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季阳等在教学楼外，这几乎已经成为了一个习惯，只要他结束得早，就会来等段璃下课，然后两人一起去买菜。

段璃出来一眼就看见了人群外围的周季阳，他三步并两步走到周季阳旁边，给了他一个拥抱。

周季阳差点被吓到，张望了一会，周围没有任何人看他们这边，勾唇笑了笑，拍拍段璃的背：“怎么了？很累么？”

段璃放开他摇摇头，周季阳便牵着他往回走。

“我看家里菜还挺多的，今天就不买了，你是不是很累啊，回去给你做好吃的。”

段璃轻声回应，看了看周季阳握他的手，转了个方向，在周季阳疑惑回头时和他十指相扣。

进屋时小小橘很兴奋的在他们脚边转悠磨蹭，段璃放下包把小小橘抱去了客厅。

周季阳娴熟的进了厨房洗手做饭，段璃隔着一道玻璃看里面忙碌的身影，他生出了一种他们会这样一辈子的错觉。

反应过来，段璃转身去了卧室又拿着东西去了书房。

那不能是错觉，段璃想，他们一定会这样一辈子，所以他应该毫无保留的和周季阳坦诚相见，这样他们才有一辈子。

不知道如何想通的，又或许是因为在周季阳知道后依旧对他说出了那么珍重的话，让段璃变得贪心。

以前他总想着知足，现在他无比贪心，他要一辈子。

晚饭过后周季阳在厨房洗碗，段璃站在外面，眼睛一眨不眨的随着他的动作转悠。

周季阳有些哭笑不得，让他去坐着休息，段璃不说话只摇头。

在看见段璃想进来帮忙时周季阳赶紧阻止，然后他便加快了收拾的速度。

“今天怎么了？”周季阳摘下围裙朝他走来，段璃便自然的张开双臂。

周季阳挑眉，顺从的抱住他：“是因为昨天我吼你很难过么，那要不要吼回来出出气。”

段璃摇头：“没有难过，我只是想，和你说一些事情，你昨天，提到的事情。”

周季阳眉心跳了跳，忽然严肃的看着段璃：“我没有那个意思段璃，昨天是我情绪太冲了，但是如果你不想说我不会强迫你，那些东西也是我无意中看到的，我不会想要窥探你的隐私，你……”

段璃垫脚吻了他一下。

“我想告诉你，其实我一直都想告诉你，我的任何事情你都有知情权，甚至是唯一知情权。”

段璃说的很认真。

他把周季阳带进书房，从桌上拿起厚厚一沓纸张。

“这里有从我生病到现在的诊断书，药方和收据，还有其他的我记不太清了，我吃的药也有标注，我现在已经好了，我最近一次去看医生，他说我的情况很好，药物可以停了，也不用再去做治疗，诊断书我没找到，应该是搬来那天忘记收拾了，还在公寓的床头柜里面，你如果想看，我们明天就回去看，我现在，只有在失眠的时候会吃一点褪黑素和安眠药。”

段璃认真的，把自己的病情完完全全的告诉周季阳，等到把自己的情况全部说清楚，他顿了顿，声音变低了一点：“我也没有告诉过你，其实我妈妈，已经去世了，我大三那年她出了车祸。后来，我慢慢消沉，心理状况不太好，去医院一看，才知道是抑郁。”

“这是你的发病原因么？”周季阳终于抬起头，声音却异常哽咽。

段璃这时才看清楚，周季阳的眼睛已经红了，诊断书上落下一颗泪痕。

段璃慌了神：“你不要这样，我想和你把这些事情说清楚，不是装可怜也不想让你难过，我只是想清楚了，我的一切都不应该瞒着你。”

周季阳没哭，但是他抑制不住的心疼，段璃每说一句，那些平淡的句子就在他心上划一刀，流出鲜红的血，心脏疼痛得剧烈跳动。

他压下心中升腾起的巨大压抑，捏着诊断书的手指不断收紧。

“我一开始，不是想故意瞒着你，我只是害怕你知道，抑郁症……”

段璃忽然说不出话来，他很想找到一个合适的词语形容自己那时候的心境和处境，到头来，发现找不到一个听上去足够无害的。

寝室里所有人都觉得他古怪，生病前还好，段璃也不喜欢这些人际关系的维护，生病后，有人无意中看到他的药，那段日子可以说是灰暗无光的，无形中的打压和流言蜚语，又因为他直接申请读博，刚通过那段时间，他回寝室都会被关在门外面，那几个人不算多么友善，甚至可以说是恶毒，发帖诋毁，造谣生事，是在读博后搬离原来的寝室，这些情况才慢慢好转。那段时间只有孙秉这个朋友站在他这边，很多时候他不知道自己怎么撑过来的，身边唯一的念想是周季阳送他的手表，他某天爬上天台，风猎猎作响，段璃脑子一放空就想朝天台边缘走。

但是他没有跳下去，他蹲在天台边缘，手里紧紧握着周季阳送他的手表，哭得撕心裂肺。

没人知道，北方大学最高的教学楼顶上，大风裹挟着呜咽的哭声和汹涌的思念，整整吹了好几年。

“我一点也不喜欢这个病，我不想让你知道我的不堪，我很害怕。”

“你生病没有任何错。”

看着段璃蹙眉，回忆起那段日子眉宇间是满满的厌恶和痛苦。

周季阳握着段璃的手：“你没有任何错，知道么？”

段璃抬头看他，好像他不需要说什么，周季阳就能知道他在想什么。

“我以为自己是个十恶不赦的怪物，没有人会喜欢这样的人，我不想这样。”

“你不是。”周季阳低头，让段璃看着他的眼睛，“你很好很好，你为什么会这样想自己，你不知道你有多好，我有多喜欢你。”

“你不用害怕，不用小心翼翼，不管什么样的你我都喜欢，破碎的还是完整的，我喜欢的都是你这个人，你在我面前不需要有任何顾虑，因为我一整颗心都是你的。”

周季阳一遍一遍强调，他想让段璃知道自己有多宝贵，想让这个意识印在段璃脑子里，这样他以后就不会再那么难过，也不会再一直觉得自己不好。

段璃明明是最好的。

周季阳在段璃要哭出声时去吻他的唇，不断的舔咬厮磨。

他把段璃抱上书桌，段璃便勾着他的脖颈接吻，有大颗大颗的泪珠从段璃眼睛里面滚落出来，这个吻变得酸涩躁动。

在感受到温厚的双手深入衣摆时段璃瑟缩了一下，随后就被周季阳腾空抱起。

卧室里面一片昏暗，潮湿汹涌的感情不断冲撞着，撞碎了所有理智和意识，把多年积累的压抑和痛苦宣泄了出来。

月亮皎洁，星子高悬，夜幕遥远干净，在月光铺洒的地毯上堆着白色的衬衫，床头柜上隐约可见的两个小盒，而床脚有一只洁白的脚丫在用力的紧绷着。

段璃在哭，哽咽的喊周季阳的名字，周季阳便把他抱在自己怀里，不断亲吻他汗湿的额角，一遍一遍的说“爱”，直到段璃嗓子嘶哑，双手交叠在周季阳胸前，在他的怀里浑身颤抖。

周季阳喉结上下滑动，把段璃护在身下，给予他最大的安全感。

小小橘睡在外面，听见一点响动就会抬起头，它盯着卧室门，歪头不解的听着里面传来的呜咽和安慰，把头埋在垫子里睡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