过我现在是穷得营养液都掰成两顿吃了……你看，要不你跟我一起去，遇上了就直接解决，怎么样？”

——顺便还多份安全保障。

钟老头美滋滋地想到。

对此，墨尔斯只能用沉默回复。

这个人类对他的进食方式似乎有什么误解，好像他只需张口，所有的异生物都能被吞掉一般。

“如果你不想引起骚动、引人注目，我无所谓。”他默默说道。

钟老头尴尬地笑笑，转头就开始收拾桌上的各种草稿纸，好像刚刚的对话都没发生过。

但尴尬能掩饰，问题却不会因此消失。钟老头把东西都收进桌下的抽屉里，皱着眉问：“那该怎么办？我总不能为了这事儿去办个贷款吧——十三区银行那些狡猾的兔崽子，光利息就够我把车抵了。”

墨尔斯想了下，“你是不是今天还没打开过智脑？”

“差不多，我最近一直在收书店，还有修理我的车，上回那群家伙给我打的全是弹孔，我就糊了外壳，看上去很正常吧？其实里面还是坑坑洼洼的，我就打算干脆拆了重新升级下……”

一提到车，钟老头就变得话多起来，眼睛也亮了几分。

墨尔斯打断他的喋喋不休，说：“那么你现在看看？”

钟老头不禁愣住，他神神鬼鬼地瞧了墨尔斯一眼，又想起来这家伙就在自己身体里，于是收起目光，抱着怀疑的心态打开智脑。

然后，他呆住了。

一个零两个零三个零……他仔细地反复数了三遍，才肯定人自己的私人账户里确实多出七位数。

七位数。

七位数！！！

这可是他奋斗大半辈子都赚不到的钱，如今就这么赤裸裸地躺在他面前，让他都怀疑这小子是不是反手把自己卖了。

“你……你不会寄生了什么银行经理，然后给我转来的吧？”

钟老头抑制住激动的心跳，抽搐了两下嘴角，“这样可是很危险啊，账户里莫名多出这么多一笔钱，银行一定会调查的吧？不会我今天收钱，明天就得进监狱吧？我还想多活几年……”

“又或者，难道是你动用的别人的？又或者是某个企业的备用金？我的老天……”

对此，回应他的又是一阵沉默。

片刻后，墨尔斯平静地说道：“你放心，这笔钱完全是通过合理合法的方式获得，并以同样合理合法的方式出现在你的账户上，没有人会追问、调查，这只是你的正当收入之一。”

正当收入？

钟老头打开智脑的财务管理系统，查询那笔钱的来源，确实显示为某个基金分红。

看着那一串字符，钟老头不禁坐在旁边的椅子上，陷入长久沉默。

此刻，他不知道自己是庆幸还是担忧……或者说，是潜在的畏惧。

就像他最初认为墨尔斯只是一个模仿人类的怪物一样，他畏惧它会操纵自己，伤害自己。

可是在经历了那么多以后，墨尔斯平稳的性格、理智的决策、无恶意的相处方式，好像都在告诉他，它只是个渴望接触人类的单纯怪物。

单纯……吗？

如果他真的单纯，就不会寄生维恩，就不会想方设法避开警察追杀，就不会想出借着警察调查纳特公司误导双方，更不会让一大笔钱莫名其妙地出现在他的账户中，还是以合理的方式——这正说明墨尔斯的行动在更早之前就已有所计划。

正义或者邪恶？

这两个词太过片面，都不足以去描述这只怪物，它的真实情绪、真实目的、真实想法，都如同上次复盘般，只在它的某个行为中转瞬即逝，而旁人永远无法捕捉，只能看到一个平静的、理智的、无害的面容。

现在，这个怪物只是在他身上，可如果它继续发展下去，这个世界将会怎样呢？

想到这里，钟老头浑身一震，他干脆甩开这些乱七八糟的思绪，把目光收回到当下。

他缓缓开口道：“……谢谢你。”

“这都是必要的准备。”墨尔斯在他脑海里平静地说道。

他看了眼时间，接着道：“现在，我该回去了，我会等待你的结果。”

“当然。”

钟老头说道，感受到身体里那股控制的力量离开，才感到一阵轻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