段璃终于认清了一件事。

他必须尽快适应没有周季阳的世界。

未来的周季阳一定也是耀眼的，有爱人有家庭，有工作有名望，有许多成年人梦寐以求想要的一切。

未来的段璃会是怎样的，他自己也想不到，他大概很有可能会一辈子都是一个人，大概也有一份体面的工作，是不是他喜欢的都无所谓，会有朋友么，段璃暂时想不到，除了周季阳还有谁会愿意和他做朋友。

段璃的未来实在太平淡，不值得期待，周季阳是不同的。

他其实应该早一点想清楚这一点，不管现在周季阳把他当做多么好的朋友，他们都会有分开的一天。

如果真的只是朋友该多好。

段璃甚至开始埋怨自己，为什么要对周季阳抱有这样不切实际的幻想，能遇到，能成为朋友，能这样并肩走一段路，就已经是奢望了。

能遇到周季阳，就是上天对他的怜悯，他不应该不知足，喜欢上了周季阳。

有些人，光是遇到便用完了所有运气。

段璃的运气从来不好，他从不相信会有什么奇迹降临到他的身上，所以他也从不奢望有一天周季阳会喜欢上自己，当然，他也更不奢望周季阳知道自己喜欢他后，还会愿意和自己做朋友。

周季阳那样好的人，应该值得更好的人去喜欢，而不是他这样的人。

他这样破碎的人。

是的，应该早一点离开周季阳，慢慢适应，他不应该贪心，也不应该心存侥幸，不应该觉得他可以在有周季阳世界里生活一辈子。

没有人会永远陪着他。

段璃失眠了，他编辑好了一条信息，斟酌着发给于荷。

周末他躲开周季阳，和于荷见了一面。

于荷对于段璃会答应自己离开的事情感到惊喜万分，她原以为还要等好久。

段璃对其他任何事情都没意见，只是对离开的时间，他想等到高二结束再走。

于荷自然很高兴，段璃说什么都答应。

做完了这个决定后，段璃有一段时间很恍惚，他原以为自己会舍不得，但是预想中的悲伤没有到来，他每一天都很平淡，平淡的数着倒计时，过着剩下的还有周季阳的日子。

但是那天以后，周季阳发现段璃变得越来越沉默寡言，不仅是对其他人，对自己也是这样。

一开始周季阳只是以为段璃因为段良海的事情而感到心烦，后面发现不是这样的。

比如段璃再次拒绝了和他一起上下学，说不想坐自行车后座了，周季阳想再次使用上次的办法，但是他发现这样好像不管用了。

段璃没有再去周家吃过饭，寒假直接跟着于荷去了一趟北方，周季阳那两天心很乱，天天抱着小橘蹲在家门口，小橘越叫他的心越乱，后面看见段璃回来了，周季阳的心才慢慢平静下来。

他上课和段璃聊天，段璃会直接打断他，他发现段璃的笑容也越来越少，即使对着自己也没什么笑脸，他记得以前段璃虽然不爱笑，但是自己逗他玩，段璃就一定会笑。

周季阳的生日在二月初，段璃送了他一份礼物，是一块之前和他送给段璃的手表价格差不多的手表，其实他也没再见段璃戴过自己送的那块表。

段璃的疏远太明显了，明显到一班所有人都感受到了，贺维他们还悄悄询问过周季阳，他最近是不是又和段璃闹矛盾了。

周季阳头大，他也不知道是不是哪里又惹段璃不开心了，但是段璃的态度明显不像是生气。

那两天校园墙上挂了一篇关于周季阳的帖子，发帖者是温阮，没有匿名，直白大方，向周季阳表白。

帖子过了几天就被删了，但是整个一中的人都看到了，在学校疯狂蔓延。

金童玉女，郎才女貌，校花校草，诸如此类的言论。

因此温阮虽然没有被退学，但也被家长领回家反省了一个月。

周季阳听谣言听的头疼，他发现段璃对他的这些谣言毫无反应，以前段璃会安慰他或者开他的玩笑。

一切都没了，他也不知道哪里出了问题，但是就感觉很多事情开始慢慢变得不一样，抓不住的虚无和恐慌。

高三学生百日誓师冲刺，举行成人礼，周季阳找段璃搭话，问他想考哪所大学。

他们以前还从来没考虑过这个问题，周季阳说：“我觉得南方大学就挺不错的，和桐城很近，回家方便，你觉得呢？”

周季阳很想听到段璃说一句我也这样觉得。

段璃点点头：“是么，你喜欢就好。”

周季阳忽然没来由的有些生气，这种回答敷衍的味道都要溢出来了。

“什么叫我喜欢就好，你不喜欢？你觉得不好么？”

周季阳质问他，段璃只能无奈的回答自己不是这个意思。

周季阳不打算放过他，皱眉继续追问：“你不是这个意思是什么意思，如果你不喜欢，咱们可以一起考别的学校。”

段璃愣了愣，没回答。

周季阳更气了，强硬道：“反正我不管，你必须和我上同一个大学，我就你一个朋友，我们一起去南方大学，听到没？”

段璃只能敷衍的答应下来。

周季阳很想问他你到底怎么了，有什么事情不能和我说么，你自己说的我是唯一的最好的朋友，那现在这样的态度又算怎么回事。

周季阳没问出口，他想算了吧，敷衍就敷衍，段璃这一个敷衍的回答，也让他高兴了好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