生日前两天，段璃把家里好好收拾了一下，合照、药和诊断书都锁进抽屉里，他把不能让周季阳看出破绽的东西都尽量起来。

这会段璃才发现，家里面有些空落落的，阳台很单调，窗帘也是普通得没有一点花纹的深绿色，除了必需的家具和生活用品，几乎就没有其他东西。

虽然和以前在桐城时差不多，但是现在的房子看起来就是没有一点生活气息。

干净整洁，却冷冷清清。

于是段璃抽空去了一趟花鸟市场，买了不少绿植带回来，老板见他买的多，还送了他几条小金鱼。

想起家里还有一个空着的柜台，段璃欣然接受了那几条小鱼，顺便选了一个合眼的鱼缸，让师傅一起搬着回家。

这算是他这几年所有周末中运动量最大的一天，等师傅把车开走，段璃回到家里面对着那些花草犯了难。

他不太擅长装饰屋子，所以东西买回来了，却不知道摆哪里才好看。

思考了很久，最后他把两盆重瓣水仙放到了阳台，旁边安置一棵琴叶榕。

其他的花放在了卧室、窗台、书架和刚买的花架上，等最后把鱼缸装好，段璃已经累的浑身是汗，他站在玄关，满意的欣赏自己的杰作。

虽然周季阳可能不会注意到这些，但是段璃还是想让周季阳来到这里的第一印象是好的。

可能因为家里面多了不少植物，段璃难得没有吃外卖或速食，而是自己买菜做了一顿饭。

他不太会做饭，跟着网上的教程做了一盘番茄炒蛋和紫菜蛋花汤，味道不错。

想到这，段璃还有些后悔，应该提前几天学一下做菜，至少周季阳来的时候可以做给他吃。

生日那天，他和周季阳约好晚上结束工作再去家里庆生，上课时，段璃总是不自觉的弯起唇角。

小细节被学生发现了，有人下课时大胆的问他：“老师，您是不是谈恋爱了啊。”

段璃眨了眨眼：“没有啊，怎么这么问呢？”

“因为老师您看起来心情很好啊，您之前给我们上课的时候都是一板一眼的，很严肃，您今天居然在笑诶！”

学生们纷纷附和。

也是这时段璃才意识到自己的唇角今天就没下来过。

“你们观察得倒是仔细，写作业的时候怎么还能把符号弄错。”段璃笑道。

下课之前孙秉给段璃发了一个六千六百六十六的红包，段璃颇有些无奈，没收，给退回去了。

孙秉：怎么不要，你都不过生日了，那作为朋友生日给你发个红包不过分吧，再说了这钱也不多。

段璃当然知道这点钱对于孙秉来说确实不多，但是他还是回复：我没有生日收别人红包的习惯，你自己好好收着，花钱别那么大手大脚。

下课铃响的时候，段璃隔着教室窗玻璃，看到了站在外面的周季阳。

周季阳穿着一身黑色大衣，鼻梁上架着一副半框眼镜，他的身后是黄昏末的余烬，燃烧着最后一点理智，裹挟着北风洒在那个人身上。

段璃听到有女生的小声交谈和惊呼。

“还是上次那个人，所以他是不是我们学校的学生啊，从来没见过。戴了眼镜更帅了，就是可惜已经有喜欢的人。”

段璃收回视线，没管那些落入耳中的声音，自己一天的好心情已经低过了某些失落。

“怎么突然戴眼镜了？”

闻言周季阳有些心虚，他两只眼睛都才几十度，平时根本不戴眼镜，是因为林堂教授的那句话，看着今天自己的衣服，总觉得戴上眼镜会更好看，出门时才戴上的。

“怎么了？不好看？”

“没有，挺好看的。”段璃笑了笑，其实周季阳不管什么样子都很好看。

他这时才发现，周季阳手里还提着一个猫箱。

段璃有些诧异：“这个是？”

“送你的生日礼物。”

看着段璃带着略微惊喜的表情，周季阳就知道他肯定喜欢。

“要现在看么？”

段璃盯着小猫脑袋出了一会神，又带上了一点点笑意：“还是回去看吧。”

看见段璃亮亮的眼睛，周季阳有些痴迷，点点头回答好。

他们没有打车，两个人在余晖中散步，路过超市时顺便进去买了点东西。

周季阳第一次来这里，小区环境不错，门口的保安是个七八十岁的大爷，坐在值班室里面看新闻，看见段璃回来时打了个招呼：“段老师，今天回来这么早啊，还带了朋友来。”

段璃笑着回应一句，还给双方做了介绍。

段璃的公寓是一个二居室，主卧自己住，次卧被改成了书房，书架上满满的都是书，有数学物理的专业书，还有各种科学杂志，厨房里面一尘不染，一看就知道这厨房几乎不常用，客厅的沙发上还放着两个小猫图案的抱枕。

其他地方，则被摆放了各种花花草草。

这是周季阳进屋后的第一印象。

段璃弯腰给他拿了一双拖鞋，解释道：“平常没人来，拖鞋是新的。”

闻言周季阳心里又泛滥起愉悦。

他像这个房子真正的主人一样，四处溜达转悠，段璃卧室里面还放着一个不大的书桌，打开一半的书，还有随意摆放的电脑，周季阳能从其中窥见段璃晚上坐在这里备课，困了打一个哈欠。

周季阳笑了笑，转身看见段璃正蹲在茶几旁边，眼睛直直盯着里面的小家伙，唇边还带着浅淡的笑意。

周季阳这才走过去，在他旁边蹲下：“打开看看啊。”

闻言段璃看了看周季阳，伸手打开，把里面的小猫抱了出来。

小橘猫刚一出来就开始伸着脖子叫唤，但是很乖巧的待在段璃怀里，只是好奇的探头打量着周围。

“喜欢么？”

段璃低头看着怀里的小猫，勾唇道：“喜欢。”说话的尾音都在上扬，周季阳能听出来他是真的喜欢了。

“谢谢你，很喜欢。”段璃又加上这么一句，“它该叫什么名字呢？”

周季阳笑着起身：“名字你慢慢想，我先去厨房做饭。”

段璃抱着小猫站在厨房外面，对于让周季阳做饭这件事有些难为情：“要不，我来做吧。”

“你会？”周季阳看着门边的人有些怀疑，果然段璃摇了摇头，他便笑了：“那不就行了，围裙在哪？”

“我平常不太做饭，好像没有买，要不要我现在下去买一个。”

“没事不用了。”周季阳直接拿出食材，“围不围都一样。”

他洗了一盘草莓递给段璃：“拿着去客厅吃吧，你这是不是没烤箱。”

段璃接过草莓点点头，更加难为情，让周季阳做饭就不说了，还什么都没有。

“没事，幸好我提前准备了，拿了一个小一点的蛋糕过来，去吃吧，饭一会就好。”

段璃依言去客厅坐下。

他们好像回到了十二年前还在上学一样，很有默契，待在同一个空间，即使不说话也没有任何尴尬异样。

段璃喜欢这样的生活，就好像自己和周季阳在一起了。

段璃摇摇头，把这种荒唐的想法赶走，认真的给小猫想名字。

看见这只猫，段璃就想起小橘，按理说小橘现在应该已经很老了吧。

他认真的想着，要不这只干脆叫小小橘算了，反正都是橘猫，而且它们长的很像。

段璃吃完草莓，把盘子送回厨房，周季阳的菜也差不多了。

一个蒜蓉小龙虾，红烧茄子，鱼香肉丝，炖了一锅冬瓜排骨汤，周季阳把菜端上桌时，热气蒸腾着，段璃觉得这画面温馨的不真实。

周季阳把蛋糕拿过来，他做的蛋糕不大，差不多够三个人吃，还是只插上了一根蜡烛。

小猫已经开始在屋里面跑来跑去熟悉环境了，它闻到香味便跑到段璃脚边扒拉他的裤腿。

周季阳过去关了灯，让段璃许愿。

四下静谧，周季阳看着火光映照着段璃的侧脸轮廓，温暖柔和。

段璃闭着眼睛时，能清晰的看到他的长睫毛，眼皮上还有淡淡的紫色血管，唇线抿直，嘴唇看上去很薄很软。

周季阳认真的描摹着段璃的脸，一遍一遍的记住他的样子，此生可再不想忘记。

切蛋糕时，段璃手杵着桌子边缘，有些期待的眼神逗得周季阳笑出了声。

“你笑什么？”

“没什么。”周季阳看了看段璃，又看了看在桌角上扒拉的小猫，实在觉得他们很像。

不过在他这里段璃更可爱一点。

周季阳的笑容更明显了。

“名字我想好了，叫小小橘怎么样？”

段璃的语气听上去像在邀功，周季阳的手却明显顿了顿。

“挺好听的，但是，怎么想叫这个？”

“嗯。”段璃认真想了想回答，“因为小橘已经有了，所以它叫小小橘，对了，小橘现在怎么样了，应该都长很大了吧？”

段璃接过周季阳递过来的蛋糕，自己先尝了一口，很甜，但不腻，蛋糕胚也很软，他挑了一颗水果放到小小橘面前给它吃。

“我一直没跟你说，小橘七年前，被车撞死了。”

周季阳放下刀，小心翼翼的观察段璃的表情。

段璃刚才还笑着看小小橘吃蛋糕，这会突然愣住了，有些难以置信的转头看着周季阳。

他发了好一会的怔：“死了么？七年前，2018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