段璃回家的时候，看见客厅里面堆满了空酒瓶、瓜子壳和垃圾，桌上还放着吃剩的瓜子，没整理的牌堆，几件外套随意扔在沙发上，就知道段良海又带着那群牌友回来了。

段璃腿伤养了一个月了，明天医生让回医院复查换药，刚刚放学他就去办公室找老林请假，谁知道周季阳也跟着过来，说他也要请假，他得跟着去。

周季阳载他回家，他坐在后座轻轻揪着周季阳的校服衣摆，听着周季阳夸他的话。

一路上的好心情在回到家后荡然无存，段璃有些疲惫的放下书包，拄着拐杖在那里站了好一会，便慢吞吞的弯下腰去捡那些垃圾。

因为腿伤，他收拾得比平时慢一些，收拾好的时候，大门开了。

段璃皱眉，眼神由疲惫瞬间变为厌恶，转身看见段良海手搂着一个女人，站在门口有些惊讶的看着他。

“回来了？”

段良海声音不自觉的放大。

段璃手里还拿着最后一个空酒瓶，他眼神不明的看了段良海好一会，看的段良海皱眉，身上都起了鸡皮疙瘩。

段璃把最后一个空酒瓶扔在垃圾桶，发出声响，段良海眉头跳了跳。

那个女人看了看两个人，笑道：“海哥，这你儿子啊？”

段良海瞬间笑开了，搂着女人的手又紧了紧，随后冲着段璃喊道：“还不快叫人，这你王阿姨。”

“哎呀海哥，人家还那么年轻呢，叫什么阿姨啊。”

段璃没出声，只是看了看两个人，便提着书包往卧室走，段良海不乐意了，加大了声音：“老子的话你听不懂是不是，让你叫人。”

女人赶紧拉住段良海，娇嗔道：“算了海哥，小孩子嘛，叛逆期，我懂。就是，这孩子腿是怎么了？”

注意到段璃的腿，段良海才闭了嘴，搂着女人两个人有说有笑的回了房间。

晚上段璃洗完澡，靠在墙上看着镜子里的自己，右腿还是使不上劲，医生说要修养一段时间，急不来，可是段璃永远学不会等，但他总是在等待，他讨厌等待，一切都被不确定的外衣包裹着，不知道里面是危险的还是安全的，段璃不喜欢这样的感觉，但他没有办法改变。

右腿一疼，好像就牵动了他的心脏。

段璃自暴自弃的蹲在这个狭小的卫生间，周围热起来，空气就变得越来越稀薄，热空气粘在玻璃上变成水珠，蒸腾着看不见的情绪。

段璃叹了口气，擦干身体，从卫生间出来了。

半夜写题，卧室外面传来不正常的暧昧声响，男人的低喘，女人的娇嗔，还有时不时的，调情似的，很小的几声“轻一点”。

段璃烦躁的丢下笔，很想冲进去把那两个人扔出这所房子。

弄堂已有几十年的历史，房屋都是以前的老房，他家的家具都老旧了，床板的嘎吱声搅动着段璃的神经，忽然听见手机提示音响起来。

段璃打开手机，周季阳的头像亮着一个红点。

Z：睡没？

D：没。

Z：我就知道，你平常不写到一点不罢休。

D：有事？

Z：也……没什么事。

Z：那个，你爸回来了？

D：嗯。

果然，周季阳在他家就听见了段良海那欠揍的声音，还有听不清的像是女人的笑声，周季阳觉得应该是自己听错了，但是没有段璃的说话声。

段良海站在家门口，周季阳便贴着自家窗玻璃，听着外面时有时无的对话琢磨着此刻的情形，都快被折磨疯了。

段璃没受委屈吧。

Z：没发生什么吧？

D：？你想发生什么。

Z：没有就好，明天去医院，可以多睡一会，你少熬夜，好好一个年轻的大小伙子，熬成肾功能衰退就不好了。

段璃咬牙切齿的敲字：你是不是没吃药。

Z：哈哈哈，逗你玩的，开心点没，心情好没，赶紧睡觉，那么刻苦是想当第一？想的话就和我说一声呗，考试的时候，我让着你点，用得着那么拼命。

D：你是不是觉得你活的时间太长了。

看着段璃的话，周季阳笑了，这样鲜活的会开玩笑的段璃很少时候才能见到，不过他很幸运，这样的段璃，只有他见到过。

他没再和段璃开玩笑，嘱咐了几句，看着对面的窗户过了一会，灯光暗下去，才满意的关了手机，也躺床上去了。

段璃收拾完，看着周季阳最后发的一句晚安，觉得心跳莫名快起来。

周季阳和他说过的晚安很多，他回的很少，觉得矫情是其一，其二就是，他之前在网上看到，那个人说，只有对喜欢的人才会说晚安。

段璃想，周季阳一定没有看到过这段话，要不然周季阳不会和他说那么多晚安。

但是段璃不敢说，他听着外面令人心烦意乱的声音，忽然觉得很热。

九月底的桐城依然是燥热的时候，家里没有空调，他几次晚上还会被热醒过来。

段璃喉咙间溢出一点点声音，右手难以控制的往下身移去。

在动作间，段璃看着和周季阳的对话框红了眼。

他把头埋进枕头里，溢出的泪水晕开一片，段璃紧咬着唇尽量让自己不要发出难以启齿的声音，右手动作加快。

脑子里面几次闪过周季阳的脸，微笑的，严肃的，温柔的，阳光的，肆意的，无所顾忌的，大多数时候，那些表情只对着他一个人。

段璃多想，以后那些表情也只属于他一个人。

段璃吐出最后一声喘息，脑子里面闪过片刻白光，在周季阳认真看着他的眼神中结束了。

他觉得自己很狼狈，还为自己在这种时候想着周季阳而感到不耻。

如果让周季阳知道，可能这辈子都不会理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