阮回一开始的计划是参加完集会再休息一天，至少等身上不那么难受了再出发，但是这一天被提前了。

几乎所有通过危急战斗节点的玩家都来参加集会了，阮回边觉得奇怪边啃烤肉，猛然发现集会的食物有祛除异常状态的效果。

不仅血条回满，污染度下降五点，连肌肉酸痛的症状都完全消失了。

于是第二天再次睡到自然醒，拿上艾丽还给他们的背包，在村口打了一辆硬壳蜘蛛远途车，目的地是红铁城。

派瑞王国的首都城叫锡金堡，红铁城只是途中会经过的一座小城市。硬壳蜘蛛的时速大概可以保证他们中途不停、在天亮之前到达锡金堡，但是票价每人十银币。

艾丽交还给他们的行李背包开出了一份林夏都王国的身份证明，五套换洗衣物，一个水壶和五枚银币。

银币和铜币兑换比例是一比十，相当于每人一百铜币才能到达首都城，有这钱还不如换俩顶级绿字武器！

“听我的吧，这点钱刚够你们到红铁城。”远途车站老板苦口婆心地劝，“远途旅行又不是只有赶路花钱，刨除吃饭、旅馆……你们在红铁城多待几天吧，打点临时工。”

柔和珍贵的银光在手里闪了不到一小时，就被三米高的蜘蛛吞了。

阮回面无表情地把银币放到他手上，清脆响亮的撞击声震得他心脏抖，柯唐更是心疼，用戴手套的右手捧着银币递过去。

老板不是欺负外乡人就狮子大开口的邪恶资本家，非常善良地牵出三只最强壮的硬壳蜘蛛。

八条粗壮的足上有变异节，突出的宽度供人攀爬。背部固定了软垫座椅，空间还算宽敞，可以调整形状变成床铺。

没有多余行李，老板就取下了蜘蛛屁股上的大篮筐，敲敲硬壳，八条长腿就规律地动起来。

柯唐连马车都没坐过，头一次见用蜘蛛运人的，手指僵硬地抠光滑硬壳留下几道汗渍：“哥，它咬人吗？”

“它不咬人，”阮回生闷气，“咬银币。”

奥泽两条长腿叉开，放松地搭在硬壳蜘蛛脑袋边：

“硬壳蜘蛛性情很温顺，只吃蔬菜饲料，食肉会引发致死疾病。”

阮回偏头，很奇怪：“你怎么知道？”

老板说这是派瑞的特色交通工具，他们来自林夏都不知道很正常，奥泽又是从哪里听说的？

奥泽很短暂地顿了一下，更加奇怪地反问：“出门前艾丽说的，你不记得吗？”

阮回心虚低头：“……”

光顾着天降巨款的喜悦，艾丽交代了什么他一概没听，柯唐也是，差点跑去铁匠铺激情消费。

还好没去消费，不然他们连饭都吃不起。

硬壳蜘蛛爬行的稳定性非常好，几乎没有颠簸的感觉，只是速度堪比自行车，慢得连风刮起来都不疼。

天黑之前终于看见了红铁城的大门，硬壳蜘蛛远途车和行人在二十米左右的位置分流，放下乘客，复眼组成的脑袋缩在黑亮的硬壳中，安静瞅着他们。

奥泽在最后挨个拍了拍它们的壳，蜘蛛才踩着八脚原地旋转一圈，返回。

林夏都王国和派瑞的关系不错，事实上这是一个外交非常友善的国家，因为整片大陆百分之四十的农产品都来自那里，所以林夏都人出入境都非常方便。

大门的守卫只扫了一眼他们的身份证明，摆摆手让他们进去，继续核对下一个外国人的证明。

阮回进门先茫然地看了一圈，人很多，头上顶着灰名的玩家也不在少数，但是各自进了不同建筑，实在没有什么参考性。

柯唐站在他旁边，同样看了一圈，最后在一家超级大的门面上定格住，坚定地举起手：“就这家。”

阮回和奥泽跟着看过去。

那是一块巨大的牌匾，没做任何修饰，仅用两个字就打发了宽阔的发挥空间——

进来。

抢眼的牌匾之下，门敞开着，旁边的广告牌写得满满当当，每行的字体和语言都不一样。

阮回只认识英语：come in。

阮回：“……”

奥泽看着进进出出的人群：“很受玩家欢迎。”

柯唐一脸被震撼到的表情：“看着不像NPC会干出来的事，但是玩家也可以开店吗？？”

店门口没有多余的装饰，但直白中透露出亲切，霸道中带着老乡的温暖，一股活人味。

阮回平复好震惊的心情，抬脚就走。

来这里的大部分都是玩家，放眼望去一片高高低低的灰名，文字叠加成一团乱麻，除了身边一圈，再远一些就看不清了。

是家饭店，比外面凉快许多，酒香和饭菜味混杂在一起也不显得油腻。

阮回下意识想往里边的空桌走，堵在门口太容易被人注意了，拉上左顾右盼的奥泽，没走几步就绊到了什么东西。

脚感很柔软，还会叫：

“汪！”

一团雪白中仰起头，比他们小腿高一些，漂亮的大尾巴疯狂摆动。

狗狗贴在奥泽腿边，从他开始挨个闻了闻，好像要记住他们的味道，闻了很久。

柯唐立刻伸手：“嘬嘬嘬。”

大白狗不理他，抬起头响亮地“汪”了一声，咬住柯唐的裤子往另一个方向拖。

“嘬……诶诶诶别咬烂了！”柯唐逗了一半变成嗷嗷叫，差点被大白狗扯成劈叉，踉踉跄跄地扑到吧台。

阮回看着大白狗从活动门下面的空隙钻了进去，不一会又从吧台后面冒出头，开心地凑到一个男人身边。

三个人的目光同时移到慢悠悠喝酒的男人身上。

「NPC介绍：胡言」

「红铁城“进来酒馆”的老板，酒香菜好价格便宜，深受玩家喜爱」

是NPC？

阮回惊讶地挑了挑眉，他的名字和酒馆可都不像游戏NPC。

胡言淡然地放下酒杯，四指并拢冲他们弯了弯。

阮回和奥泽对视一眼，确定对方是在对他们俩打手势，才按耐着一堆问题走了过去。

胡言放下酒杯以后，大白狗就无缝衔接地蹭过来，毛发顺滑柔软，两条前腿更是得寸进尺地挪到胡言腿上，硬是挤进他怀里。

胡言被迫往后挪了挪椅子，和阮回打招呼：“晚上好。”

然后目光在奥泽脸上游移了一会，大白狗蹬腿站到吧台上，挡住他的眼睛，中气十足地冲着奥泽“汪”了好几声。

胡言二话不说甩了它一巴掌。

阮回接住它被打偏的脑袋，按着揉了揉，感觉手感顺滑柔软，非常解压。

“家狗还是人的时候智商就不高，见笑了。”胡言推开狗，全然不管四只罪恶的手招呼到狗身上，“你们都是新玩家吗？”

“啊？”柯唐撸狗的动作停了，“它以前是人？？”

阮回看看狗，又看看胡言，忽然想起来：“你们不会是玩家变的吧？”

类似的对话进行过无数遍，胡言已经对各种反应免疫了，相当平静：“是啊，所以你们小心别被他咬，是物理伤害。”

大白狗舔了一下不知道谁的手。

阮回看见它伸出来的粉红舌头上还有倒刺，很明显不属于现实中的任何一个品种，应该是污染度达到100后变异的。

两个人默默收回手，胡言重新摸上狗头，粗糙的掌心毫无顾忌地贴着蓬松毛发，一下一下捋。

奥泽问：“为什么你是人它是狗？”

胡言懒洋洋地笑：“污染度达到100，玩家会变异成游戏中的怪物。我了解的案例不多，所以不太清楚品种是根据什么决定。”

“至于我，通关了没离开而已。沿用游戏给的身份，能活得很好。”

阮回看他摸狗的动作，迟疑了一下：“……开酒馆是为了帮助新玩家吗？”

阮回一般不会往高尚了揣摩人心，但是胡言干的事真的很像做慈善的。

招牌做成吸引玩家的，打听的消息不是菜价几何而是玩家变成了什么怪物，养的狗还会主动寻找陌生玩家。

“嚯，别把我想那么好，”胡言搓搓胳膊上的鸡皮疙瘩，“这不是要生活嘛，玩家的钱不比NPC好赚。”

阮回：“……”

柯唐：“……”

奥泽：“……”

胡言从吧台底下摸出一张纸，放在他们面前：“知识付费。”

“基础套餐5铜币”

“进阶套餐10铜币”

“破解版套餐20铜币”

“购买任意套餐享全场九折”

“新玩家一律八折”

胡言显然很了解行情，刚出新手村的玩家身上最多九十铜币，跟吃饭睡觉这种必需活动比起来，买攻略的优先级非常靠后。而这个价格没有高到买了就没饭吃的离谱程度，肯定能吸引不少玩家。

“可以组队购买。”胡言说，“你们三个都是新玩家，凑一凑买份破解版多好。”

新玩家买破解版只需要16铜币，分摊到三个人头上，相当于花基础套餐的钱享受最好的服务。

听上去赚飞了。

柯唐偷偷观察阮回的反应，做攻略的撞上他哥算是碰到铁公鸡了，别说破解版，基础套餐都不一定愿意凑。

没想到第一个提出反对意见的不是阮回。

奥泽看都没看价格表，直截了当地拒绝：“我们用不上这个。”

胡言扬起眉毛：“歪果仁口气还挺大。你知不知道我最大的收入来源就是新玩家？”

“通关过一次的老玩家或许不需要攻略，但抱团取暖的新手最容易中道失败，重开以后上一次的数据都会清空，我都数不清卖给同一人多少份，是最好割的韭菜。”

胡言说着说着就收走了价格表：“现在不买攻略，要不要吃顿饭？”