再快些!再快些!
官道上马蹄声由远至近,紧接着一人骑着马快速闪过,只在雪地上留下一排深深的马蹄印。
徐长风只有一个念头,那就是赶紧追上宋宓,他迫不及待的要见到他。
这一路奔来,他那慌张的心思一直没有消停过,他害怕,他怕宋宓出事,所以见到宋宓他才安心。
他已经跑累了两匹马,可他还觉着不够快,他要马上见到宋宓。
他穿过林间,终于快赶到交战的地方,他骑马朝冰湖而去,还没过去就被人拦了下来。
“燕回?”徐长风看清拦下他的那人,一时间愣住。
他勒马,在原地打转,眉头紧紧皱起,“你为何在此,周知远呢?”
燕回上次被徐长风重伤还未好全,他朝徐长风拱手道:“镇抚,侯爷有令,任何人都不许再往前一步。”
徐长风朝四下看去,锦衣卫的人已经挡住去路,他眯眼道:“你在威胁我?”
燕回躬身不敢抬头,也不再说话,只一味沉默着。
徐长风立刻拔刀,朝拦着的那些人道:“给我让开,你们若还拦着我,休怪我不客气。”
不得燕回松口,那些人没有让徐长风过去的意思,这直接惹怒了徐长风,他直接下马一刀朝燕回劈过去。
燕回立刻闪身躲开,惊恐未定,直接朝徐长风跪下,“侯爷有令,不得放任何一人过去,还望镇抚不要为难我们。”
“是你们在为难你们自己!”徐长风抬脚就朝燕回胸口踢过去,再次翻身上马强行冲了过去。
剩下的那些人不敢阻拦,见徐长风离开只能追上去。
周知远带人往回走,刚出冰湖,便远远见着人朝这处过来,直到相近才知是徐长风。
他尚未来得及开口,徐长风就下马朝他走来,一脸怒气用刀指着他,“他呢?你把他怎么了?”
“谁?”周知远故装不知,反问道。
徐长风提刀的手未移开半分,眼底怒意明显,“你知道的,告诉我!”
周知远看着那把利刀抵着自己面门,没有丝毫惧意,反而生出讪笑,“你看看你,为了一个阉人,竟然和自己的父亲拔刀相向。”
“父亲?”徐长风讽刺一笑,“我自打生来就只有母亲一人,何来的父亲,就你也配?”
生而不教不养,他周知远怎么有脸面来提?
“徐羡安!”周知远蓦然破防,他朝面前的人吼叫道,“不论你认还是不认,我都是你父亲,这就是不争的事实,你若为了一个阉人要同自己的父亲动手,那你就是不忠、不孝!”
“何为忠?何为孝?”徐长风内心的痛楚在周知远说出这句话来直接压制不住,握刀的那只手轻轻颤抖着,“你让我对着杀害我母亲的凶手来谈论忠孝,那要让你失望了。”
周知远当即愣住,他不禁后退半步,身子踉跄差点被绊倒,语无伦次道:“你……你都知道了?”
“不……不会的,你怎么……怎么会知道?”
徐长风眼底赤红,“之前我还不相信,现在却确定了。”
周知远还想辩解,他不顾那把指向自己的刀,就要冲上去,“羡安,不是的,你听为父解释。”
“站住!”徐长风喝住他,又往前一步,“我只想知道宋宓下落,他在哪里?”
周知远没有说话,徐长风又逼问道:“我最后问你一次,宋宓他,在哪里?”
“徐羡安!”周知远只觉得他是疯了,为了宋宓竟然能做到如此地步,他抬起手指着徐长风,吼道,“你可知,他是个男人?还是一个……”
“阉人”最后两个字他没有说出口,可徐长风却不管这些,他道:“我知道!可男人又如何?”
他既认定宋宓,管他是男人女人,他只要宋宓。
他起初确实以为自己不正常,可他私下去过那些男风清馆,可压根就对他们提不起兴趣,所以他知道,他只是对宋宓如此。
周知远被堵得哑口无言,徐淮月死后,对徐长风他也想过弥补,可似乎自己同他越走越远,到最后关系势同水火,将他推离自己身边。
他也问过自己是否后悔,后悔命人杀了徐淮月,可他终究是自私的,他承认,他只为自己。
徐长风趁他愣神之际,翻身上马往冰湖冲去,周知远看着那身影消失在夜色中,最终也只是带人离开,任由徐长风去。
去吧!去到那儿见到的也只是宋宓的一具尸体,亲眼见到了才会死心。
宋宓身体不断往下沉,意识渐渐涣散,胸口和肩膀的箭还插在身上,冰冷的湖水不断灌进鼻腔,呛得她好难受。
她已经没有力气支撑下去,身体就快要坚持不住,她想,这次她是真的快要死了!
意识消散前,她见到了被大火侵蚀的长姐,死在绣春刀下的父兄,拼命护她逃离而亡的母亲……
不!她不能死!
大仇未报,她决不能就这样死去,她要活着回去,她要把那些人一个个送入地狱!
宋宓双眼忽然睁开,不顾身体上各处的疼痛,张开双臂奋力往湖面光亮处游动。
身上流出的血飘在湖里,与湖水混在一起,因冬日湖面结冰得快,方才在她掉落的地方又结起一层冰来。
宋宓鼻腔呛进水,她忽略这股难受,握紧拳头直接砸向冰面,砸了十几下那层刚结的冰层终于破开,宋宓猛然扒上冰面。
可由于太滑,宋宓尝试了几次都没能成功,实在不得她直接用力拔下肩头的那支箭,她知道这样做的后果,不成功最终不过一死,成功还有希望,然后她把箭用力插在冰面上,用力一拽,将自己整个人从湖里拽上来。
她躺在冰面上大力地喘着气,就这样放声哭了起来,她随后坐起来再撕下身上的衣衫,想要包住肩头的伤口,可沾了水的衣衫开始结冰。
她爬起身去寻她的刀,好在她的刀还在,捡起那结了冰的刀,宋宓再一步一步往前离开。
徐长风骑着马来到冰湖,看着上面成堆的尸体,他立刻下马翻起来,可那么多他如何找到宋宓?
地上还有火把还没灭,燃着微弱的余火,徐长风赶紧捡起来,他一个个照在那些尸体身上,没见到宋宓那张脸他才放下心。
四周空旷,只余风声呼呼,还有刀尖拖着摩擦冰面的声音,徐长风仔细辩听方向,随后朝那处奔去。
月光照耀在冰面上反射出寒光,徐长风走近才看到空旷的冰面上只有一道身影跌跌撞撞地往前走着,还拖着她手上的刀。
徐长风赶紧跟上,地上不断的血迹昭示着他面前的人方才经历了怎样的一场折磨。
“宋宓……”徐长风在她身后喊道。
宋宓停下脚步,仿佛出现了幻听,接着有听到身后有人喊她,她才回头。
徐长风立马奔过去,她发梢面部已经结上一层薄霜,看着面前的人已经快要成一个雪人了,他兀的失了声。
“徐长风?”宋宓艰难张开嘴唇,沙哑的声音自她喉间传出。
“是我。”徐长风半天才吐出这两个字。
“是你啊!”宋宓扯开干裂的双唇,释然一笑。
徐长风心间仿佛被硬生生扯开一道口子,刚要说话就见眼前的人要往前倒下,吓得他赶紧几步并作两步上前接住。
“阿宓!”徐长风稳稳接住那人。
怀中的人冻得刺手,再看她胸前和手臂上的断箭,竟直接哭出声来,“他们怎么能这样对你?”
……
暴雪再次下个不停,县城内徐长风背着宋宓沿着街道敲打着那些医馆的门,一路过来都无人开门,来到最后一间医馆时,徐长风敲了许久都无人应,正当他要砸门时,紧闭的门有了松动。
开门的是位女子,见到徐长风背上的人伤得这般严重,立刻开门让他进来,随后又赶紧关上了门。
那医正掀开帘子,让徐长风把宋宓放到一张小床上,“快,将他放上来。”
知道宋宓已经被冻住,赶紧命徐长风生起炭火,随后再烧一壶热水,为宋宓擦拭脸颊和手腕。
那医正用剪刀剪开宋宓的衣衫,伤口早已和衣物黏成一块儿,见她伤成这样,那人也被吓到,“怎么伤成这样了?”
徐长风在一旁干着急,看向宋宓眼底满是心疼,“不瞒大夫,他乃遭人暗杀,我若晚到一步,只怕这条命都没了。”
那人手中动作利落,问道:“仇家所为?”
“也不全是。”徐长风轻轻摇头,怕她因害怕惹祸上身,随后恳求对方道,“求大夫治治他,只要能让他活下来,要我做什么都愿意。”
那医正只淡淡扫过去他一眼,没再理会他,专心处理床上昏迷的人。
此时她还当床上躺着的人是个男子,也顾及不得男女有别,眼里只有病人,待她剪完外衣,轻轻解开宋宓身上的衣衫,看到眼前的人胸前束着厚厚一层绸带,愣住了。
“她是女人?”
“什么?”徐长风抬头往床上一看,也看到了宋宓胸前那已经被血染红的束带,脑袋“嗡”的轰住。
“看来你也不知道。”那医正看徐长风这反应就知道,随后她推开徐长风拉上帘子,“你站外边去。”
徐长风回过神来,此时压根没有时间去管床上躺着的宋宓是女人还是男人,只担心她能不能活过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