被暗恋多年的人表白这种事，有些人能高兴得一晚上睡不着，有些人则内心平静波澜不惊。

但段璃显然都不一样。

他凝望着墨色的黑夜，窗玻璃外一望无际的城市，小小橘就睡在他旁边，他咬着下唇，难受的流了好久的泪。

段璃总觉得自己很矫情，十二年前是这样，觉得自己配不上周季阳便一别两宽，现在也是这样，他依旧觉得自己配不上周季阳，所以枕头上便潮湿了一片。

表白之后，周季阳和他的相处好像和以前没什么不一样，除了比之前更喜欢来找他，行为亲密了不少之外。

吃饭的时候周季阳把自己的排骨夹给他：“多吃点肉，你太瘦了。”

段璃表情有些不自然，旁边的孙秉原本好好吃着饭，闻言自己嘴里的排骨都掉了。

他眨巴着眼看段璃：“你……你们这是……，什么时候关系这么好了。”

周季阳的筷子顿了顿，神色如常的询问段璃：“我能说么？”

段璃差点就要上手捂住周季阳的嘴，对孙秉假笑：“我和周教授一见如故，一见如故。”

段璃特意强调那几个字，周季阳撇嘴继续给他夹菜，孙秉干笑两声，怀疑的眼神却没从两个人身上下来过。

学校每年的元旦晚会开始筹备，而数院院长发话，今年要抽几个老师出一个节目。

段璃很不幸被挑中，他年轻长得又好看，公认的数院老师一枝花，想拒绝都拒绝不了。

他们的节目是舞台剧，内容是关于高斯和谷神星的。

数学和天文结合的舞台剧，段璃看到剧本时，都不知道这算不算很有缘分的一种巧合。

段璃饰演的就是24岁的高斯，他的外貌和气质条件优越，被许多老师推出来做了男主角。

周季阳得知后，打听到了他们排练的教室，某天结束工作后就赶过去，他从后门进去，才发现里面坐了不少人，前排似乎是院长和副院长，后排有几个老师，还有不少来看热闹的学生。

段璃穿着很普通的白色衬衫和牛仔裤，动作儒雅绅士，周季阳看到有学生拍照，于是也掏出自己的手机，放大距离，直到画面中只有段璃一个人，他坐在桌前低头验算公式。

“我已经有了结果，但我还不知道如何得到它。”

这段排练完，终于可以歇口气，眼看时间也不早了，他们收工后，不少老师夸段璃演的好。

段璃笑着做回应，直到听到周季阳的声音。

“你怎么来了？”

对于周季阳的到来段璃很诧异，周季阳便挑眉看着他：“你在这，我不就来了。”

段璃耳垂有些红，他还不太能适应周季阳对他说情话，只能含糊应一句“哦”，便赶紧带着人出去。

看出段璃的意图，周季阳觉得有些好笑，假意质问他：“你是不是觉得我拿不出手，还是觉得我见不得人啊？”

“啊？”段璃对于他的问题有些懵，着急解释，“怎么会，没有。”

“是么？”周季阳故意凑近他说话，“一见如故？”

这事都多久，他怎么还揪着不放呢，当时不是为了应付孙秉么。

段璃现在才发觉，周季阳怎么这么小气，还记仇，自己说过的话要记好久，然后以此来打趣他。

段璃颇为无奈：“我以前怎么没发现，你这么小气。”

周季阳眨眨眼看着他：“不是小气，我只是喜欢你。”

段璃不知道周季阳为何总能把喜欢挂在嘴边，他觉得自己一辈子都不可能说出这样的话。

像周季阳一样大胆的表达喜欢，直白而勇敢，也是因为这样，他才喜欢周季阳。

下班回家，段璃正在吃饭，孙秉突然给他打电话，把想了好久的事情问出口。

“段璃，你实话和我说，你和周季阳，你俩以前是不是认识。”

段璃愣了愣：“怎么突然这么问。”

“不是突然，我已经觉得不对劲好久了，他们刚来的时候周季阳和你关系就挺好的，我当时只当你俩是同龄人，你又去接他们，所以话题多一点，但是，这未免也太好了吧。”

段璃叹气，他就知道，孙秉即使再神经大条，周季阳行为这么明显，他总会看出来不对劲。

“我们以前确实认识，不过已经很久没见了。”都到这种时候了，不承认是没有用的，但段璃还是隐瞒了某些事情。

其实说到底，他只是不想让别人对周季阳有什么不好的看法。

孙秉忿忿的重复了几句“我就知道”，问段璃为什么不早点告诉他，段璃有些哭笑不得。

过了会，孙秉又开始支支吾吾：“还有啊，就是……就是那个什么……”

“什么？”

“就是，我总觉得你俩怪怪的，我没别的意思啊，但是，你不是喜欢男人么。”

孙秉说完这话又觉得不对，赶紧解释：“我的意思是，他知道你喜欢男人么。实话说，你俩看上去不像朋友，倒像情侣。”

段璃这会沉默了一会。

“不知道。”

孙秉没想到是这个回答。

他当年得知段璃有喜欢的人，还是个男人时，震惊了好久，不是说不能接受，只是觉得段璃这样的人竟然也会有喜欢的人。

他太孤僻，沉默寡言，好像对周围所有人和事都提不起兴趣，游离在所有人际关系之外，不需要和任何人进行社交。

他其实挺想知道到底是怎样一个人，能让段璃喜欢这么久。

但是他从来不多问，因为他能看出来，喜欢那个人，段璃很痛苦。

他曾问过，既然痛苦，为什么还要喜欢。

段璃那时候说，因为如果不喜欢他，我不知道我还需不需要活下去。

“行吧，你的事情，我从来不多问的，我知道你有自己的决定。”

“孙秉，谢谢你。”

“嗨，说什么谢啊。”

还是要说谢谢的，不管是从前还是现在。

段璃笑了笑，曾经他觉得自己是个怪物，孙秉是除了周季阳之外愿意帮他的人，得知他喜欢男人时，也从没露出任何厌恶神色，还曾鼓励他喜欢就要表白，总比遗憾好。

他那时候经常想，如果他早一点认识孙秉，或许他就能多一点勇气，留下去的勇气，喜欢周季阳的勇气。

说到底，他只是希望那时候有一个人，来肯定他，告诉他，他喜欢周季阳，没有任何不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