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早上好，阿特拉老师。”

玛吉看向阿特拉先生，对方也一如既往带着微笑，跟她和身后的埃里克、菲德尔问道：“你们早上好。”

他们一同走进教室，里面已经坐了不少人，他们就随便找了个地方席地而坐，在腿上摊开本子。

玛吉也坐下来，一切都如往常一般，她却对这个新教室有些不适应。

昨天，阿特拉老师不知道为什么，让大家都搬到了另一个地方，虽然没有人知道原因，但都很兴奋。

不过，比起原来的地方，这里显然要差不少。这里处于地下室的一个小隔间内，除了一扇窗透点微亮，几乎看不到任何阳光，地上还有些潮湿，可能是因为前几天下过雨的缘故。

“你们有没有觉得，今天老师好像有什么不同？”一向沉默的菲德尔突然开口小声道。

埃里克打了个哈欠，说：“什么不同？胡子更浓了吗，伊诺他们上次还说想偷偷拔几根来着。”

菲德尔摇摇头，“老师看起来更疲惫了，你们不觉得吗？”

玛吉和埃里克仔细悄悄，感觉老师还那个老师。

“你想多了吧，”玛吉低声回答道，“老师脸上的皱纹每天都在增加呢，肯定是他搬东西搬累了。”

听着她的回答，埃里克似是赞同地摇头，菲德尔则是默默转开脑袋，不再继续这个话题。

就在这时，阿特拉老师开口了：“好了，都保持安静，人都来齐了吧。”

他说着，环顾四周清点了下人数，注意到亚斯兰特、维恩和尼拉的缺席，并没有问什么，开始讲课。

他扶了扶眼镜，继续说道：“按照常例，我们这节课应该评讲习题，但今天，我打算先给你们把课本上完。”

埃里克一听，立马小声叹气，这预示着他又要度过漫长且枯燥的一小时，他抬头看了玛吉一眼，玛吉也露出一个无奈的表情。

“所以当他们交叉的时候，这两条线之间……”

玛吉听着前面阿特拉老师平稳的声音，悄悄打了个哈欠，她的注意力随着老师的胡子晃动着，然后被空气里漂浮的绒毛吸引。

她看见那一丝极小的绒毛不知道被从哪儿吹进，挨着墙皮靠了会儿又脱落下，在阿特拉老师的肩膀打了个转儿，转而飘过埃里克旁边，引他打了个喷嚏，这一刻，一切无聊的事情都变得有趣起来。

“扑哧——”

她轻轻笑了一声，看着那一丝极小的漂浮的绒毛又开始飞升，转过埃里克毛茸茸的脑袋，绕过伊诺和贝丝的手臂，然后悬浮在门口。

飘啊，不要落下来。

她默默期盼着，朝门外侧边看去，正好对上一双陌生的眼睛。

玛吉愣住了。

她不认识这个人，但对方身上的深蓝色制服已经暴露了他的身份。

对方也愣了一下，迅速反应过来，一群持枪警察迅速冲进了近来，震惊了所有屋内所有人。

“不许动！——”

随着那个人的一声嘶喊，数把枪对准前排的阿特拉。

“阿特拉·加西亚，不，利尔维特先生，我想你应该跟我们走一趟了。”为首的警察命令道。

孩子们都被这突如其来的变故都吓得不敢说话，也不敢动，只是呆呆地望向黑板前的阿特拉。

而阿特拉只是稍微吃了一惊，准备放下手头的粉笔，但片刻后又抬起手。

“不许动！”看见他的动作，为首的警察紧绷着脸，喊道，“现在这里已经被包围了，注意你的行为！——”

“当然，我并没有想做什么。”阿特拉说着，举手过头，平静地凝视着那些警察。

为首的警察微微一愣，然后对身后的队员一个示意，对方上前对阿特拉进行简单搜身，确认没有任何武器后立刻将他拷上手铐。

玛吉等人就这样在惊慌和错愕中，看见阿特拉老师被一群人带走。

“天啊！他们为什么要抓老师啊！”埃里克最先小声叫了出来。

玛吉茫然地摇摇头，她看着走廊上那群人逐渐远去，不知为何心里逐渐升起一团阴云。

而让她更没想到的是，紧接着，一个年轻的警察就朝他们走来。

“你……你要干什么？！”玛吉有些慌张。

“不要紧张，我只是想问你们一些问题。”卡特看着面前几个小萝卜头，尽量露出一个和善的笑容。

说着，他打开智脑，显示出维恩·怀桑特的照片，问道：“你们见过这个人吗？”

玛吉和埃里克、菲德尔互相看了一眼，摇摇头，“我们不认识他。”

“是吗？”卡特思索着，紧接着拿出了手铐。

“等等！你这是干什么？！”玛吉一个后退，紧张地望着他。

“根据我们的调查，之前你们在B区公交车上偷窃过一名女士的包，对吧？”对方直接问道。

玛吉闻言，心虚地看了他一眼，转过头，“这个我可不知道……”

“你们的行为已经被车内监控捕捉到，不用再狡辩了”卡特利索给她拷上，并继续说道，“同时，我们现在还在追查两起案子，需要你提供一些帮助，你必须跟我们走一趟。”

“啊？”

玛吉看着自己被铐住的手，一脸懵，她不明白自己什么时候卷进案件里了。

但对于他们犯下的错误，她确实无可抵赖，只得看着身后两人也被带上手铐，一起被带走。

半小时后，警局审讯室内。

阿特拉看着自己手上的镣铐，神色平静，仔细打量着面前审讯的警察，对面的人也同样注视着他。

“利尔维特·徳·杜蒙加，17岁就荣获联邦智脑综合竞赛冠军，被破格选入科学院的天才，26岁参与基地保护系统‘蓝屏’的研究，34岁成为联邦科学院高级研究员，却在两年后因为杀害自己的助理，被捕入狱，半个月后越狱潜逃，下落不明。”

阿特拉看着对方对照文件，陈述着他的过去，毫无波澜，“那都是毫无意义的过去了。”

“在你越狱后，人们十分好奇你究竟是如何逃脱，更好奇你如何改头换面——为了在这个时代掩盖身份，你除了假造身份证明外，甚至不惜代价进行了七次换血和骨骼改造手术，购买大量假指纹膜……那玩意儿现在已经跟你的皮肤融为一体，无法剥离了吧？”

听到这里，阿特拉仍然不为所动，他敲敲桌面，说道：“如果你对我进行这样的审讯，是想了解我的人生，那么我建议你现在就连上智脑，科学院的荣誉新闻会比你的资料更加详细。”

“呵呵，我当然只是想开个玩笑，”对方并不在意阿特拉的嘲讽，淡定道，“我只是很好奇，那些改头换面的钱从哪里来？”

“我想，你潜逃十七年，换了那么多个地方，如今选择这里，一定不是因为教书吧？”

阿特拉扶了下眼镜，出乎意料地坦率，“是的，如果你们所推测，我的钱确实并非正规渠道所获得——但我必须纠正一点，教书是必要的。”

“哪些渠道？”

阿特拉听着对方的问话，摇摇头。

他摘下眼镜，用袖口擦了擦又再度戴上，轻声感叹道：“你们的手端真是太低级了。”

“如果你上来就跟我坦白异生物交易的事情，我或许会更欣赏一点，但这样的盘问除了浪费我们彼此的时间以外，毫无价值。”

对方警察闻言，明显一愣，反问道：“那么你认为什么是有价值的呢？一面在贫民窟里潜逃教书，一面暗地里进行这异生物交易，从中牟利？”

“有没有价值，由我自己决定。”阿特拉冷静道，他咳嗽了两声，手都有点发颤。

他接着说道：“如果你试图激怒我，进而查到更多的东西，那么我劝你不要再白费力气了，我和那个小偷不一样。”

他说完，审问警察的脸明显抽搐了一下。

对方继续说道，“拖延时间或绕开话题，不过是徒劳挣扎，他已经供出了包括你在内的十四个接头人名单，你掩埋不了什么。”

这话一出，阿特拉沉默了。

他感觉道自己的额头爬满冷汗，视线已经开始模糊，但他还是强忍着不适，继续分析道：“是吗？或许那是假的呢？如果是真的，你们也不会这么着急逮捕，因为你们也无法确定他到底是不是诱饵……”

“利尔维特，希望你明白，如果你现在坦白，我们还能够为你争取减刑，但如果你坚持挣扎，那么接下来的惩罚将是你难以承受的。”

“呵，难以承受？”

阿特拉冷笑一声，他感觉自己的呼吸越来越急促，连带着审讯的灯光也闪烁不定，以至于他吐出每一个字都得使尽力气。

“去他妈吧！我这辈子，已经承受够多了……”他如是说道。

下一秒，他浑身抽搐起来。

审讯警察和同伴见状面面相觑，他们反应过来不对劲，立马联络智脑紧急救助，红色的警示音响彻室内。

与此同时，卡特正带着玛吉三人做记录。

他听见楼上审讯室内传来警报声，意识到有情况，立刻把三人拷在走廊椅子上，向楼上冲去。

而在审讯室里，警署急救医护人员已经迅速抵达，领头的快速检查完已无呼吸的阿特拉，对门口围着的几名警察摇摇头。

“不是已经搜过身了吗？！”赶来的卡特有些诧异。

医生叹了口气，“是慢性毒药，大约两个小时前服下，现在已经来不及了。”

说着，很快几个人就抬来搬运架，准备把阿特拉的尸体搬到停尸房。

就在他们准备离开时，卡特突然想什么，喊道：“等等。”

他说着，脱下自己的制服外套，轻轻盖在阿特拉的脸上。

而楼下，玛吉三人还被拷在椅子上，他们并不知道到底发生了什么，只是看着眼前的警察匆匆来往。

直到搬运架从电梯内被推出来，他们才意识到究竟发生了什么。

“借过！麻烦让一下——”

玛吉看着为首的医生扶着搬运架喊道，还有不少人跟在后面，流露出可惜的表情。

她转过头，看见那个逮捕他们的警察也跟过来，只穿着一件制服衬衫，于是轻轻拉住他的衣袖，问道：“阿特拉老师死了吗？”

卡特低下头，跟三双茫然而惊慌的眼睛对视上，张了张口，最终还是摇头。

“他服毒了，我们正在努力抢救。”他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